10 ☆、(1)

時間過得可比流沙快。哈迪斯面對着米羅呈上來的完成品時這樣感慨,一個半月居然就這麽悄然無息的過去了。

“你檢驗一下,你姐姐會喜歡麽?”

米羅緊張的觀察哈迪斯的面部表情,這麽長時間的辛勤勞動,哈迪斯對此的反應是沒有表情。

“做……做得不好麽?”

米羅心裏泛酸,畢竟他傾注了很多心血在上面,不為了素未謀面的潘多拉,而是為了日夜陪伴在他身邊的哈迪斯。

“米羅。”

哈迪斯的手指沿着盒子邊界劃了一圈,嘆息着說:

“你會讓我姐姐瘋掉的,這是應該進到博物館收藏的作品……米羅,”

哈迪斯發自內心的贊許:

“你是一個奇跡。”

“我……嘿嘿……”

米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把盒子交給哈迪斯。

“那就祝你姐姐生日快樂。”

哈迪斯接過盒子,回道:

“我會轉告她的……你确定,明天晚上不到我家裏來一起慶祝麽?”

“不了。”

米羅坦言:

“我太累了,想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晚上我約了朋友去逛街。”

“你的确太累了。”

哈迪斯點點頭,一再囑咐說:

“你要注意身體,後天我再來。”

“嗯。”

米羅如釋重負的沖哈迪斯微笑,而後揮手告別。

翌日傍晚,海因斯坦城堡一派燈火輝煌。偌大的宅院都被彩燈點綴,陸續有世界級名車開到城堡正門口,一打一打的黑衣保镖穿梭忙碌。城堡內,豐盛的美食擺滿長餐桌,哈迪斯正在和來賓應酬,因為宴會的主角還在樓上化妝。沒讓衆人等太久,潘多拉就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大家一下都噤了聲,二樓樓梯平臺的牆壁上挂着畫家為潘多拉畫的油畫。此時,這位大美女宛若從畫中走出來一樣,提着裙角徐徐走下臺階,翩然來到大家中間。

“潘多拉小姐,請允許我贊美您。”

一位海藍色長發的英俊男人主動上前挽起潘多拉的手行吻手禮,哈迪斯在後面喝着香槟冷哼。

“您是如此美麗,讓我們覺得星辰都黯淡了。”

潘多拉對這種贊美從來不感冒,她瞥了一眼緊挨着這個男人的另一個清秀青年,客氣的說:

“撒加先生過獎了。您能和卡妙先生一起來參加我的生日晚宴,我不勝感激。”

哈迪斯擡擡眉毛,自己從侍從的托盤上挑了塊檸檬汁三文魚吃着,冷眼旁觀那些來賓對潘多拉虛僞到肉麻的稱贊。

“哈迪斯,好歹我生日,你不要總擺着一張撲克臉啊。”

潘多拉掂起一杯酒靠近哈迪斯好言提醒。哈迪斯瞅了眼三三兩兩寒暄的賓客,尖銳的指出:

“潘多拉,你怎麽忍受得了那種惡心到家的贊揚,而且你為什麽要請這些人來,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這樣做。”

潘多拉白了他一眼,耳語道:

“就是因為你不會請,所以我才借着自己生日請他們啊,和他們在生意上難免會有來往,你這樣斷然和人家劃清界限,以後海因斯坦集團會很難立足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

哈迪斯主動給潘多拉拿了一塊布朗尼,潘多拉沒接,扔給哈迪斯另一個白眼之後繼續周旋于來賓中間。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都争相送上自己的禮物,從游艇到法拉利一應俱全,什麽珠寶首飾,名包名表就更是普遍了。潘多拉一直有禮有節的領下這些禮物,最後,她當着衆人的面問:

“哈迪斯,你難道沒有給我的生日禮物麽?”

哈迪斯面對無數目光仍然能夠沉着的吃着牡蛎,他從容不迫的放下刀叉,用濕毛巾擦淨手,提醒潘多拉:

“把你的酒杯放下,然後站到離桌子一米遠的地方。”

這下,衆人都有些糊塗了,不明白哈迪斯這是要送什麽。潘多拉到覺得有意思,一一照做。

“我準備好了。”

哈迪斯這才優雅的站起來,拿出一個精心包裝的禮盒,真摯的說:

“你一直缺一套水晶首飾,我找到一個精靈,然後拜托他幫你完成這個心願,于是,精靈帶給你他的禮物。”

潘多拉張大了眼睛用眼神詢問哈迪斯,不過哈迪斯避開了她的目光,只道:

“你打開看看吧,但是,千萬要冷靜。”

賓客們像鵝一樣伸着脖子想看個究竟,潘多拉打開盒子之前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她做了個深呼吸,打開了禮盒。

“哦我的上帝啊——!”

