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2)

海因斯坦城堡。”

哈迪斯穿上黑襯衫,正在戴一塊黑曜石般顏色的腕表。

“你總該見見我的家。”

“好……好吧……”

米羅穿戴整齊,準備跟着哈迪斯出門。

“你這樣會着涼的,已經十月底了,再穿一件外套。”

哈迪斯堵在門口命令米羅再加件衣服,米羅只好折回去翻出一件黑色機車服皮夾克,緊身收腰的設計更顯得米羅身材颀長。哈迪斯這才點了下頭,轉身在前面開路。

尊貴的布加迪威龍出了市區,行駛在廣袤無垠的原野中。米羅舒服的靠在座椅上假寐,哈迪斯開車的時候很安靜,米羅也就怡然自得的欣賞起窗外的風景。将近一個小時後,哈迪斯将車頭一轉,一幢恢弘複古的城堡就出現在米羅的視野裏。青綠色的爬牆虎遍布灰黑色的石頭外牆,周圍高聳茂盛的樹木起到了栅欄的作用。大扇的鐵欄杆門打開,哈迪斯沿着彩色碎石子拼成的小徑開下去,米羅見到了綿延的花叢和綠油油的草地。

“這……這真的是你的家?”

米羅仰望着那巍峨的城堡尖頂,感覺自己仿佛進入了一個神話世界。

“歡迎來到海因斯坦城堡。”

哈迪斯體貼的淺笑,放慢了速度,好讓米羅有更多時間觀賞。布加迪威龍以每小時十英裏的龜速來到城堡的正門前,管家侯在旁邊為米羅拉開車門。

“艾亞哥斯?”

米羅圍着那個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領結的男子轉了三圈,驚異的問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

艾亞哥斯欠身一笑,答道:

“我白天的工作是海因斯坦城堡的管家,晚上兼職哈迪斯大人私人俱樂部的調酒師。”

米羅半天沒想到合适的話來回應,哈迪斯上來給他解圍,說:

“進來吧,潘多拉還在裏面等着呢。”

“啊……”

木讷的米羅被哈迪斯推進城堡的兩扇雕花黃銅大門,他才掃了一眼富麗堂皇的大廳,一位絕世美女就步履輕盈的迎上來。米羅當場眼睛都看直了,她比畫像上還要美麗百倍,仿佛能讓黑夜生出光輝。端正的瓜子臉,白皙如嬰兒般的肌膚,杏核輪廓中略呈鳳尾狀的美目,黑白分明的眼珠,黛色的眉,不點而朱的唇,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形。她正戴着米羅做的那套水晶首飾,穿着深紫色的高腰絲裙款款行于大理石地板上。

“啊……咳……”

哈迪斯幹咳一聲,很是不樂意的剜了眼潘多拉,介紹到:

“米羅,這是潘多拉,潘多拉,這就是米羅。”

“歡迎來到海因斯坦城堡。”

潘多拉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行了個屈膝禮,趁米羅不注意回瞪哈迪斯。

“我一直想有機會親口告訴你,米羅,這套首飾絕對是我所見過最傳神的作品,這絕對不是刻意的恭維,請你相信我。”

變成木頭人的米羅這時突然抹着胸口長嘆一聲:

“感謝上帝……”

“怎麽?”

哈迪斯關切的摟住米羅的腰,他又剜了潘多拉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你不用打扮得這麽妖豔,米羅又不是來看你的。潘多拉轉轉眼珠,裝作沒瞧見。米羅輕輕的搖頭,扶着自己的額頭像是在自語:

“幸虧我選了最複雜的那個設計……要不然……怎麽都配不上你姐姐的氣質啊……哈迪斯……”

哈迪斯和潘多拉對望一眼,都了然而笑。潘多拉後退幾步,說:

“讓哈迪斯帶你轉轉吧,我要去準備晚餐了,你一定要留下來用晚餐,米羅。”

“我……”

米羅正要說什麽,潘多拉一擡手,吩咐道:

“艾亞哥斯,去廚房給我幫忙。”

“是,潘多拉大人。”

管家亦步亦趨的跟在美女身後走了,潘多拉向哈迪斯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在說:我已經把閑雜人等都帶走了,現在就剩你們兩個,不要浪費大好的時光。

“哈迪斯,你姐姐還要下廚做飯麽?”

