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再找一套房子

“怎麽了?”盛長流瞬間發現了陳垠的反常,立刻理智地追問。

陳垠又沉默兩秒,他看了眼民警,扭過頭對着牆藏住自己愈發紅了的眼眶:“我把盛之朗打了,他現在找了律師要我爸媽把陳家小院賠給他。”

“為什麽打他?”盛長流耐心地搞清楚前因後果。

“大學生創投大賽,他因為我給我們學校打低分。”陳垠喉頭微微哽咽,他用力憋住:“他故意的。”

“知道了。”盛長流很快回答:“我在英國。”

陳垠靜了靜,盛長流确實沒有幫助自己的義務,他點點頭,準備抱歉地和他說打擾了,但話還沒出口盛長流又出聲了:“我現在給國內打電話,你別急。”

陳垠一頓,又用力捏緊手機:“謝謝。”

“嗯,那我先挂,半小時後給你電話。”

“好。”陳垠怔怔地聽到“咔噠”一聲,盛長流那邊挂了電話,過了幾秒後他才轉過身,把手機還給了民警。

陳垠再進去後律師依然一副無法商量的嘴臉,白寧曉說得眼裏已經含淚:“您再通融通融,再少一點我們可以想想辦法的。”

陳垠難受地聽着母親聲音發顫地請求,當時揍盛之朗的時候有多沖動,這一刻他就有多後悔。

律師依舊笑眯眯地搖頭,下一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律師拿着手機出去後整個調解室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半分鐘後陳巡率先開口:“賣店的話我去別人家當廚師好了,外面高薪聘我的餐廳很多,沒事的。”

陳垠閉了閉眼,整個人因為後悔而顫抖着,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于事無補,只能愧疚萬分地沉默着。

陳巡說完話後白寧曉沒有回答,她低聲抽泣了兩下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重新坐直等律師進來。

律師出去打了快五分鐘的電話才進來,進來後面色有些古怪,他甚至沒再坐回原位,先皺着眉看了眼陳垠又看向了民警:“我們和解。”

調解室的所有人都愣了幾秒,包括民警,民警反應過來後立馬點頭:“确定嗎?和解書一簽就不能反悔了。”

律師似乎嘆了口氣,但還是點點頭。

陳家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律師,律師目光中也透着些無奈和不解:“盛家這邊不打算追究了,賠個醫藥費就行。”

“啊...好的,那好...”白寧曉語無倫次地站起來,邊站邊拿過包朝律師點鞠躬頭:“謝謝,謝謝啊,錢我帶了,直接給你就行嗎?”

律師點頭,那邊民警已經把和解協議拿了過來,白寧曉從包裏拿出一沓百元大鈔出來,顯然是來的時候早就做好了要賠錢的準備,只是沒想到一開始對方獅子大開口要賠那麽多。

“三千就夠了,用不着這麽多。”律師看着那一沓錢,從裏面數出三十張,而後拿過筆在和解協議上簽了名。

“你簽。”民警推了推陳垠。

陳垠看了眼正在催促他的父母,也低頭把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

律師将錢放進包裏,似乎對于這樣一個結果也不是很滿意,拿着包就離開了。

“爸、媽...”至此,陳垠才敢出聲和父母說話,他低下頭:“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闖禍了。”

白寧曉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陳垠:“回家!”

陳垠本來已經開始住校了,但今天這種情況不得不跟着父母回去,深夜的車裏安靜而溫暖,陳垠坐在後座,見父母一直沉默着才率先開口:“應該是盛長流幫了忙。”

“你要怎麽謝人家?”白寧曉也猜到了,沒好氣地問。

“等他回國謝他。”陳垠低着頭看盛長流給他發的信息,盛長流說導師臨時找他,所以不能打電話了,但是一切都處理好了,讓陳垠放心。

陳垠握緊手機,等他回國,他想要怎樣都可以。

話匣子打開後車裏就不再安靜了,陳垠給父母說了揍盛之朗和自己參加這個比賽的原因,同時回複着項目組謝晨他們問自己有沒有事的消息,讓他們放心。

聽完陳垠的解釋後白寧曉和陳巡終于不再那麽生氣,能稍微心平氣和跟他說話了,同時大家也默契地不再提起上周陳垠出櫃的事,似乎那事并沒有發生過。

隔天陳巡送陳垠去了學校,順便給他帶了一條厚的被子和褥子,入冬了陳垠在宿舍睡的是學校統一發的單褥單被,白寧曉已經在家裏念了一周這事兒了。

陳垠的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因為城大不在C市市中心,沒那麽寸土寸金,所以地方大,學生宿舍便也沒有那麽擠。

等陳垠鋪好床後陳巡已經去給他把熱水瓶打滿,陳垠從小到大沒住過校、也沒獨自生活過,這次因為和家裏鬧矛盾搬出來,父母說不擔心是假的。

陳巡打好水後又在陳垠的宿舍轉來轉去,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添置的,陳垠跳下了床:“爸你別看了,我這兒真的好,而且不冷,晚上都開空調呢!”