潘多拉高八度的聲音尖叫起來:

“哦上帝啊這不是真的——!我的天啊,這簡直……這簡直……”

來賓們鼓着眼睛瞧着之前一直十分淑女的潘多拉激動得語無倫次,連蹦帶跳,又喊又叫。

“哈迪斯,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上帝啊我……我……我……”

潘多拉端着那個禮盒抱了抱哈迪斯,快速道:

“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沒有遇到能讓我傾心的水晶首飾,我的上帝啊,這個禮物實在是太……我該怎麽形容……哈迪斯快告訴我我該怎麽形容?”

哈迪斯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他展開手,說:

“讓我幫你戴上吧。”

“好的。”

潘多拉急忙站穩,挽起自己的頭發,哈迪斯把那個項鏈輕輕戴在潘多拉的頸上,兩個女侍一左一右幫忙換上那副耳環。潘多拉重新放下頭發,伫立在大家面前,哈迪斯覺得自己聽到所有女賓咽口水的聲音,不用看他也知道,估計所有在場的女人都在用嫉妒又貪婪的目光盯着潘多拉的那套首飾。

那副耳環由一條極為纖細的四棱鉑金絲牽引着,垂到颌骨的地方吊着一枚比二十五分硬幣稍小一點的八角水晶星。水晶星的表面都是極小的磨砂顆粒,從中心點開始到每個角的頂點共有八條突起的棱,棱的每一面都是不同的顏色,這些顏色極為淺淡,甚至如果被潘多拉頭發的陰影遮住,這顆星看上去也只是普通的銀白色,但只要有一線光源,那十六種顏色便綻放出仙境般的幻彩,奪人心魄。可和那條項鏈比起來,耳環就只能算是女神身邊的兩個小仙女。潘多拉頸上的那條項鏈,是由八條水晶鏈子組成,每條鏈子由芝麻粒大小的水晶星星串起來,只有中間的那顆星最大最耀眼。從上到下,中間水晶星的大小也在依次遞增,到了最下面一條,那顆和耳環上的星一樣的幻彩水晶星剛好懸在潘多拉的胸前,把她女性的魅力襯托得淋漓盡致。

賓客們都忘了要去贊美,他們那些虛假的美言根本無法用來形容這樣的神作。

“生日快樂,潘多拉。”

哈迪斯輕聲祝賀,潘多拉忙把他拉到一旁,問:

“這個精靈是誰是誰是誰?”

“啊……這個……”

哈迪斯機警的左右瞅了瞅,潘多拉急得一跺腳,耳環上的水晶星随着她的動作前後搖擺,煞是好看。

“哈迪斯,你太不夠意思了,你難道不覺得,我有權利知道這個精靈是誰麽?”

“冷靜點,潘多拉。”

哈迪斯壓低了聲音告訴她:

“精靈你見過,那天晚上喝了艾亞哥斯的芥末汁,醉倒了。”

潘多拉的嘴巴張成了鴨蛋形,她不傻也不笨,所以電光火石之間,她就猜到了哈迪斯的隐藏目的。

“那你們現在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哈迪斯沒想到潘多拉這麽機靈,潘多拉又是一跺腳,開始拿輩分壓人:

“哈迪斯,你不要覺得你姐姐只是個有胸無腦的女人,所以請你尊重我的智商和情商。”

“我還沒有……告訴他……他現在……還沒能完全接受我……”

哈迪斯只得坦白,潘多拉又把嘴巴張成鵝蛋形,她插腰訓到: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哈迪斯我告訴你,下次你一定要把他帶到家裏來,我不管你用綁的還是用騙的,總之,你不能這樣浪費你們兩個的大好人生。”

說完,潘多拉昂起頭大踏步的走了,賓客們一窩蜂湧過去,都在對這件禮物品頭論足。哈迪斯用手扶着額直搖頭,自語到:

“米羅,你看,我就說過我姐姐會變得不正常。”

“啊——啊咻——”

正和費伊在街上吃着冷飲閑逛的米羅冷不防打了個打噴嚏,比女人還漂亮的美男子立刻打趣到:

“哎呀哎呀,你看,一個晚上人家就想你了。”

“你胡說什麽啊。”

米羅從兜裏掏出紙巾擦了擦鼻子,解釋說:

“他只是總到我這裏來學藝罷了。”

“學藝?”