米羅拽了拽哈迪斯的衣角,黑發男人拉起米羅的手,說:

“她認為有必要的時候,就會這樣做。”

“啊……”

米羅的眼中逐漸升起膜拜的泡泡,他嘆道:

“你姐姐真的是位……大美女……又這麽心靈手巧……”

哈迪斯當即皺起了眉頭,嘴角也撇了下來。米羅見哈迪斯神色不對,忽然反應過來,馬上改口:

“哈迪斯,你姐姐比起你還差得遠了。”

“你是說真的麽?”

哈迪斯不眨眼睛的盯着米羅,米羅立即像乖寶寶一樣眼巴巴的點頭,說:

“我是很認真的說……”

哈迪斯的表情這才晴朗起來,米羅小聲嘀咕一句:

“不是吧……連你姐姐也要妒忌麽……”

“米羅。”

哈迪斯嚴厲的揪住米羅的衣領,把他拉近自己,警告到:

“在我面前,不準想其他的人,誰都不可以。”

“呃……”

米羅舉手投降,雞啄碎米似的點頭答:

“是,哈迪斯……”

“嗯……”

哈迪斯松開手,放了米羅一馬,換了個心情,說:

“跟我來。”

“嗯。”

米羅跟在哈迪斯身旁,在這個別無他人的城堡內大飽眼福的游覽。海因斯坦城堡仿佛是歷史的一個縮影,任何一件東西,不論多小或者用途多麽平凡,哪怕是一個火柴頭,哈迪斯也能輕易的給米羅講出一段關于那個物品的傳奇,聽得米羅像進入漩渦似的頭暈。從牆上的人物肖像,到走廊牆壁上的燭臺和提燈,見得越多,米羅越感到一種自我的匮乏。也難怪海因斯坦家族會那麽高高在上,他們有足夠的資本來傲視這個世界。

“哈迪斯……”

米羅望着眼前像火車站候車大廳一樣寬敞的書房站都站不穩。城堡內光書房就有三個,哈迪斯和潘多拉各一個,另外還有一個公共圖書室。這裏面的每一本書都像是從歷史的塵埃中積澱出的化石,可遇而不可求。

“怎麽?”

哈迪斯正握着一本古老的線裝書,把它重新排了個位置。

“我們能看看戶外麽?”

米羅揉着太陽穴請求。城堡內撲面而來的歷史讓米羅覺得肩頭沉重。盡管哈迪斯一再聲明讓米羅不用在意,可米羅還是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破壞了那些已經靜默了很久的雕像或者裝飾。這讓他在哪裏都很拘謹,雙手在身前握着不敢亂動。

“也好。”

哈迪斯暗笑米羅的樣子,他從小長在這裏,并不覺得這些老舊的陳設有什麽值得小心翼翼的地方,不過他尊重米羅的心情。比起像博物館一樣的城堡,也許寬廣的戶外空間更适合初來乍到的青年。說着,哈迪斯拉着米羅穿過了那間最大的公共圖書室,來到城堡後的一片花園裏。這片園子相當之大,大部分是地毯一樣的綠色草坪,盛開的鮮花聚集在草坪的邊緣地帶,園子中還散落着被剪成各種形狀的灌木和樹。米羅放眼望去,見到了一只兔子,一條鯨魚,一條穿梭在花園間的長龍,一只綿羊,一頭鹿,一匹馬,還有他自己——那棵一人多高的小樹被剪成了米羅的樣子,仿佛一個墨綠的剪影。

“哈迪斯……這是……”

米羅微張着嘴巴驚異的走向自己的剪影,哈迪斯在後面笑到:

“喜歡麽?”

“這是誰做的?”

哈迪斯擺出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米羅更驚訝了,他摸了摸那棵灌木,盡管只有一個輪廓,但每一根線條都捕捉的恰到好處,讓人不可能認錯。

“難道是你做的?”

哈迪斯挑了下眉毛,依舊噙笑不語。

“那些也是麽?”

米羅指着自己身後的“動物園”,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哈迪斯這才聳了聳肩膀,說明到:

“那些都是園丁做的,只有這個是我做的。”

“不會吧……”

這是米羅最直接的反應,在他印象中,哈迪斯絕不會是那種拿着園丁剪刀騎在梯子上長時間對着一株植物修修剪剪的人。哈迪斯的目光溫和下來,輕聲說:

“我很想你。”

“你……”

米羅和自己的剪影站在一起,目光閃躲不停。他剛才就有一種才疏學淺的感覺,現在更明顯了,和哈迪斯比起來,米羅突然間反省到自己之前的作品簡直都太小兒科了,沒有什麽更有內涵的思想。

“唉……”

米羅沮喪的嘆氣,哈迪斯緊張的問:

“怎麽了?”

