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如止水02

周宏記得，當年他追衛嘉的時候，對方還是很小孩子心性的，那時衛嘉會跟他耍小性子，也會和他發脾氣。有一次晚上他們一起自習完回寝，衛嘉突然說想吃一家蛋糕店的牛軋糖，周宏送他回寝後就跑去市中心買了，氣喘籲籲送到他寝室裏。衛嘉那時已經洗漱完了打算上床休息了，見他進來訝異了一下，然後在看到他手裏的袋子後就突然發起了脾氣。

“我就随口說一句，你就不會注意下時間嗎？萬一堵車了趕不回來了怎麽辦？在外面呆一晚上啊？！你都這麽大一個人了，做事帶點腦子行不行吶，啊？！”

衛嘉的口氣很不好，周宏卻覺得心裏暖暖的，衛嘉的室友聽到動靜從廁所出來，詫異地看着他們：“你們吵架了？”

周宏擺擺手，将手上的袋子遞給衛嘉，小聲哄他：“我看着時間的，你看我這不是趕回來了麽？別生氣了，嗯？”

衛嘉臉色好了些，接過那袋糖放在自己桌上，将他送到樓梯口，垂着頭低聲說：“你快回去吧，都快到熄燈時間了。”

周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衛嘉點點頭，也說了聲晚安，然後躊躇了一下，又說了聲“謝謝”。周宏聽到他的聲音一愣，然後笑開來：“你也快點回去吧，外面冷的很，小心着涼。”

後來周宏回到寝室的時候自然已經熄燈了，他的室友都才沒睡，其中兩個正精神奕奕地玩着網友，剩了的那個同道中人正在洗腳。

朋友見他回來，挑眉問：“喲，今天怎麽回這麽晚？”

他一邊摘圍巾一邊回答：“剛去市中心買東西了。”

朋友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給衛嘉買？這麽晚了你還跑那麽大老遠去幫他買東西，他豈不是很感動？看你笑得這麽猥瑣，難道是追到手了？”

周宏搖搖頭，笑得跟白癡一樣：“他罵了我一頓。”

“卧槽！”其中一個打游戲的室友摘下耳機，一臉奇葩地問，“他罵了你一頓？！”

周宏點點頭，室友憤憤道：“你給他買東西，他居然還罵你？！這種人你還追個屁啊？！就算追到手，我也不如跟他分了算了！”

“你不懂，”周宏笑眯眯地回答，“我高興！”說罷就上床睡覺去了。

洗完腳的朋友總結道：“我早說了，周宏他丫就是一受虐狂，你們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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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周宏依然每天和衛嘉同進同出，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去敲衛嘉寝室的門，過了很久衛嘉的室友才開了門，跟他說衛嘉還沒起床。周宏有些詫異，進去之後在衛嘉的座位上坐了會兒，見寝室裏其他人都離開了，就輕手輕腳地爬到了衛嘉床上。

衛嘉其實已經醒了，只是不想起床，周宏見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湊到衛嘉面前，小聲叫他：“衛小嘉？”

“嗯？”

“還不起床嗎？”

“……困。”

“肚子不餓嗎？”

“……餓。”

“起來吃早餐啦！”

“嗯……不要……”

周宏看着衛嘉翻了個身，用背對着自己，不由失笑。他伸手拍了拍衛嘉的肩，說：“好了我不鬧你了。你想吃什麽？我去幫你買。”

衛嘉轉過頭來，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

“嗯，真的。”

“那我要雲粥記的瘦肉粥！”

周宏點點頭，幫他掖了掖被角：“好，你再睡一會兒，我回來再叫你。”

雲粥記是城南的一家粥鋪，離着周宏他們學校挺遠，一來一回至少得要一個小時，好在那天是周末沒課，周宏回寝室拿了錢和公交卡就出了門。

等到周宏買了粥回來的時候衛嘉已經起床了，周宏拿着他的鑰匙開了門，見他坐在書桌前看書，問：“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我怕買回來冷了，在底下用微波爐熱了下，你趕緊趁熱喝。”說着把粥放在衛嘉桌上。

