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騎在馬上的人周身散發着駭人的氣場, 他身上的肌肉緊繃像是意圖蓄勢待發的獅子,而他面前的不過是只鬣狗。

坐在馬上靠在他懷裏的蘇婉月微微皺起眉頭。

藏在大氅下的手早已握緊,上面幹涸的血跡讓她的皮膚緊繃。

“子煜哥哥, 我沒有事,也沒有受傷,我要和陛下回宮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說着她一臉疲倦困乏的樣子,小腦袋一歪,緊緊靠在了蕭央的懷中,似乎随時都可能睡過去的樣子。

一這幕徹底刺痛了溫子煜,他雙目赤紅的看着她,原本瘦弱的拳頭此刻也已經握緊, 而原本那個蓄勢大發殺氣大漲的人, 身子一僵扯平的嘴角慢慢柔和了下來。

像是忍受着不甘, 但溫子煜還是咬牙側身讓開了路。

等着一進宮門,原本倒在懷中昏昏欲睡的人,突然坐直了身子, 看着蕭央騎着馬慢悠悠的順着宮道往裏走, 蘇婉月心下着急。

“為什麽不走快些?!”

身後的男人依舊沒有出聲, 但她卻聽到了對方異常的喘息聲, 正想要回頭去看,身上陡然一沉。

“陛下!”跟在後面的侍衛驚恐的喊道。

男人突然陷入了昏迷, 可他依舊下意識用雙臂緊緊的護住懷裏人, 他的下巴搭在了蘇婉月的肩頭, 滾燙的溫度在告訴她,對方出現了發熱。

侍衛們上前想要将人扶下來, 可他們一上手就發現了難處, 衆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原來他們想要将宣文帝扶下來, 卻發現對方雙手死死的抱着蘇婉月,要扶下來一個就得抱下來兩個,關鍵是蘇婉月還是女子,他們這些侍衛動手也不好動。

但又不能耽誤時間,一時陷入了兩難境地。

見此蘇婉月扭過去身子抱着對方的肩膀,任由男人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頭。

“我抱住他了,你們快牽着馬走。”侍衛們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如此。

騎着馬的侍衛提前回寝宮報信,讓禦醫等人提早準備好,不一會兒侍衛牽着馬将人送了回來。

壽安帶着內侍趕緊上前扶人,在衆人的合力下終于“解救”出蘇婉月,擡着蕭央進了寝宮。

也是這一刻蘇婉月才看清他身上的情況,錦袍還在滴滴答答的滴血,人已經面色蒼白看着毫無生氣。

等着的太醫臉色也不甚好看,趕緊上前查看情況,蘇婉月一路跟着來到了寝殿,眼看壽安将蕭央的衣服褪去,後腰上一道猙獰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的流血。

而更讓她震驚的是,蕭央後背還有一道灼燒後的傷疤,橫貫他的腰背,看着都能想到那得多痛。

“陛下傷口中埋有一節斷刃,趕緊燒熱水,現在必須将斷刃取出。”

在太醫給蕭央取刃的時候,壽安站在一旁着急的看着,蘇婉月紅着眼眶湊過來。

“陛下身上的疤痕是……”

壽安眼中含着淚花,望着陛下身上大大小小的刀疤嘆了口氣,語氣中皆是心疼。

“那是當時在儲秀宮救姑娘時留下的,當時衆人都在擔心姑娘,陛下硬是自己挺着。”

說完壽安像是反應過來,懊惱的趕緊扭頭看向站在身邊的人,“不過姑娘也不必自責,這些傷對陛下來說都是小傷。”

而此時原本昏迷的人緩緩轉醒,斷在肋骨中的刀刃取出,太醫給他敷上止血消炎的藥物包裹好,也都紛紛退下。

見人包紮好,蘇婉月像只輕飄飄的蝴蝶,着急的來到了蕭央的床前。

“陛下,你有沒有好一點?”她眼中的擔憂真真切切,原本還有些氣她,可對上她的眼睛蕭央心中的郁氣消散一分。

“知道錯了嗎?”

冷淡至極聲音,即便是第一次遇見蕭央,蘇婉月也不從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可到底是自己做錯了事情,抿了下唇眼眶又開始泛紅,也不知是因為懊悔,還是因為蕭央這冷淡的态度,或者是心疼……

“知道錯了,月兒再也不敢了。”

話音落下,房間裏安靜了下來,蕭央靜靜地盯着床前的人看着,不知他接受了這份道歉沒有。

“說,是誰教給你的?又是誰幫你出去的。”

如果說是蘇婉月自己想出來的法子,打死蕭央也不會相信。

想到之前答應蘭妃的話,蘇婉月嗫嚅不語,摳着自己的手指皺起了眉頭。

蕭央知道,眼前人雖然看着乖巧,可有時候上來軸勁兒八頭牛都拉不動,他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不準她再摳自己的手。

他側目看向站在一旁的壽安,撐着身子坐了來了,“傳金磊進來。”

金磊曾是蕭央的暗衛統領,後來再一次反刺殺中露了臉,也只能轉成他身邊的護衛統領,徹底脫離了暗衛的隊伍,但是一身的本事卻從未改變。

不久人來到了床前,垂眸拱手目光冰冷如霜絲毫不分給他人一絲,“微臣拜見陛下。”

