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沾光

沈頌走到那幢新建的綜合實驗樓，看到管理員正準備回辦公室，出聲喊住了他，“老師你好。”

管理員聞聲回身看去，不等沈頌表明來意，徑自說道：“是去物理實驗室吧，鑰匙已經給你那位同學了。”

說罷，管理員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沈頌微微蹙了蹙眉，一時沒想明白管理員口中的“那位同學”究竟是哪位同學。

不過，他并不糾結，直接去了五樓的物理實驗室。

推開虛掩的門，沈頌走了進去。

實驗室很寬敞，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二十多張實驗臺，兩面皆是明淨的大玻璃窗，光線非常充足。

此刻，實驗室最後一排的實驗臺前坐着一個人，正在有條不紊的檢查實驗儀器。

沈頌邁步朝那人走去，問：“你知道我會來？”

顧承烨将檢查好的儀器架上，擡眸看向沈頌，平靜的回說：“沒有實驗的物理，不能稱之為物理。既然你說你對物理感興趣，就不可能不來做實驗。”

沈頌輕笑一聲說：“所以，你就架着我的名義，從管理員那兒拿到了鑰匙？”

“這你就錯了。你不來，我也可以拿到鑰匙。”顧承烨玩味的挑了下眉，說：“反倒是你，沾了我的光。”

沈頌服氣的點點頭，“差點兒忘了，你是特權階級。”

顧承烨不承認也不否認，言歸正傳，“雙縫幹涉實驗，我做你記錄，然後換着來。”

一中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做完實驗，兩人開始整理儀器。

顧承烨在記錄本上翻開新的一頁，飛速寫了幾個字，然後将那頁紙撕下，放在沈頌面前的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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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頌拿起那張紙，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三個大字“沾光卡”，下面墜着一串電話號碼。

“記得保存好了。”離開前，顧承烨一本正經的說：“丢了概不負責。”

“......”望着他闊步離開的背影，沈頌無奈的輕笑着搖了搖頭。

與公立學校不同，這所私立國際學校從來不上晚自習，學生若想繼續學習，可以自行前往圖書館。

此外，學校一直致力于德智體美全面培養，積極開設了各類藝體課程，供學生自主選擇。

晚上七點，體育館和藝術樓就會變得格外熱鬧。

此刻，一群女生衆星捧月般左右簇擁着顧承曉，有說有笑的朝藝術樓走去。

忽然，蔣湉在茫茫人海中掃見了沈頌的身影，腦瓜子一轉，沖另一名叫齊夢佳的女生使了個眼色，兩人當即從“儀仗隊伍”中退了出來，悄悄跟了過去。

眼見沈頌和遲野進了鋼琴室，她二人做賊似的小跑着繞到後門跟了進去。

此時，教室裏已經來了數十名學生，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邊探讨邊彈奏。

她們很容易就混在了人群裏。

“陳老師。”遲野走向一位年輕優雅的女老師，主動幫沈頌介紹說：“他是沈頌同學，第一天過來。”

“你就是沈頌，長得真帥。”陳老師溫柔一笑，“你放心，你的事，王主任都已經交代過我了。你先在最後一排右邊的位置就座，等下徐老師過來了，我就帶你去見他。”

沈頌禮貌颔首，“麻煩了。”

“不客氣。”陳老師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樓下接徐老師。”

“走吧。”陳老師離開後，遲野率先朝最後一排走去，不忘微笑着感慨說：“這裏氛圍真好。”

見他二人走去了最後頭，其他同學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

“原來他就是那個沈頌，居然跑來跟我們一起上鋼琴課了。”

“好家夥，我人生第一次離八卦漩渦這麽近。”

“你們剛剛都沒注意聽嗎？”蔣湉在內心翻了大大的白眼，面上卻演出一副焦急的模樣，“陳老師說徐老師要來。”

“聽到了。”

“好像說是王主任特意交代的。”

見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一臉傻呵呵的樣子，蔣湉快速沖齊夢佳使了個眼色。

她當即了然，義憤填膺的提醒說：“徐老師，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國際著名鋼琴大師徐老師啊。你們不覺得他們這麽做太過分了點兒，那個沈頌才第一天來，什麽水平都不清楚，就敢讓徐老師推薦。”

聞言，衆人皆是一愣。

蔣湉打配合說：“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齊夢佳一臉憤慨的說：“簡直就是不把我們普通學生當人看。”

一語驚醒吃瓜人，當即有人表示：“我們這些學聲樂的同學哪個不是苦練數十年，到頭來還不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那僅有的幾十個名額。憑什麽他才來一天就把屬于我們的名額給占了。”

蔣湉繼續火上澆油，嘆息說：“可是，誰讓人家姓沈呢。”

“姓沈又怎麽了，不過就是個私生子。”

“我不服。”

“我也不服。”

......