“我的作品……”

米羅艱難的沖着哈迪斯笑了一下,難過的說:

“現在想想,我沒有一件作品可以配得上你的……”

哈迪斯想了一會兒才明白米羅指的是什麽,他不禁莞爾,道:

“米羅,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你的每一件作品都讓我着迷……”

“不,不是那樣的。”

米羅的眼圈忽然紅了,他抿着嘴唇,望了眼自己的灌木剪影,忽而問:

“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間麽?”

“為什麽?”

這是哈迪斯最直接的反應。米羅瞪着眼睛反問:

“為什麽不?”

剛才哈迪斯帶他轉遍了整個城堡的內部,連雜物間都沒放過,唯獨沒有讓米羅參觀他的卧室。但米羅并不傻,他一直惦記着這件事。

“讓你看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哈迪斯的神情嚴肅起來,讓米羅深感意外,他本以為哈迪斯會首先帶自己去他的卧室。

“把你現在店裏所有的東西都賣給我。”

哈迪斯剛說完,米羅立刻像貓被踩了尾巴一樣的大叫:

“哦不不不——這不行,哈迪斯,我不會再把東西賣給你了。”

“這是為什麽?”

米羅指着自己的剪影說:

“在我做出能夠和你的氣質相配的作品前,我不會賣給你任何東西。”

哈迪斯的綠瞳充滿震驚,他急切的道:

“可是那些作品我都喜歡,你為什麽不能把顧客喜歡的東西,賣給顧客。”

“可是這對我來說,就像一個蹩腳的畫家把畫賣給了梵高,梵高可以說他喜歡,但他絕對不是贊賞。”

米羅轉過身和哈迪斯面對面,雲朵的陰影在草地上飛速的掠過,兩個人一時都忘記了外面的世界。

“這說不通,米羅,首先,我應該算是你的顧客,對麽?”

哈迪斯試着誘導米羅的邏輯。米羅點頭,哈迪斯接着說:

“你開店的目的,不就是把作品賣給喜歡它的顧客麽?”

米羅木讷的繼續點頭。

“那麽,我是一個顧客,并且我喜歡你的作品,你把它賣給我,有什麽不對麽?”

米羅被哈迪斯領着繞了一大彎,他眨巴着眼睛盯着哈迪斯忽陰忽晴的眼瞳,磕磕巴巴的問:

“那這……這和我要去看你的房間……有……有什麽關系?”

哈迪斯豎起一只手掌,掰着手指頭一一說:

“首先,你要去看我的房間,而我的條件是你要把現在店裏所有的東西都賣給我,但是你不肯賣,你不賣我就不能讓你去看我的房間。你要去看就必須把它們都賣我,那你現在賣不賣?”

米羅憋了好長時間,腦袋忽然耷拉下去,唉聲嘆氣道:

“天啊,我們為什麽要糾結在這樣一個沒有營養的問題上……我之所以不賣給你,是因為我覺得那些作品太膚淺了沒有深度,它們在你面前就像殘次品一樣。對一個工匠而言,把殘次品賣給顧客是莫大的羞辱,特別是他最重要的顧客。”

哈迪斯也思考了一下,回問:

“那你還想去看我的房間麽?”

米羅再次點起頭,說:

“當然,為什麽不?”

“那就把店裏的東西賣給我。”

“不我不能賣。”

“那你現在就不能去看我的房間。”

“可是我想看。”

“那就把店裏的東西賣給我。”

……

十分鐘之後,米羅終于被這個循環邏輯饒得頭疼,他開始對哈迪斯耍賴。

“哈迪斯,讓我去看一下吧,好不好?”

“可以啊,把你店裏的東西先賣給我。”

“可是我不想賣啊,為什麽一定要賣給你才能讓我看你的房間?”

