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微妙

周一早上, 遲野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進了教室。

“頌哥，早。”他先向沈頌打了招呼, 然後将書包裏的五六本書全都取了出來，往顧承烨桌上一放，哈欠連天并不耽誤他一臉驕傲的說：“看吧，我早就說過這些都是小意思。”

“都看懂了？”顧承烨面無表情的發問。

遲野臉上的笑容當即垮了一半，支支吾吾的解釋說：“大部分都還是看懂了的, 有極個別極個別不懂的地方，我都做了标記，勞煩烨總動一動您尊貴的嘴皮子, 給我講講呗。”

顧承烨沒接話，将桌邊的一摞書往他面前一推，冷酷無情的說：“這是你接下來三天的任務。”

“啊？！”遲野臉上的另一半笑容徹底垮了，欲哭無淚的吶喊：“怎麽還來？”

“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看過幾本入門級別的物理書就有希望通過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的預賽了？”顧承烨一臉冷漠的反問。

“我是天真帥氣, 但我可不傻。”遲野輕哼一聲，雄赳赳氣昂昂地将那摞書抱到自己桌上，突然想起什麽, 疑惑的問：“可是, 你這樣安排, 我哪有時間做實驗啊？”

顧承烨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是不傻，你只是不知道預賽只有筆試, 不考實驗。”

遲野倔強的反駁說：“我又沒參加過，不知道很正常。你說對吧，頌哥。”

沈頌溫和一笑：“報名表背面的說明欄有寫。”

“......”

遲野幹笑兩聲，“不必在意這些小細節，只要有你這位學神鎮在這兒, 我就是不知道考場的門往哪兒開，也一樣能通過預賽。對了，頌哥，你那本競賽習題做的怎麽樣了？”

沈頌如實回說：“沒做。”

“你還沒開始做啊。”遲野哈哈一笑，“我也沒做，還好有你陪我，這樣我心裏就不慌了。”

顧承烨冷哼一聲，随手翻開他看過的一本書，看着他做的某處标記，沉聲說：“初二物理知識，機械能及其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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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我們小聲點兒。”遲野終于覺得丢人了，湊到顧承烨跟前，壓低聲音，“不要影響其他同學早讀。”

然而，前排的其他同學從他一進門，就不自覺地豎起耳朵聽八卦。

“遲野這架勢是準備來真的？”

“他不會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麽零基礎一禮拜保你過預賽的傳奇吧？”

“我很懷疑他老了以後，會不會被騙去買保健品。”

“我覺得吧，雖然幾乎沒可能，但這的的确确是他這麽多年來學習學得最認真的一次了，都熬出黑眼圈了。”

“他就是把眼睛熬瞎都沒用，像他這樣連初二物理知識都搞不明白的人，居然還妄想通過預賽。”秦涵突然插嘴，言語間盡是輕蔑。

“我倒覺得并非完全沒可能，畢竟現在不光只有他自己在努力，還有烨總和頌哥兩大學神共同為他保駕護航，說不定他真能創造奇跡。”

“呵，學神。不過就是用英語講了幾句跟物理有關的東西就把你們唬住了？”秦涵不服氣的說：“你們沒參加過物理競賽，我可是參加過兩次，還拿過一次一等獎，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競賽的難度。你們口中所謂的學神上周五才借的競賽用書，到現在更是一道題都沒做過。你們該不會真的覺得就這水平能通過預賽？不是我說，他現在自身難保，還想帶着遲野一起通過預賽，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秦涵有理有據，大家被他說得一陣沉默。

片刻後，有人堅持說道：“我是沒參加過物理競賽，但憑我的直覺，我相信頌哥肯定沒問題，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類人，永遠不能用常規來定義，那就是天才。”

“的确，普通人用題海戰術，天才根本不需要。”

眼見他馬上就要揚眉吐氣找回之前丢的面子，一轉眼，沈頌竟從學神變成了天才，秦涵氣急敗壞的說：“他倆要是能通過預賽，我管他倆叫爸爸。”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別到時候不認賬！”

……

早讀結束後，以往總是第一個迫不及待的從椅子上蹦起來的遲野，破天荒的穩如泰山，回頭喊住一個同學，“給我帶一個面包一盒牛奶”，又繼續埋頭聽顧承烨給他講課。

遲野大概是在家熬了幾個晚上，沈頌瞧他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仍然堅強的撐着眼皮争分奪秒的學習。