衛嘉看了他一眼，将椅子往邊上挪了挪，空出半邊桌子來：“一起吃吧。”

周宏搬過衛嘉室友的椅子坐到衛嘉邊上，樂呵呵地開始吃早餐，喝了幾口粥以後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轉頭就看到衛嘉正幽幽地盯着他看。周宏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問：“怎麽了？”

衛嘉喊他：“周宏。”

“？”

“你是不是喜歡我？”

“！！！”周宏被這一記重磅炸彈轟傻了，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然後就被剛剛喝下去的一口粥給嗆到了。周宏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緩過來，見衛嘉依然定定地看着自己，臉都紅了，也不知道是嗆的還是羞的。

見衛嘉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周宏深吸了幾口氣，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到衛嘉靠了過來，然後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

衛嘉還沒有開始吃早餐，周宏在他靠過來的時候隐約還聞到了薄荷綠茶的味道，然後就感到自己的嘴唇被一個柔軟的東西碰了一下，然後他的腦袋就當機了。

衛嘉坐在他對面，眉眼彎彎，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貍。

于是，這關系就這樣定下來了，他們兩人依然每天同進同出，除了舉止更加親密了些，在別人眼中也并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周宏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差別有多大。如果說之前是周宏單向的追求，那麽如今就是雙方共同在付出，從前周宏對衛嘉有多溫柔，如今衛嘉對周宏就有好。戀情剛開始的時候，衛嘉對周宏還會提些意見，到了後來他幾乎就沒有任何要求了，他不會和周宏生氣，周宏說什麽他都會深信不疑，無論周宏提什麽要求他都會盡力做到，無論這個要求令他多麽為難。

是什麽時候開始，衛嘉就不再對他提任何要求了呢？是同居之後，還是他們畢業、他開始工作之後？周宏努力去回想，卻想不起來。如今再回想起來，他們長達5年的交往中，他們從來都沒有吵過架，如果再除去那些玩笑般的打鬧，那麽就連小的口角都沒有。這話說出去大概只會讓人羨慕，如今周宏卻只覺得有些奇怪。

畢竟，能夠不吵架的情侶實在是太少了，更何況是像他和衛嘉這種，已經在一起這麽多年、又同居了的。

不都說夫妻有七年之癢麽？周宏想，他和衛嘉怎麽就突然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了呢？

******

情人節不是周末，情人節的第二天也不是。

所以不但情人節要上班，情人節的第二天也要上班。

周宏昨晚不知是幾點睡的，早上很早就醒了，雖然眼睛還有些酸痛，大腦倒是挺清醒。他将被子掀開一個小角，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後俯身輕輕親了一下衛嘉的嘴角，然後去了廚房。

因為時間充足的緣故，今天的早餐做得很精致，周宏将衛嘉的份拿碗裝好，蓋上蓋子放到餐桌上，慢悠悠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然後收拾好廚房，才拿起公文包出了門。

早上的交通并不怎麽通暢，周宏到公司的時候離着上班還差五分鐘，辦公室裏一群女同事圍作一團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說什麽，周宏覺得自己還隐約聽到了抽泣聲。

劉姐端着杯熱咖啡從周宏邊上走過，朝他打了個招呼：“喲，來啦！”

“劉姐早。”周宏點點頭，指了指那堆女同事，一頭霧水地問，“她們是在做什麽？超市打折了？”

“哪能啊？”劉姐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低聲道，“是小季和她男朋友吵架啦，她男朋友說要分手，小季聽了以後哭得不行。”她說完見周宏沒有趕她走的意思，頓時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八卦傾訴對象而興奮不已，幹脆從邊上拉了張凳子過來坐在周宏桌子邊，将自己打聽到的八卦一一跟他分享。