“拿着這道令牌,你親自去送他一程吧,不要讓人知道他的死因,事成之後只說他戰死沙場,也算是全了這些年他跟朕并肩的情分。”

雖然宣文帝沒有說出對方的名字,可金磊還是第一時間聽懂了,陛下讓他殺——董将軍,蘭妃的兄長。

“陛下,現在邊關那邊缺人……”

不等他說完,蕭央掀掀眼皮看向金磊,“朕不是給了你一道聖旨,接下來十萬大軍由你接管。”

再多的話他沒有說,而金磊也早已經習慣接受命令不去問緣由,拿着令牌和聖旨退了出去。

“陛下,丞相大人等在殿外。”壽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片刻壓抑的安靜,蘇婉月暗暗松了口氣。

“傳。”不一會兒蘇丞相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他顧不上什麽君臣之禮,目光一錯不錯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月兒可有受傷?”

蘇婉月站起身紅着眼眶,“爹爹…月兒沒事,但是陛下為了救我受傷,剛才流了好多血。”

不用她說,蘇丞相也是知道的,剛才進門的時候看着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跡,他問了一下才知宣文帝負傷。

她說出的話似乎和以前沒有什麽兩樣,但作為父親他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出了異樣,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兒。

“月兒,告訴爹爹你是怎麽出宮的?”

“就是……藏在泔水車中出去的,爹爹喜兒現在在哪裏?”

她轉移話題十分明顯,蘇丞相還想再問些什麽,可蘇婉月顯然是不想多說。

“陛下,爹爹,有些事情月兒想不明白,月兒想自己處理這件事,能不能給月兒一點時間。”

蘇丞相和蕭央對視一眼,這樣的話語曾經的蘇婉月可從來不會說,他們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可以,朕和丞相可以暫時不問,那你說說破廟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到的時候看見到處都是凍死的毒蛇,即便是見慣了血腥戰場的人,也不由被當時的景象震撼到。

對于這個蘇婉月倒是沒有什麽不能說的,于是将自己在馬車上聽到的,和在破廟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聽得蕭央和蘇丞相臉色越來越暗。

“後來想起給我項鏈的嬷嬷,她說項鏈裏除了可以養幾只蝴蝶,還能吹響奏樂曲,得到上天的祝福,于是我就按照她說的方法試了試,結果樂聲喚出好多蛇,就将那兩個人吓跑了。”

這兩句話像是給蕭央和蘇丞相找到了答案,蘇丞相看着自己女兒髒兮兮的小臉,輕聲哄着。

“那月兒還記不記得那些旋律?或者是否還有別的?”

“記得一段,嬷嬷只教了一段。”蘇婉月有些緊張的看着兩人。

蕭央擡手捏了一下眉心,“你若是能想起來,或者還能吹奏出別的樂曲,演奏一次可以抵消一次背書。”

雖然他和蘇丞相不确定這個法子,能不能治療蘇婉月的癡症,但是兩人都想再試一試。

根據蘇婉月提供的信息,蕭央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查出輛馬車的主人和雇傭綁匪的幕後人。

徐大人跪在禦前,滿頭冷汗琳琳卻不敢有絲毫辯駁的聲音,額頭緊緊的貼在地上。

“徐大人有這樣的岳家,朕真不知是該惋惜愛卿前途還是該罵你瞎了眼。”

話音落下,徐大人更是吓得直接低聲哭了起來,“微臣真的不知賤內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若是微臣知道也絕不會任由他們如此。

徐大人,徐婕妤的父親,母親正是宋家嫡女出身,因為女兒在宮中慘死,徐夫人氣不過就聯系了母家參與了這次的綁架。

而蕭央卻已經看夠了,他意興闌珊的揮揮手,“徐暢治家不嚴,縱容內眷行兇害人,罷官免職發配皇陵為先皇守靈,其族人三代內不得入仕,徐宋氏腰斬示衆,宋家滿門貶為奴籍,永世不得如京。

聖旨一出,不等官兵上門捉拿徐宋氏,她就差點被徐暢活生生掐死。

而這會兒皇宮中,蘇丞相和蕭央坐在一旁,緊張的盯着蘇婉月拿起一只埙。

雖然比她的項鏈大了不少,但上面的空洞倒是有七八分相似,項鏈因為裏面的蝴蝶死了,所以現在吹不出聲音,他們只好找代替品。

随着她吹奏的聲音,她手腕上的木镯镂空處發出淡淡螢光,裏面藏着的小蟲好像有些躁動,緊接着從她袖筒中爬出一條小蛇,在蘇婉月面前的桌子上搖頭晃腦舞動着。

蕭央雖然知道一些關于蠱族聖女的事兒,但此刻真的見到這番場景,他依舊感到大為震驚。

一曲結束,在兩人的期待下,蘇婉月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似乎有些不适的按了按太陽穴,但很快緩解了過來。

她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蕭央,轉而看向自己的父親。

“爹爹,我可以确定綁架我的幕後之人是誰了。”

作者有話說:

蘭妃今天領盒飯了嗎?

今天還沒有,先從哥哥開始吧……

明天的盒飯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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