顧承烨也當真是說到做到，遲野但凡敢有一秒鐘跑神，他手裏那支鐵面無私的“判官筆”立刻就敲上了他的腦門，疼得遲野直倒吸涼氣。

不知為何，看着他倆相處的畫面，沈頌總覺得一瞬回到了幼兒園。

“沈同學，你跟我來一下。”張韋青來了教室，叫走了沈頌。

從沈頌起身的那一刻開始，遲野下意識朝他看去，目光不自覺地追着他往外走。

遲野一連走神了好幾秒鐘，直到沈頌出了教室，他悻悻地收回視線，那支“判官筆”才姍姍來遲的敲打在他腦門上，就好像那支筆剛才也跟着他一起走神了。

沈頌随張韋青去辦公室的路上，迎面碰見才來上課的蔣昊和高朋宇。

一見到沈頌，蔣昊臉上吊兒郎當的神色轉瞬變得陰冷狠厲起來。

而沈頌仿佛壓根沒看到他一般，目不斜視地朝前走着。

蔣昊将後槽牙咬得喀吱作響，餘光掃見不敢正面直視他的張韋青，故意露出一個陰恻恻的表情，吓得張韋青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蔣昊似乎被取悅到了，當即笑逐顏開，吹着口哨，挑釁似的沖沈頌挑了挑眉。

沈頌不由得眯了眯眸子，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

見狀，張韋青趕忙快走了兩步，推開辦公室的門，語氣急切的對沈頌說：“到了。”

沈頌斂去眸底的戾氣，淡淡的收回目光，跟着他進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張韋青立刻将門從裏頭一反鎖，趁着王主任不在，神神秘秘的從抽屜裏拿出很厚一疊資料遞給沈頌，“這些都是國外頂尖大學的招生簡章，上面有各個學校的簡介，還有申請條件和聯系方式等重要信息。”

沈頌接過資料，快速掃了一眼，內容确實很詳細。

“無論你之前有沒有考慮過留學的事情，來到這所學校之後，沈家都會送你去留學，而且必然不會與你商量。”張韋青壓低聲音，像搞地下工作一般，“如果你不打算去伯克利，那麽你現在就要趁着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及早按照自己的想法申請好學校。到時，生米煮生熟飯，即便不合他們的心意，想必他們也不會再說什麽。”

張韋青覺得只要先下手為強，沈家就拿沈頌沒辦法。

盡管他的這個想法，不免有些天真，但沈頌知道他是真心為自己着想，而且他确實到了該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沈頌微微一笑，“謝謝你的好意，這些資料我都會好好看的。”

“決定好以後，就盡快開始着手準備申請資料吧。”張韋青顯得比沈頌還要着急，叮囑他說：“這周六的物理競賽筆試之後，能不能把申請材料拿給我？”

沈頌點了點頭，“好。”

為了保險起見，張韋青還特意找了個文件袋，謹慎的将資料全都裝好。

做完這些，張韋青像是完成了什麽人生大事一般，不由得松了口氣，“對了，你吃早餐了沒有？沒有的話，我們一起去吧。”

“嗯，剛好我要去買點東西。”沈頌本來打算拒絕的，但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便改了主意。

沒過多久，沈頌就回來了，手裏還拎着一個小塑料袋。

遲野一眼就看到了，當即興奮的問道：“買什麽好東西了？”

沈頌遞給他一瓶咖啡，又往顧承烨桌上放了一瓶水。同時，拿出一盒牛奶，斯斯文文地插上吸管，狀若不經意的解釋說：“順便給你們買的。你困成那個樣子，喝杯咖啡提提神。”

遲野才不管什麽順不順便，沈頌特意給他買了咖啡，就說明他心裏還記得有他這個人，當下笑得合不攏嘴，“還是我同桌對我好，不僅記挂着我，還知道我現在最缺什麽。”

看着他誇張的表情，沈頌哭笑不得，“趕緊喝吧，喝完繼續學習。”

“yes，sir。”遲野擰開瓶蓋，一口喝下大半瓶，鬥志昂揚的說：“我感覺我現在幹勁十足，甚至可以一口氣看完三本書 ！”

顧承烨心神一動，垂眸看了看那瓶水，又看了看沈頌，意味深長的說：“我這瓶水難道也是為了解困？”

看着他這副明知故問的樣子，沈頌皮笑肉不笑的說：當然，如果你不想喝，也可以潑到臉上，保證特別的解困。”

聞言，顧承烨不僅不生氣，反而笑了笑說：“我不困，我渴。你這瓶水來得非常及時。”

瞧着他二人你來我往，看似誰也不讓誰，實則暗藏玄機，那種微妙的氛圍就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倆再也沒有其他什麽人，遲野只覺心口好似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暗自深吸一口氣，眉開眼笑的說：“是我失誤了，烨總辛辛苦苦給我講了這麽久，我竟連一瓶水都忘記買給他。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買水這種小事就放心交給我，我保證不會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