“因為我想要。”

“我以後再做給你更好的東西,所以現在就先不要買了吧。”

“不行,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可是,你不讓我看一下,我就做不出來能和你相配的作品啊。”

這個陳述讓哈迪斯猶豫了一秒,不過也僅僅是一秒,哈迪斯仍然鐵面無私的道:

“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更改的,除非你把現在店裏的東西賣給我,不然我不會讓你去看我的房間的。”

米羅決定采用激将法。

“為什麽不行?難道你房間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沒有。”

“那為什麽不能讓我進去看?”

“因為……”

“你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真的沒有。”

“那為什麽不能讓我進去看?”

“因為……”

哈迪斯對上米羅那雙貌似天真無辜的眼睛,終于無可奈何的仰天長嘆:

“我們為什麽要糾結在這樣一個問題上……”

“噗……”

米羅終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哈迪斯也笑出了聲。他看了眼米羅,解釋說:

“你以為我不想讓你去看看我的房間麽?只是現在時機未到,我還在準備,所以需要你店裏現在所有的作品。”

米羅笑得直喘氣,他坐在草地上揚起頭望着哈迪斯,細細琢磨這句話,忽然悟到了什麽,問:

“哈迪斯,你之前買走的那些東西,都去哪裏了?”

哈迪斯避而不答,只是微笑着眯起眼仰望雲層後的太陽。不過米羅也由此猜到了三兩分,他凝視着哈迪斯的眼神緩和了,唇角撩起一抹隐約的微笑。兩人一站一坐,在花園裏享受着清新的空氣和陽光,盡管相望無言,那淡淡的笑容卻滲入彼此的心靈深處。

“哈迪斯大人,米羅——”

艾亞哥斯大聲喊着,從遠處走來。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潘多拉大人請大家回去用餐。”

“走吧。”

哈迪斯伸手把米羅從地上拽起來,說:

“潘多拉的手藝很好,不能錯過。”

“唔。”

米羅應着,和哈迪斯一起回到城堡內,艾亞哥斯一直在前方帶路。

“哦,親愛的米羅,快來嘗嘗吧。”

潘多拉換了身黑色的洛麗塔風格大擺長裙禮服,親切的招呼米羅入座。

“只有我們幾個,不用多禮。”

哈迪斯為米羅拉開椅子,又幫他鋪好餐巾布,順便又剜了潘多拉一眼,那意思是,誰讓你擅自用“親愛的”開頭了。潘多拉依舊裝作沒看見,向艾亞哥斯打了個手勢,管家便把餐桌上銀色的盤罩揭開了,一道道佳肴競相呈現在米羅眼前。

“呃……潘多拉小姐……”

米羅還是用尊稱稱呼。

“這些……我真的可以吃麽……”

昂貴的白瓷盤中,那些明明是從地裏生長出的食物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了藝術品,讓米羅覺得把它們吞到肚子裏簡直有點暴殄天物。

“不用管那麽多。”

哈迪斯拿過一個盤子,把裏面三分之一的菜肴都撥進了米羅的盤子,說:

“這道奶油烤洋蔥很不錯,每次過節的時候潘多拉都會做。”

“唔……”

既然是哈迪斯給盛的,米羅也就放開了,他拿起勺子把盤子裏細細軟軟的洋蔥往嘴裏塞,濃郁的口感一下抓住了他的味覺,讓他緊接着舀了第二勺。

“還有這個,”

哈迪斯拽過另一個盤子,說:

“蜂蜜和櫻桃醬烤的羊排,雖然有點甜,但是回味起來很香。”

餐桌對面的潘多拉看着胡吃海塞的米羅目瞪口呆,從小接受正規貴族禮數教育的美女還從沒見過有人吃東西可以吃得如此賣力和投入。雖然米羅吃起東西來不那麽優雅,但讓潘多拉心裏覺得莫名的溫暖,米羅那麽認真的吃着食物,看他吃東西對烹饪料理的人來說,絕對是種說不出的享受。

“哦,對,還有這個,”

哈迪斯從艾亞哥斯手中接過距離比較遠的一個大碗,道:

“這是潘多拉特制的紅土豆三文魚燒,外面吃不到的。”

潘多拉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哈迪斯一口沒顧得吃,全挑最可口的東西盛到米羅的盤子裏。兩個人并肩而坐,一個挑一個吃,配合的格外默契。米羅算得上大快朵頤,把哈迪斯放到盤子裏的食物一掃而光。潘多拉仔細瞅了瞅哈迪斯的眼睛,随即了然于心。哈迪斯看向米羅的時候,自己都沒注意流露出多少溫柔和寵溺,那種呵護倍至的目光足以融化周圍的一切。

“好了,哈迪斯……我不能再吃了……”

米羅皺着眉抱怨開。

“我真的吃不下了。”

“那好吧。”

哈迪斯放下盤子,幫米羅擦了擦嘴,問:

“味道如何?”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米羅擡起頭去看餐桌對面的潘多拉,才發現美女面前的盤子幹幹淨淨的。

“潘……潘多拉小姐,您沒有吃麽?”