費伊彈了一下米羅的腦門,恨鐵不成鋼的教育:

“人家動動手指就能買你十個店,還至于要從頭開始學藝,米羅,你腦子到底怎麽長的?我問你,那你到底想怎麽辦?”

“我……我不知道……”

米羅不肯承認自己心底的那份悸動,好像承認了,自己就連最後的籌碼都沒有了。費伊抓着自己天藍色的頭發仰天長嘯,他只好掰開來揉碎了跟米羅說:

“米羅,你從來不肯面對你內心的想法,我比你還清楚這點。一個陌生人,好吧,就算是你的客戶好了,你也絕對不會把他帶到家裏,或者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做玻璃什麽的,米羅,你心裏是需要他的。”

“我……我感到很內疚。”

米羅走不動了,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着商場的櫥窗,形形色色的路人從他們眼前走過。

“我一直認為我愛的是撒加,所以對哈迪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哦我的神啊!”

一向自诩為“愛與美之神在世化身”的費伊處在抓狂的邊緣,他猛搖米羅的雙肩,對上米羅的眼睛,咬牙切齒的道:

“米羅,你以為你愛的是撒加,可是你真的愛麽?那只是你對感情的一種向往一種寄托一種幻想,不過投影在撒加身上罷了,可投影不是真實的,撒加他為你做過什麽,你這樣堅信自己‘愛’他?”

“我……”

米羅被問得結巴了,他仔細一想,費伊說得不無道理。他“愛”撒加,是因為他潛意識裏認為撒加會像他期盼的那樣照顧他,愛護他。事實上,撒加也一直扮演着大衆情人的角色,他一直演得那麽完美,完美得似乎不可能有錯誤。

“想明白了麽?”

費伊好像能看透米羅的心思,他緊逼不舍,又問:

“可是米羅你真的需要撒加麽?你難道只需要一個‘人人愛我,我愛人人’的撒加麽?我的米羅小笨蛋,你需要一個能夠真正欣賞你,理解你,能夠和你共同分擔的人。你就沒有想過,一個資産能買下半個地球的人為什麽要天天往你的工作間跑,嗯?”

“他……”

米羅想起哈迪斯的話‘我想能夠體會你的心情’,眼圈不知為什麽紅了。費伊緩和了口氣,費勁巴力的勸:

“米羅,我是私家偵探,也算是見多識廣,有很多事我比你知道的要清楚。如果你說不,哈迪斯先生是不會強迫你的,所以你要想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麽,你希望誰來和你一同渡過未來的人生,該出手的時候,千萬不要錯過。”

米羅木讷的點着頭,費伊終于放開自己扒拉成一團鳥窩狀的頭發,繼續享受手上融化的冰點。

潘多拉的生日晚宴圓滿收場。哈迪斯如約前往米羅的店鋪,沒有忘記早餐。

“早,米羅。”

“早,哈迪斯。”

米羅從工作間出來,洗好手,和哈迪斯一起往英式面包圈上抹奶油奶酪。

“你姐姐的生日怎麽樣?”

哈迪斯把自己塗好奶油奶酪的半片面包圈也給了米羅,說:

“不能再好了,她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想把項鏈摘下來,今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鏡子,你知道……”

“唔唔……”

米羅把嘴巴張大,然後吭哧一口咬下去,奶油奶酪沾在了嘴唇上,惹得哈迪斯寵溺的笑起來。

“米羅,我在想……”

哈迪斯似乎在考慮什麽事情,米羅忽而記起費伊的那番教誨,兩頰又有升溫的趨勢。

“如果我請你一起出去郊游的話,你會不會同意?”

“郊游?”