她們頻頻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敵意，沈頌并非一無所覺，但他向來對此視而不見。

遲野莫名顯得有些興奮，一坐下，修長的手指就搭上了黑白琴鍵，一串悅耳的音符随之流瀉而出。

“怎麽樣，還不賴吧！”遲野一臉自豪的說：“雖然我對文化課沒什麽太大的興趣，但我可是非常有藝術天賦的，什麽鋼琴、小提琴、架子鼓、吉他......十八般武藝皆不在話下。”

他說的這些十八般武藝，沈頌一個都沒看他表演過，有的僅僅就是剛才随手彈的那一串音符。

即便如此，光是他眼睛裏閃爍的亮晶晶的光芒，就足以讓人信服他所言不虛。

“請開始你的表演。”沈頌非常捧場。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遲野摩拳擦掌，專門選了一首肖邦的《升C小調練習曲》作品十號之4來炫技。

這首曲子別名“激流”，右手動作複雜，左手則有非常多的跳躍動作，對手指的爆發力、靈巧度和速度都有着極高的要求。

不少專業人士特意在比賽中選擇演奏這首曲子，用以展現自己高超卓絕的技術。

演奏才剛剛開始，那種幹淨輕巧的爆發力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衆人不自覺地停止了竊竊私語，短暫的忘記了就快壓抑不住地憤怒、焦躁和不安，不自覺地沉浸在了這場難得的視聽盛宴之中。

這一瞬，天與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遲野與那架黑色鋼琴。

演奏完畢，教室內鴉雀無聲。

遲野從容的放下雙手，擡眸迎上衆人震撼的目光，享受着她們無聲的贊美。

不知過了多久，教室裏驟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遲野沖沈頌挑了挑眉，一臉驕傲的說：“看，我沒騙你吧。”

沈頌淡淡一笑，特意為他鼓了鼓掌，語氣輕松的說：“遲大音樂家，失敬。”

遲野粲然一笑，抱拳說：“幸會幸會。”

就在這時，陳老師去而複返，站在門口對沈頌說：“沈同學，你跟我來一下。”

陳老師一句話又将衆人拉回了現實，趕在沈頌走出教室之前，一名男生突然大聲說道：“陳老師，剛剛我們聽遲野彈了一首《升C小調練習曲》，感覺意猶未盡，不如讓這位新來的沈同學也為大家演奏一曲，好讓我們跟着學習學習。”

陳老師還未發覺他話裏有話，只說：“沈同學這會兒還有事，等他回來再說。”

說罷，就準備轉身離開。

“既然徐老師來了，想必他也很想聽沈同學彈一曲吧。”又有一位女生站了出來，語氣咄咄逼人。

陳老師腳步一頓，還沒開口，只聽方才那男生又說：“不如，我們将徐老師請來教室，一起欣賞一下沈同學的水平，如何？”

“陳老師，我覺得她們說的有道理。”其他同學紛紛開始附和。

眼見沈頌莫名其妙的變成了衆矢之的，遲野氣不過，厲聲說：“你讓別人彈別人就得彈，你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蔥？”

“這裏是高級班，他要彈不了，不如趁早滾去初級班。”那男生終于撕下了自己虛僞的真面目。

眼見雙方就要吵起來了，陳老師趕忙制止說：“大家都是同學，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

這下她算是明白了，她們這是心裏不服氣，在故意為難沈頌。

看這氣勢洶洶的架勢，如果沈頌今天不能讓她們心服口服，恐怕這事還真不好善了。

陳老師一開口，兩邊都沒有再說話，但短暫的沉默，讓教室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一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感，席卷了整間教室。

正當此時，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從門外傳來，“既然大家都想你演奏一曲，不如你就随便彈一曲來聽聽。學聲樂的，自然是要以樂會友。”

話音落定，一位沉穩幹練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教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