“昨天不是情人節麽，小季和她男朋友約了去看電影。昨天咱們不加班麽？她為了這事兒求了好幾個同事，中午也沒休息，才趕在下班前把工作搞完了。誰知她男朋友昨天也加班，就給她打電話說不來了，她不死心，跑到男朋友公司樓下去等，結果等到十點多，她男朋友才從公司裏出來，旁邊還跟了個女的。”

說到這裏，劉姐将聲音又壓低了些：“她當時氣昏了頭，立馬就沖上去和她男朋友吵了一架，還罵了那個女的一頓，她男朋友也來了脾氣，就說要跟她分手。嗨，聽說那個女的是她男朋友的上司，早就結了婚連小孩都有了，她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沖上去把人家罵了一頓，啧啧……”

周宏聽劉姐講得繪聲繪色，不由得想起自己昨天失約的事，試探着問：“不就是個洋節麽？至于麽？”

劉姐道：“嗨，我們老人家不在意這些，現在的小年輕可都在意得緊！要我說啊，一個男的要是不把這節當做一回事，那八成就是不愛你啦！也難怪這些小女生們鬧得要死要活的。”

她說着，看了周宏一眼，問：“你昨天加班加到這麽晚，你老婆沒跟你發脾氣？”

周宏笑着搖搖頭：“她不在乎這些。”

“啧，哪有女人不在乎這些的？”劉姐瞥他一眼，端起杯子走了，“你們這些男人啊，都一樣，談戀愛的時候就把女人捧在手心裏，等到結了婚啊，感情就淡了。不過也是，結婚和戀愛本來也不一樣，結婚的那都是搭夥過日子的，愛不愛的也沒那麽在意了，要不怎麽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呢……”

周宏聽她一邊走一邊念叨，心中忽然一動：難道衛嘉也是那樣想的麽？在一起久了，感情就淡了？昨天晚上他回去，衛嘉看起來挺正常的，并沒有表現出生氣或者難過的樣子，總不會是不愛他了吧？想到這裏，周宏使勁搖了搖頭，想要把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只是有些東西，總不是你說不想就不想的。

腦海裏循環了一天的“他愛我、他不愛我”之後，終于到了下班的時間。周宏收好自己的東西，提着公文包準備回家，剛走出辦公室就被人攔住了。周宏愣了下，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這個女生，問：“請問有什麽事麽？”

剛剛那一攔似乎是耗盡了那個女生全部的勇氣似的，周宏這麽一問，她的臉就全紅了。周宏看這架勢，心中暗道不好，正想開口說句什麽，就見那女生視死如歸地從背後掏出一盒東西來遞給他：“你好我叫顧思涵是隔壁科室的同事我喜歡你請你和我交往吧！”

女生一股腦将話說完後就低着頭，再也不敢看周宏一眼，周宏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擺手道：“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

女生一聽，連耳朵尖都紅了，她擡起頭來看了周宏一眼，将手中的盒子扔到周宏懷裏轉身就跑了。周宏拿着那個盒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劉姐走過他身邊，幽幽道：“是隔壁新來的小顧啊，平時看起來挺內向的，沒想到膽子這麽大……說起來，小周你還真是魅力不減啊……”

周宏不想再聽她念叨，連忙提着公文包拿着盒子往樓梯口走去。

下了車庫，坐在車裏，周宏這才開始看着那個盒子發愁。工作三年來，他幾乎每年都會收到類似的表白，以前他都是把女生送來的東西還回去，或者直接扔公共寄存區等原主自己處理了，衛嘉也都不知道，如今這個卻是不好再還回去了。

周宏拿過盒子看了看，包裝上用漂亮的花式字體印着chocolate的字樣，他拆開包裝一看，果然是一盒巧克力，還是衛嘉最喜歡的那種酒心巧克力。

幹脆拿回去讓衛嘉吃好了，正好家裏的存貨也沒多少了。周宏這樣想着，将巧克力扔在副駕駛座上，腦子裏又重新循環起“他愛不愛我”的話題。鬼使神差地，他轉頭看了眼那盒巧克力，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計劃。

愛還是不愛，試一試不就知道了麽？總比自己在這裏亂猜的好。周宏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微笑着發動了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