米羅嘬了嘬手指,把奶油奶酪舔得一幹二淨。哈迪斯點了下頭,說:

“你教給我很多東西,我也想……帶你出去走走。”

“唔……”

米羅先裝出很為難的樣子,然後突然像狐貍一樣笑着,答道:

“好啊,總呆在工作室裏也不利于健康。”

哈迪斯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他在進一步得到米羅的認同。從這天起,這個冷峻的黑發男人每天都抽出半天時間帶米羅四處遠足。有時候是一座小山,有時候是一個靜谧的湖泊,有時候是一條山間瀑布,有時候則是去追趕樹林裏懵懵懂懂的鹿群。米羅從來沒有玩得這麽開心過,新鮮的空氣和自然的磅礴大氣給了他無窮的靈感,他一回到工作室就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工作。空空的貨架逐漸有點起色,只不過哈迪斯總是把米羅的标價向右移動一位小數點,讓米羅接二連三的抱怨:這樣的價格除了你還有誰能買得起?

過了六天,哈迪斯驅車三個小時,帶米羅登上了一座神秘的小山。

“哈……哈迪斯……”

米羅攀爬在光溜溜的岩石上,多虧一路有哈迪斯扶持,不然他可沒這麽大耐力堅持到山頂。

“還……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米羅擦了把汗,心髒像被鼓槌敲着一樣咚咚直跳。哈迪斯一直沒有告訴他爬這座山的目的,讓米羅有些奇怪。通常,哈迪斯都會在适當的時機給米羅講述這些山啊湖啊的來歷和傳說。可是今天,哈迪斯一反常态惜字如金。任憑米羅問得口幹舌燥,他也只是說:到了山頂就知道了。

“快了,再有五分鐘就能到了。”

哈迪斯又拉了米羅一把,确保他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唉……”

米羅撐着一顆小樹暗自嘀咕——這個男人是不是吃錯藥了?體力有些透支,米羅根本無暇去看風景,山風灌進他的耳朵,嗚嗚得像是一位老人在訴說。好容易,在米羅懷疑這種攀登運動是不是沒有盡頭的時候,他才終于看到哈迪斯停止了前進,如雪松般屹立在突兀的岩石上,眺望天際。那個孤傲的背影讓米羅心顫,他從來沒見過,哈迪斯也有這樣冷漠而寂寥的姿态。山頂的罡風掀起他的運動衫,及腰的黑發随風飛舞,他不回頭,也不說話,就那麽站在岩石上,讓米羅甚至害怕他會突然消失。

“哈迪斯……”

米羅把身上的背包扔在山頂防火員用的鐵塔下,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問:

“你……你沒事吧?”

“米羅……”

他低沉的聲音在風中如此清晰:

“這是我一直想帶你來的地方。”

“什麽?”

米羅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哈迪斯的眼神并不像他的背影那樣淡漠,相反,那雙綠瞳正望着山下的一處風景布滿溫柔。

“看那個湖。”

哈迪斯用手一指,米羅順着他指的方向瞧去,一汪碧波漣漪的湖水就鑲嵌在郁郁蔥蔥的山林間。米羅摸不着頭腦的盯着那個湖看了兩分鐘,突然像發現海盜的寶藏那樣興高采烈的喊起來:

“哈迪斯!那是個心!”

“是的,你看出來了。”

哈迪斯蹲下身坐在岩石上,伸直那雙長腿。米羅也學他的樣子坐下來,兩個人肩并肩欣賞着那個鬼斧神工的湖。

“真漂亮……真的是個心形!”

米羅不住贊嘆,借助山的高度,他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整個湖的形狀,就像一顆藍水晶做的心,含羞靜待人們的發現。

“我第一次發現它的時候,就決心只和我最重要的人分享這樣出神入化的景色。這個願望終于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實現了,我把你帶到了這裏。”

哈迪斯平靜的敘述話中有話,着實把米羅吓到了。他壓下心中一波一波的驚悸,迫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上,慌忙問:

“你的生日?哈迪斯,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哈迪斯目視前方,天高雲淡,米羅只能看到如希臘雕塑般俊美的側臉。

“我不想給你增加工作負擔,如果我告訴你,你一定又要想辦法做什麽東西送給我了。”

“那……”

米羅的蠍子尾巴悄悄的垂下了,他的防禦全面潰退。

“那我還是要送給你什麽東西的,畢竟……生日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都不告訴我……”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

哈迪斯揚起唇梢,那抹淡泊的微笑讓米羅充滿負罪感。

“那哈迪斯,你想要什麽呢?我一定要送你生日禮物的,可是……現在看樣子也不會有時間給你做點什麽了……那……那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呢?”

“你真的想送我什麽?”

哈迪斯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沖動,依舊淡淡的發問。

“是真的是真的!”

