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擁抱

翌日中午。

王彬剛上到五樓, 遠遠就看到沈頌和顧承烨跟門神似的，雙手插兜，并肩倚靠在實驗室門口的那面牆上, 神色看起來很不好惹。

“欸，鈞山。”王彬輕輕撞了一下魂不守舍的陳鈞山，壓低聲音說：“他們怎麽不進去？在那裏做什麽？”

話音未落，王彬就見沈頌率先朝這邊看了過來，下意識噤了聲。

陳鈞山神情木然, 慢半拍的掀起眼皮，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與沈頌四目相對。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仿佛連空氣都凝滞了。

出于感知危險的本能，王彬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餘光掃見陳鈞山短暫的停頓了一瞬，繼而大步朝沈頌走去，苦着臉猶豫了片刻, 快步追了上去。

在陳鈞山進門之前，沈頌懶洋洋地站直了身體，擋在了門口。

“聊聊？”沈頌垂眸看着他, 明明是問句, 語氣卻是絕對的不容置疑。

聞言, 王彬莫名覺得心髒一顫。看這狀況，陳鈞山怕不是哪裏得罪沈頌了。

王彬偷瞄了沈頌一眼, 神情欲言又止。

顧承烨走到他面前，微微揚了揚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反問：“不進去做實驗？”

“做、做。”王彬一驚，尴尬的回道。

說完，他擔憂地看了陳鈞山一眼, 躊躇片刻後，小步從他身後繞開，進了實驗室。

顧承烨也跟着進了實驗室，将空間留給了沈頌。

陳鈞山面無表情地看着沈頌，一語不發，眼底一片青黑，渾身上下是掩藏不住地疲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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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沈頌似乎很有耐心，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喜怒。

陳鈞山閉口不言，看向沈頌的目光變得越發複雜。

既然他死活不肯說，沈頌也不勉強，擡手按住他的右肩，沉聲警告道：“不管你對誰有何不滿，做人至少要光明正大。”

聞言，陳鈞山微微瞪大了眼睛，眼底似有什麽東西震顫了一下。

沈頌冷漠地揚了揚嘴角，在他肩上輕拍了兩下，沒再說什麽，邁步進了實驗室。

陳鈞山怔在原地，有那麽一瞬，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壓在肩頭的無形重擔，神色變得異常痛苦。

片刻後，他閉了閉眼，咬牙暗自做了個深呼吸，才沉默着進了實驗室。

不一會兒，遲野和夏晴帶着一大袋剛買的零食，歡天喜地地來了實驗室。

看大家都在認真做實驗，遲野乖乖的保持了沉默，蹑手蹑腳地将零食分給了大家。

做完這一切，遲野坐了下來，翹着二郎腿，一邊咔嚓咔嚓的啃着堅果，一邊無精打采的幫夏晴記錄實驗數據。

如果忽略掉偶爾傳來的清脆的捏果殼聲，偌大的實驗室，顯得十分安靜。

就在衆人專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時，忽然，嘭地一聲巨響，短促而尖銳，好似春雷在耳邊炸開。

轉眼間，陳鈞山和王彬的實驗臺上，騰起了一團巨大的明火。

快要睡着的遲野，吓了一大跳，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臉茫然地四下搜尋，到底出什麽事了。

沈頌最先反應過來，一秒鐘都沒有猶豫，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見狀，顧承烨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他，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指尖堪堪擦過他的校服，落空了。

這一瞬，顧承烨仿佛連心都跟着一起空了。

沈頌大步沖到跟前，一手抓一個，在明火燒到他們身上之前，将精神恍惚的陳鈞山和吓懵了的王彬從實驗臺前扯了過來。

“愣着幹什麽，快出去！”沈頌神色冷厲，沉聲命令道：“遲野，你帶他們快出去！”

遲野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聽從沈頌的指揮，推着驚魂未定的陳鈞山、王彬和夏晴，急急忙忙往外跑。

見顧承烨不僅不往外跑，還準備朝自己這邊來，沈頌心裏一驚，忙道：“烨總，電源！”

聞言，顧承烨心神一震，理智随之回歸。

眼見沈頌暫時沒有危險，顧承烨目光一沉，一腳踩到凳子上，飛身越上實驗臺，接連跨過一排實驗臺，沖到實驗室最前頭，拉下了牆上的電閘。

這時，沈頌也已經奔到實驗室門口，從門後拿出了滅火器。

沈頌抱着滅火器就往回跑，誰知，剛跑兩步，顧承烨不知何時沖到了他前面，一把從他手裏奪過了滅火器。

沈頌手裏一空，下意識愣在了原地。

“你先出去！”顧承烨板着臉，頭也不回的說：“我來滅火。”