陳巡只好點頭:“你那抽屜裏我給你放了點錢,你媽說給你轉了住宿費,也收一下,以後可不能亂來了啊。”

陳垠心裏發酸,他甚至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他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謝謝爸爸。”

陳巡無奈地笑了聲:“誰讓你是我兒子呢,走了,周末記得回家啊。”

說着陳巡轉過身,陳垠三兩步上前突然抱住了陳巡,忸怩又難受地喊了聲“爸”,陳巡不适應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把我當你媽了啊?怎麽還跟我肉麻上了?”

“我以後一定再也不闖禍了,我好好學習。”陳垠吸了吸鼻子,眼眶發紅,他甚至想撲在親爸懷裏大哭一場,但不好意思。

“嗯,行,這可是你說的。”陳巡笑道。

陳垠點頭:“你回家注意安全,我馬上去上課了。”

說着陳垠松開陳巡,依依不舍地目送陳巡離開。

陳垠周日下午上的是重修的課,兩節體育課上完他從體育場回宿舍,遠遠地就看到謝晨和項目組的兩個學生在宿舍樓下,陳垠下意識想躲開他們,都是因為自己他們才沒有拿到投資,陳垠不敢告訴他們原因,但又覺得良心不安極了。

但陳垠長得高、謝晨那眼鏡又特厚看人特清楚,一眼便看到了陳垠,他興奮地朝陳垠大喊:“陳垠陳垠!”

陳垠無地自容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謝晨已經跑到了他跟前:“我們給你發信息沒看見啊?!馬上九姐走起!”

九姐是城大附近一家很貴的火鍋店,一盤毛肚九十八那種。

陳垠閃避着謝晨的眼睛:“剛剛上體育課,沒看手機。”

“這麽說你還不知道?!”謝晨和另外兩名組員對視一眼,而後繼續大聲道:“昨晚我們的分數算錯了!主辦方下午聯系組長了,我們第四名!”

陳垠沒反應過來,謝晨按住他的肩膀晃起來:“第四名!四十萬呢!組長說今晚在九姐敞開了吃!”

謝晨晃完他陳垠才清醒:“我們又有名次了?!”

“對,打分表都發來了,你的闡述那欄除了你昨晚揍的那傻逼打了0分,別的評委都打了高分,全場最高!”另一個同學說。

陳垠不可思議地張了張嘴:“真的啊?!那原本的第四名怎麽辦?”

“并列的,沒把別人擠下去,這次拿投資的有六組!”謝晨道,他邊說邊拉着陳垠:“我們本來準備來宿舍找你了,走走走,組長他們已經過去了。”

陳垠輕飄飄地被他們拉着朝校門口走,這一切都來得特別不真實,吃火鍋的時候組員們高興地喝了不少,陳垠也跟着他們喝了點,一群人吃到快十點才結束,陳垠沒醉,便把人一個個都安全送回宿舍之後自己才回去。

等陳垠鑽進父母準備的比上周不知道柔軟溫暖了多少倍的被窩才有了點實感,他将手機插上電,現在應該是英國的下午四點十分。

“你回國的時候把航班號發給我。”陳垠在盯着對話界面二十分鐘後才發出這句話,盛長流四點半下課,他昨晚說的。

陳垠不知自己存着什麽樣的心情發出的這句話,直到五分鐘後對面打了語音電話過來,陳垠挂掉,很快回他:“我在宿舍,不好接。”

“你住宿了?”盛長流問他。

“嗯,要補學分,晚自習有很多學分高的課。”

“好,我下課了,事情都解決了對嗎?”盛長流跟陳垠确認。

“嗯,謝謝。”陳垠和盛長流的對話從未這麽乖巧禮貌,他眨了眨眼,又重複:“你回來的時候航班發我,我去接你。”

那邊盛長流看着信息不自覺勾了下唇:“馬上訂。”

陳垠發過去一個笑着說“好”的小人。

和陳垠聊完後盛長流接到了盛洲總經理莊斌的電話,盛長流的神色從輕松變得深沉:“喂,莊總。”

“你爺爺果然對盛鴻武父子發飙了。”莊斌在那邊笑道。

盛長流并沒有被對面的快樂感染,他繼續道:“你想坐投資集團總裁的位置這只是第一步,別掉以輕心。”

“我知道的,這不跟你這邊報個喜麽?小盛你還真神啊,我正愁抓不到你大伯小辮子呢,這就送上門一個漏洞給我,雖然是一兩百萬的小投資吧,但這足夠拔出蘿蔔帶出泥。”

盛長流勾了下唇:“他們的泥多着呢。”

“是啊,現在集團那些董事也都看明白了,這父子倆真幹不成什麽事,已經不敢站隊了,一個個的都在跟我八卦呢。”

“讓他們站。”盛長流道:“站了以後我才好清理。”

莊斌“啧”了聲:“聽你的。”

“嗯,幫我訂一張下個月14號回國的機票,我這邊學業差不多收尾了。”盛長流道。

“真夠速度的小盛,莊叔這就去辦,還有別的事兒要交代嗎?”莊斌問。

“再找一套房子吧...”盛長流頓了頓:“離城大越近越好,最好步行能到。”

“喲小盛,這是有情況啊?難怪不喜歡我女兒呢!”莊斌調侃。

盛長流沉默了好幾秒,理性和疏冷在談到這個話題時緩緩隐去,他在冷清潮濕的空曠道路上柔和地笑了一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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