米羅捶了捶自己身旁的岩石,熾熱的陽光驅走了山風的寒冷,拉長兩個人的影子,向心湖延伸。

“我對你,無以為報……所以……如果連你的生日都不能做點什麽的話,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是麽?”

哈迪斯閉上眼睛,似在回味米羅的每一句話。片刻,他睜開比湖水還要清澈幽綠的眸子,慢慢的轉過頭來盯住米羅,說:

“看着我。”

米羅用手揉着自己的膝蓋,也認真的回望着哈迪斯,思忖他會想要什麽樣的禮物。陽光正從米羅後面映過來,讓哈迪斯覺得自己恍惚見到了一對潔白的翅膀。

然後,他稍低下頭,緩緩湊過去。

米羅全身僵住了,哈迪斯越湊越近,那典雅的淡香讓米羅的心驚慌失措。他條件反射般的想低頭躲開,可方才哈迪斯含蓄的表達讓他動不了,汗早被風吹幹,手心裏卻濕漉漉的。哈迪斯挺直的鼻尖差一厘就要對上米羅的小鼻子,他卻止住了,因為他看到米羅半阖的眼中潛藏的恐慌。雖然心痛,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盡管那朝思暮想的薔薇色唇瓣近在咫尺,他還是不想讓米羅感到難堪。再貪心的聞了聞米羅脖頸間傳來的薔薇香氣,哈迪斯正要拉回原來的距離,米羅卻忽然仰起臉迎過來,正正吻上了哈迪斯的唇。他在哈迪斯想要放棄的剎那突然醒悟了,誰才是把自己捧在掌心疼到骨子裏的人。米羅不願讓自己再心存悔恨,就像見到撒加擁抱卡妙一樣,那種追悔莫及的怨念,他不想再有,所以這一次,要換做他來勇敢的争取。

哈迪斯沒敢動,綠瞳一直在探尋米羅的眼睛,沒發現半點勉強,亦沒有半點“英勇就義”似的悲壯。米羅的眼神幹淨純粹,他只是單純的在吻着,甚至連手該怎麽放都不知道。哈迪斯積郁多時的渴求終于被激發出來,他伸過一只胳膊用力摟住米羅的腰,把他向自己懷裏帶,另一只手五指張開插進米羅濃密的長發中,扣住他的後腦加深這個來之不易的吻。米羅重心不穩倒向哈迪斯,雙手自然而然的推撲在哈迪斯的胸膛上,便再也逃不開了這個令人迷醉的懷抱。

“這個該死的哈迪斯,為什麽不開手機!”

海因斯坦城堡內,怒氣沖沖的大美女又摔壞了一部手機,旁邊忠實的屬下艾亞哥斯随即送上一個新的。

“今天是他生日啊!我還特意下廚給他做的晚餐!這個自我又自大的男人怎麽就不能事先告訴我一聲他要去哪裏呢?”

潘多拉在大廳裏來來回回的踱着步子,平均一分鐘往返一趟,艾亞哥斯看不過去,小聲勸解到:

“潘多拉大人……哈迪斯大人他大概自有安排……怕我們打攪他吧……”

“打攪?”

潘多拉把手機扔到地上,用高跟鞋狠狠的踩。

“他再怎麽着也該告訴我一聲,什麽‘我不回來吃飯’了啊,‘我自有安排你們不用等我’啊……你說他這一天都能幹嗎去呢?”

潘多拉說完這句便和艾亞哥斯大眼瞪小眼,她突然想到了哈迪斯失蹤的理由,火氣漸漸的消了。

“莫非……”

潘多拉從來不認為自己濫用了“女性的直覺”,她推開艾亞哥斯朝樓上走去,邊走邊自言自語:

“哈迪斯今天有什麽行動……嗯……也該有行動了,這麽久都沒把那孩子降住麽?哼哼……哈迪斯……看來你也有如履薄冰的時候啊。”

潘多拉帶着一絲邪惡的笑沖上城堡三樓哈迪斯的房間,在艾亞哥斯出口勸阻之前就一腳把門踹開,而後,潘多拉看傻了,艾亞哥斯也看傻了。哈迪斯的房間盡管以前就裝潢奢華,可也沒有這樣的遐想與浪漫。

“我的上帝啊……”