望着顧承烨高大颀長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麽的讓人安心，沈頌有一瞬的恍惚。

自從父親離開之後，在絕大部分小孩兒還需要父母哄着寵着的年紀裏，他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成了母親唯一的依靠。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習慣了獨自堅強，不去依靠任何人。

但這一刻，他似乎找回了久違的感覺，那種可以讓人放松掉常年緊繃的神經、踏實依靠的感覺。

很快，顧承烨就滅掉了實驗臺上的明火。

一群人這才松了口氣。

一整天魂不守舍的陳鈞山，終于反應過來，是他精神恍惚導致操作失誤，引發了火災。

陳鈞山滿臉愧疚地看向沈頌，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管理員氣喘籲籲地跑到了五樓，一臉驚恐的問：“剛才發生什麽事了，哪裏在冒黑煙？”

“別擔心別擔心，都處理好了，已經沒事了。”遲野生怕事情鬧大了，學校暫時關閉實驗室，這樣沈頌就沒地方做實驗了，當即湊上去，發揮他的社交才能，笑呵呵的解釋。

管理員暗暗松了一口氣，一臉嚴肅的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聞言，陳鈞山主動站了出來，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向管理員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好在及時滅了火，沒造成太大的損失，管理員将他們幾人轉交給兩個班的班主任之後，就沒再說什麽了。

A班的班主任留下了物理課代表夏晴，打算仔細詢問事情的經過，并讓其他人回教室上課。

夏晴的性格過于溫柔，遲野擔心她驚魂未定，說不清楚，主動要求留下來。

出了班主任的辦公室，兩人并未直接回教室，沈頌帶着顧承烨去了樓頂天臺。

沈頌随手拉過一把椅子，擺到顧承烨面前，“坐。”

顧承烨依言坐下，擡眸看着他，不明所以的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沈頌沒有回答他，反而往前挪了一小步，幾乎貼在了顧承烨面前。

近在咫尺的距離，顧承烨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清香，心跳不由得開始加速。

沈頌居高臨下地看着顧承烨，擡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細碎蓬松的劉海，額角露出指甲蓋大一塊烏黑。

沈頌溫柔的觸碰，好似羽毛若有似無的掃過心尖，顧承烨一貫堅定的心神莫名有些不穩，假裝若無其事的問道：“怎麽了？”

沈頌淡淡一笑，“沾了點兒灰。”

他那麽挑剔，又有潔癖的一個人，竟然頂着這塊髒兮兮的烏黑毫無所覺。

念及此處，沈頌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觸動了。

“我幫你擦一下。”沈頌拿出紙巾，輕輕擦拭着他的額角。

顧承烨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指下意識緊握成拳。

等擦幹淨之後，沈頌這才發現顧承烨并非是不小心沾到了灰，而是有什麽東西崩到了他的額角，劃破了他的肌膚，留下了一道紅腫的小口子。

沈頌心中忽然升起一陣後怕，冷着臉質問：“你知不知道你額角破了？”

“？”慌亂中，顧承烨也沒覺出痛來，聞言，下意識伸手去摸。

啪！

沈頌伸手打在他的手背上，語氣很不好，“別動。”

顧承烨：“......”

沈頌從書包裏找出上次沒用完的藥，仔細幫他處理傷口。心裏氣不過，賭氣似的揶揄他說：“像你這種冷酷毒舌、我行我素的大少爺做派，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走在街上，恐怕早就被人揍了千八百回了。”

顧承烨還從沒見過沈頌生這麽大的氣，微怔過後，從他吃了炸/藥似的語氣裏聽出了點兒別的意思。

“你這是承認我有一張好看的臉了？”顧承烨彎了彎眉眼，笑眯眯的看着沈頌。

看着他嬉皮笑臉的态度，沈頌嗆聲說：“你長得好不好看，跟我有什麽關系。”

顧承烨一臉傲嬌的反問：“沒關系，那你為什麽這麽在意我破不破相？”

“破相了正好，這樣你以後也就不用嫌那些莺莺燕燕湊到你跟前煩你了。”沈頌撕了個創可貼，避開傷口的位置，用力往他額頭上一按，咬牙切齒的說。

“疼疼疼！”顧承烨蹙起眉頭，開始演戲，“我剛才好歹也是出了力的，你就這樣對待曾經跟你在同一條戰線上并肩戰鬥過的搭檔。”

沈頌冷哼道：“誰跟你是搭檔，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往上沖。”

“我不管，我是因為你才光榮負傷的。”眼見沈頌收拾好剩下的藥，準備離開，顧承烨腦子一熱，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耍賴說：“在我的傷徹底好之前，你得對我負責。”

猝不及防地，沈頌被顧承烨抱了個滿懷，整個人登時就愣在了原地，一瞬間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

顧承烨壓住上揚的嘴角，雙手交叉環在沈頌腰後，偏頭用臉頰貼着他緊實的腰腹。

心道：看起來高高瘦瘦的一個人，沒想到，抱起來還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