米羅窘迫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不是吃得太為所欲為了。

“啊不,我吃的很少,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吃好了。”

美女忙示意艾亞哥斯撤下盤子以免米羅起疑。米羅扭過頭,對身邊的人說:

“哈迪斯,你也沒有吃多少。”

“一會兒回去我們可以吃宵夜。”

哈迪斯安慰米羅,潘多拉一怔,問:

“你們晚上還要回去?”

“是的。”

哈迪斯想了想,組織了一下措辭:

“米羅對這裏還不習慣,在他看過我的房間之前,我認為還是讓他住在自己家裏比較舒适。”

潘多拉理解的點頭,對米羅道:

“我期待你真正到來的那一天。”

“我也一樣……”

米羅說完,臉忽然紅起來,小聲支吾着:

“可是哈迪斯還不讓我去看他的房間。”

潘多拉一攤手,瞄着哈迪斯對米羅笑道: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可不會插手的。”

哈迪斯眼睛向上一翻,白了一眼潘多拉,順手把米羅的餐巾布拿掉,說:

“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就走。”

“當然。”

潘多拉通情達理,她只是把哈迪斯叫過來,低聲道:

“回去之前上書房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哈迪斯點了點頭,和米羅一起坐在暖房的玻璃天棚下看天空最後一抹暮色和零星而出的星星。兩個小時後,哈迪斯準備動身,他先囑咐艾亞哥斯把車開過來,讓米羅在門口稍候,自己前去書房找潘多拉。

“給。”

埋首在寫字臺後的美女頭也不擡的遞過一個小口袋,說:

“以後記得每次都要用。”

“什麽東西?”

哈迪斯打開口袋一看,當時感到頭被閃電劈到了——口袋裏是杜蕾斯的潤滑劑,看樣子還是最貴的那一種,玫瑰香型。

“你……”

哈迪斯瞪着潘多拉說不出話,美女這才把目光從面前的文件上轉移到哈迪斯身上,一副家長姿态的說:

“你知道我不是色盲或者色弱,我可以在黑漆漆的夜裏把漆黑黑的烏鴉找出來,也就能在暗紅色的沙發上看到紅彤彤血跡。哈迪斯,你傷到他了。”

“我……”

哈迪斯啞口無言,他甚至都不知道潘多拉什麽時候去的包廂。

“那……包廂裏……”

“放心吧,都收拾幹淨了。”

潘多拉向後一靠,轉椅滑出一段距離。

“公司那幫老古董那裏你也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不過話說回來,哈迪斯,你沒想過要辭退那幫老古董麽?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幹還跟着幫倒忙,真是會給我添亂。”

哈迪斯的目光冷而犀利,他不動聲色的說:

“你就當公司捐了一筆款項專門養活這幫人,反正他們離死也不遠了,不過他們要是幹涉到我和米羅的生活,那我們的這筆支出就省了。”

“明白了。”

潘多拉按了按寫字臺上的文件,露出一個冷豔的笑容:

“我會照你說的做。”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潘多拉先道:

“不早了,快帶他回去休息吧……記得要用我送你的東西。”

哈迪斯受不了似的拉開書房門,咬牙低聲反駁:

“我會小心的。”

然後砰一聲關上房門,留下美女一個人在裏面咯咯直笑。

到了大門口,米羅正和艾亞哥斯聊天,看到哈迪斯出來,他高興的哧溜鑽進車裏,系好安全帶,乖乖等着哈迪斯開車。

“再見,艾亞哥斯,代我向潘多拉小姐道別。”

“哦得了。”

艾亞哥斯和米羅說話的口氣也随意起來,他拉拉自己的領結,說:

“你遲早要搬到城堡裏來的,所以潘多拉大人并不在意現在的一點點分別。”

“是……是麽……”

米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哈迪斯把那個口袋扔到後備箱裏,上了車,系上安全帶,向艾亞哥斯一揮手,讓他去忙自己的,同時踩下油門,駕駛布加迪威龍離開了海因斯坦城堡,前往米羅的公寓。

“口袋裏是什麽?”