潘多拉按住自己的心口,邁了一步進入房間,眼睛睜得溜圓,一分鐘才眨一下。這個房間裏,到處都裝飾着水晶玻璃制品,燈罩,床榻的吊頂,茶幾上的茶杯和盤子,寫字臺上置物閣,栓窗簾用的帶扣,還有一面櫃子,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水晶做的小動物和靜物。就連通往陽臺的多面落地窗上,也貼滿了成套的彩色玻璃畫,現在半圓形陽臺的落地玻璃門關着,夕陽從斜側方透過來,整間屋子便染上了畫上的色彩。那幅畫是神話中的極樂淨土,伊利西亞,大理石的涼亭,翻飛的蝴蝶,盛開的鮮花,真讓人覺得,那就是連神都向往的地方。

“哦我的上帝……”

潘多拉眼角濕潤了,她捂住嘴巴不住的喃喃道:

“這太美了……”

艾亞哥斯站在門口沒敢進去,他只是盡力東張西望,問:

“這些……不會都是那個孩子做的吧?”

“還能有誰呢?”

潘多拉哽咽的斷定到:

“如果不是那個孩子,哈迪斯怎麽會浪費精力照顧這麽多玻璃水晶,說不定什麽時候一不小心就打碎了……上帝啊……我還是喜歡那幅畫……”

“呃……潘多拉大人……我能說句話麽?”

艾亞哥斯舉手請示,潘多拉捏了捏鼻子,問:

“什麽?”

艾亞哥斯十分誠懇的道:

“我認為,哈迪斯大人需要一間更大的房間。”

潘多拉退出房間,關好門,吩咐到:

“艾亞哥斯,打電話叫我律師過來一趟。”

“什麽?”

艾亞哥斯滿頭冒汗,潘多拉瞪了他一眼,小聲說:

“別瞎想,我找律師另有事情,不過你要對此守口如瓶。”

“是,遵命,潘多拉大人。”

艾亞哥斯行禮退下了,潘多拉回頭看着哈迪斯的房門,輕輕笑起來。

晚上十一點,哈迪斯才回到海因斯坦城堡,潘多拉黑着張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劈頭就問:

“哈迪斯,你能不能闡述一下今天的行蹤?”

“潘多拉,今天是我生日,我只是想自己在外面轉轉,而已。”

哈迪斯接過傭人端來的冰水喝了兩口,潘多拉拖着腮意味深長的盯着他,威脅到:

“哈迪斯,我記得我說過,請你尊重我的智商和情商。”

“噗……”

哈迪斯嗆了口水,他瞪了潘多拉幾眼,美女也毫不示弱的反過來瞪着他。

“有什麽事情要和我商量的,”

潘多拉板着臉警告:

“截止今天午夜,過時不候。”

“我……”

哈迪斯一時語塞,他沒想到潘多拉“女性的直覺”會這麽穩準狠。

“這裏說話不方便,到書房去。”

說罷,哈迪斯率先向二樓走去,潘多拉在後面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提着裙子緊随其後。

“好了,今天是你生日,哈迪斯,想和我說什麽?”

潘多拉大方的坐在躺椅上,望着哈迪斯狡猾的笑。哈迪斯靠在自己辦公用的書桌上,沉思了一會兒,才慎重的開口:

“潘多拉,我想把‘普路利昂之星’送給米羅。”

潘多拉一怔,表情逐漸凝重起來,她起身,壓低嗓音反問:

“哈迪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

“我當然知道。”

哈迪斯放下水杯,呼了口氣。‘普路利昂之星’是海因斯坦家族代代傳承的一枚戒指,這枚戒指不僅代表了這個家族的歷史與榮耀,也是保佑海因斯坦家族的護身符。按常理,這枚戒指應該由長女潘多拉保管,這也是她結婚時要佩戴的戒指。現在哈迪斯這樣要求,等于是在把這個家族的權力交給另外一個人。

“你清楚這裏面的利害關系麽?”

潘多拉逼近哈迪斯,質問:

“我不介意由你來保管那枚戒指,但是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想把他送給米羅?”

“潘多拉。”

哈迪斯也少有的固執起來,他不避諱的說:

“理由很簡單,我想和他分享我餘下的生命。‘普路利昂之星’将是我的承諾,也是這個家族的許諾。”

潘多拉和哈迪斯用眼神對峙良久,冰山美女才移開目光,喘了喘氣。

“看來,你今天的進展不錯。但是,哈迪斯,”

潘多拉不依不饒,她提高了嗓音用法官的口吻連珠炮似的發問:

“你有足夠的覺悟麽?你有将要把那個孩子領進這個家的覺悟麽?你有能夠一輩子守護他的覺悟麽?當他戴上‘普路利昂之星’,你有和他,和這個家榮辱與共的覺悟麽?”