米羅好奇的向後備箱瞟了一眼,哈迪斯扯了扯嘴角,故作神秘的說:

“不用急,你一會兒就會知道了。”

車子呼嘯行駛,而米羅還被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臨的處境。

黑色的夜幕下,一幢高層公寓樓的樓頂上閃爍着一個小小的亮點,乍一看去像是螢火蟲,但若仔細觀察,那不過是一個人在黑暗中吸煙罷了。這時候通往樓頂的鐵門被打開,走來另一個人,他巧妙的将自己完全隐沒在閣樓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陰影之中,和先來的那人說話。

“撒加先生。”

“你來晚了。”

後到的人緘默了一會兒,問:

“你在這個時候約我到這裏來,有什麽事情?”

“讓我直說吧,”

先來的人似乎很滿意他的态度,道:

“我想讓你想辦法分開米羅和你的上司。”

黑影中的人沒有動靜,先來的人便接着說:

“托米羅的福,阿奎利亞斯取消了所有和吉米尼的合作項目。我不知道他和卡妙說了什麽,但結果就是讓我真的有點捉襟見肘了。本來如果他答應我,我就還有法子搞到其他更多更大的合作贊助,但是他讓我很難堪,雖然我知道他不可能把這件事傳出去,但也讓我感到很難堪。”

先來的人頓了頓,見暗影中的人依舊沒有動靜,不由嗤笑一聲。

“而你,據我調查,我們至少在這件事上利益是一致的,你想米羅離開,這樣你的頂頭上司身邊就只有你一個人了;我想米羅離開,這樣我就能報一箭之仇……怎麽樣?”

“撒加先生。”

那人終于開口了,語氣很平靜:

“我的确希望米羅離開,可如果所帶來的後果是我再也不能跟在那位大人身邊的話,我寧願不去這麽做。至于你說的仇恨,我不想介入其中。”

“少在那裏裝聖人了。”

先來的人撚滅了煙頭,略微提高了嗓音,恨恨的說:

“我看得出來,你現在天天跟蹤着你的那位大人,看着他和米羅卿卿我我的一定很痛苦吧,你居然還能說出這麽虛僞的話……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海因斯坦高層想要找人遏止哈迪斯和米羅的時候,你是第一個自願去的。我就不相信,你沒有想過除掉米羅的方法,如果是我的話,我早就有一萬種方案了。”

良久,那人嘆氣,低聲到:

“是的,的确,我承認我設想過各種能使米羅離開的方法,但我不能像你說的那麽做,因為你不了解哈迪斯大人……你可以直接站在他面前挑釁他,但決不能傷害他……他最重要的人,否則,後果将不是你我能夠承受的。”

“哼,聽聽你那酸溜溜的口氣。”

先來的人也走進樓頂通道的陰影中,逼近那個人,威脅到:

“米諾斯,你既然敢來赴約,就應該有所準備,如果你不能答應幫我,我是不可能讓已經知道那麽多的你輕易離開這裏的。”

黑暗中傳來輕微的啪嗒聲,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撒加,你在讓我做一件會讓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的事情。”

“那又怎麽樣?”

先來的人毫不介意,他惡毒的說:

“最終你可以得到你的那位大人,我可以向米羅報仇,我們各得其所,而你也會通過這件事體會到向米羅複仇的快感……怎麽,你就不想見見米羅失魂落魄離去的場景麽?去告訴他,哈迪斯愛的另有其人,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他不會那麽輕易上當的。”

後來的人的身形在黑暗中微晃,顯然在壓抑着劇烈的情緒波動。

“所以才叫你來。”

啪嗒啪嗒的聲音從濃重的夜色中不斷傳來,聽上去像是誰在撥弄鐘表的發條。

“你熟悉哈迪斯,知道怎麽做才能最逼真,實話說,其他的人選我也想過,但這出戲要想演得成功,演員只能是你。我可以幫你在必要的時候拖住哈迪斯,事成之後你将得到吉米尼百分之二的股份,我的條件夠優厚了,還要再考慮麽?”