哈迪斯沉默了長達一分鐘之久,然後他斬釘截鐵的道:

“我已有此覺悟,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守護他,也會捍衛這個家族的輝煌。”

“哼。”

潘多拉輕哼,無奈的搖了搖頭,說:

“‘普路利昂之星’我可以交給你,不過,要等一個月以後。”

哈迪斯正要話說,潘多拉快速插道:

“而且我還有個條件。”

哈迪斯閉起嘴巴雙臂環在胸前等着潘多拉的回馬槍。美女俏皮的一笑,說:

“米羅要給我再打一枚戒指。”

“你……”

哈迪斯在心裏勸告自己不可以和女人動手,特別這人還是他的姐姐。

“為什麽要等一個月?”

潘多拉扯起自己的一縷秀發,語重心長的道: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好讓你有機會‘自我反省’。也給那個孩子一個月的時間,來更加全面的認識你,了解你所生活的世界。”

“嗯……”

哈迪斯點着頭,同意了潘多拉的要求,并咬着牙說:

“我會請求米羅做戒指這個附加條件的。”

“附……”

潘多拉臉色一變,氣憤的大叫:

“什麽叫附加!”

時間過得可比流沙快。哈迪斯面對着米羅呈上來的完成品時這樣感慨,一個半月居然就這麽悄然無息的過去了。

“你檢驗一下,你姐姐會喜歡麽?”

米羅緊張的觀察哈迪斯的面部表情,這麽長時間的辛勤勞動,哈迪斯對此的反應是沒有表情。

“做……做得不好麽?”

米羅心裏泛酸,畢竟他傾注了很多心血在上面,不為了素未謀面的潘多拉,而是為了日夜陪伴在他身邊的哈迪斯。

“米羅。”

哈迪斯的手指沿着盒子邊界劃了一圈,嘆息着說:

“你會讓我姐姐瘋掉的,這是應該進到博物館收藏的作品……米羅,”

哈迪斯發自內心的贊許:

“你是一個奇跡。”

“我……嘿嘿……”

米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把盒子交給哈迪斯。

“那就祝你姐姐生日快樂。”

哈迪斯接過盒子,回道:

“我會轉告她的……你确定,明天晚上不到我家裏來一起慶祝麽?”

“不了。”

米羅坦言:

“我太累了,想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晚上我約了朋友去逛街。”

“你的确太累了。”

哈迪斯點點頭,一再囑咐說:

“你要注意身體,後天我再來。”

“嗯。”

米羅如釋重負的沖哈迪斯微笑,而後揮手告別。

翌日傍晚,海因斯坦城堡一派燈火輝煌。偌大的宅院都被彩燈點綴,陸續有世界級名車開到城堡正門口,一打一打的黑衣保镖穿梭忙碌。城堡內,豐盛的美食擺滿長餐桌,哈迪斯正在和來賓應酬,因為宴會的主角還在樓上化妝。沒讓衆人等太久,潘多拉就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大家一下都噤了聲,二樓樓梯平臺的牆壁上挂着畫家為潘多拉畫的油畫。此時,這位大美女宛若從畫中走出來一樣,提着裙角徐徐走下臺階,翩然來到大家中間。

“潘多拉小姐,請允許我贊美您。”

一位海藍色長發的英俊男人主動上前挽起潘多拉的手行吻手禮,哈迪斯在後面喝着香槟冷哼。

“您是如此美麗,讓我們覺得星辰都黯淡了。”

潘多拉對這種贊美從來不感冒,她瞥了一眼緊挨着這個男人的另一個清秀青年,客氣的說:

“撒加先生過獎了。您能和卡妙先生一起來參加我的生日晚宴,我不勝感激。”

哈迪斯擡擡眉毛,自己從侍從的托盤上挑了塊檸檬汁三文魚吃着,冷眼旁觀那些來賓對潘多拉虛僞到肉麻的稱贊。

“哈迪斯,好歹我生日,你不要總擺着一張撲克臉啊。”

潘多拉掂起一杯酒靠近哈迪斯好言提醒。哈迪斯瞅了眼三三兩兩寒暄的賓客,尖銳的指出:

“潘多拉,你怎麽忍受得了那種惡心到家的贊揚,而且你為什麽要請這些人來,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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