又一次長久的沉默,烏雲飄來遮住了星空,過了片刻,天上嘀嗒嘀嗒的有雨滴降落,四下裏到處是稀稀疏疏的聲音。

“我答應你,撒加,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

雨滴打到地上,夜風掀起泥土的腥氣,讓人的血液湧動。

“你不能傷害他們兩個人的性命,而且,在我試過所有的努力之後并沒有取得你預想結果的話,就請你不再追究這件事,我也不會要你那百分之二的股份。”

這一次換做先來的人低頭沉思。雨越下越大,樓頂的水泥地面迅速浸濕,讓濃墨般的夜色愈發黑暗了。

“成交。”

先來的人利落的蹦出這個詞之後,就拉開通道門消失在樓梯間。後去的那個依舊默立在大雨中,低頭盯着腳邊接連不斷的雨花出神。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機會。

米羅趴在餐桌上,瞧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普路利昂之星眼神迷離。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場夢,如果不是身上那些紫紅色的吻痕,米羅肯定覺得自己想哈迪斯想瘋了。米羅把左手轉了九十度,希伯來銘文像一卷經書,菱形的鑽石就像钴藍和水藍的融合。回想起昨夜哈迪斯送出戒指之前那“提心吊膽”的目光,米羅右手托着腮意猶未盡的笑了。

冷不丁臉蛋上被偷親了一口,米羅放下左手回望身後披着浴袍的人。

“早,哈迪斯。”

“怎麽起的這麽早,不多睡一會兒。”

哈迪斯給米羅端來一杯紅茶,又在他的額頭落了一吻,含笑問道:

“喜歡麽?”

“你指什麽?”

米羅向茶杯裏加了奶和糖,用小銀匙攪拌着。哈迪斯在他身邊坐下,回到:

“所有的事。”

米羅低頭微笑,左手伸向哈迪斯,後者立即将他的手握在掌中。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哈迪斯……我從沒想過你會送給我這麽貴重又神聖的東西……其實……”

米羅的聲音小了下去,他說:

“我只要每天都能見到你就很知足了。”

“可我不知足。”

哈迪斯把玩着米羅的長發,起身笑着叮囑:

“衣櫃裏有現成的衣服,挑一套你喜歡的,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出發。”

“去哪裏?”

米羅走到衣櫃旁打開櫃門,翻檢起自己喜歡的襯衫和長褲,一角的竹籃子裏還有幹淨疊好的內衣物。

“海因斯坦城堡。”

哈迪斯穿上黑襯衫,正在戴一塊黑曜石般顏色的腕表。

“你總該見見我的家。”

“好……好吧……”

米羅穿戴整齊,準備跟着哈迪斯出門。

“你這樣會着涼的,已經十月底了,再穿一件外套。”

哈迪斯堵在門口命令米羅再加件衣服,米羅只好折回去翻出一件黑色機車服皮夾克,緊身收腰的設計更顯得米羅身材颀長。哈迪斯這才點了下頭,轉身在前面開路。

尊貴的布加迪威龍出了市區,行駛在廣袤無垠的原野中。米羅舒服的靠在座椅上假寐,哈迪斯開車的時候很安靜,米羅也就怡然自得的欣賞起窗外的風景。将近一個小時後,哈迪斯将車頭一轉,一幢恢弘複古的城堡就出現在米羅的視野裏。青綠色的爬牆虎遍布灰黑色的石頭外牆,周圍高聳茂盛的樹木起到了栅欄的作用。大扇的鐵欄杆門打開,哈迪斯沿着彩色碎石子拼成的小徑開下去,米羅見到了綿延的花叢和綠油油的草地。

“這……這真的是你的家?”

米羅仰望着那巍峨的城堡尖頂,感覺自己仿佛進入了一個神話世界。

“歡迎來到海因斯坦城堡。”

哈迪斯體貼的淺笑,放慢了速度,好讓米羅有更多時間觀賞。布加迪威龍以每小時十英裏的龜速來到城堡的正門前,管家侯在旁邊為米羅拉開車門。

“艾亞哥斯?”

米羅圍着那個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領結的男子轉了三圈,驚異的問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

艾亞哥斯欠身一笑,答道:

“我白天的工作是海因斯坦城堡的管家,晚上兼職哈迪斯大人私人俱樂部的調酒師。”

米羅半天沒想到合适的話來回應,哈迪斯上來給他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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