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說完這一切,周其琛看郎峰表情有點異樣,他低着頭,手裏面攥着啤酒瓶,整個人都繃得很緊。他這才稍微跳出來了剛剛的情緒:“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郎峰擡起來眼睛,周其琛這才看到,他眼眶紅了,眼裏居然閃着一點水光,他正在努力控制情緒——他居然把郎峰給說哭了。
周其琛看見了也是吃了一驚,他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好了。他最後還是選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郎峰的肩膀:“我都沒怎麽呢,你咋哭了。”他笑得倒是挺灑脫。
“我就……替你覺得傷心。想想如果是我父母,如果是Ivy,我可能……”他可能會失去人生的全部意義。
“我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我永遠沒法體會。”郎峰最後說。他聲音都緊巴巴的,周其琛跟他也算相處了有一段時間,從沒見過郎峰這樣失态過。
“……經歷過了,也就過來了。我……也在想辦法。先定個小目标,争取有一天能重新聯系上她。”周其琛說。
郎峰只是反複說:“我不該問你這個的,真的很抱歉。”他太後悔提起妹妹這個話題了,也懂了為什麽周其琛第一次跟他回家,在自己房間裏面他問起這事,對方會不想說。
尤其是此情此景之下,顯得好像是他大老遠從瑞士飛過來就是為了聽周其琛跟他交底,對方要是不說出全部,兩個人就不能繼續下一步似的。如果時光能倒流,郎峰想把他問出來的這個問題給塞回去。也許未來某一天,周其琛會願意說,那也是他自己覺得合适了舒服了娓娓道來,現在好像是自己逼他揭傷疤的,揭了一道又一道,他都血肉模糊了,還在那兒笑呢。他覺得難受,既是因為這些過去在周其琛身上真是發生過的事,也是對自己說的那句“你都告訴我”有所悔恨。他還是有些草率了。
言到如此,郎峰也算是明白了,周其琛的人生就是片廢棄的戰場,曾經在硝煙四起中努力謀求生存過。以至于今天,他往哪個方向一走都是地雷。無論他提起什麽話題,都是回避不開的傷心事。可他平時又那麽樂觀,平時說兩句話就能給人逗笑。他之前只看得到硝煙過後的平靜,能猜到他是有故事的人,可今天他看到了腳底下的土地千瘡百孔。
可是,周其琛只是說:“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我也應該早告訴你一些事情……也許不是所有事情,但是把自己這樣封閉起來也不好。”
郎峰點了點頭,擡起手揉了揉眼眶。周其琛最開始看他被自己說哭了,還覺得有點哭笑不得,現在他只覺得感動,他把這些讓他傷心的事情掰開了揉碎了講出來,然後郎峰像個熔爐,把他心都融化了,又給拼起來了。那像是一種滿漲的酸澀感。幾年了,他竟然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
最後,倒是他憑着一股沖勁兒還想繼續說,可郎峰執意不聽了,說他講的夠多了。
是周其琛主動說:“就說最後一句話。之前我不是對你沒感覺,只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适。你……很圓滿,我很破碎,也許喜歡上我是件很累的事情,我不想讓你遷就我。”
這次,郎峰回得很堅定:“遷就不遷就也不是你可以替我決定的。我覺得不遷就。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問過我了嗎?”
周其琛當然是被他說得沒話:“我……”他一開口,就知道是郎峰在理。在一起,亦或是不在一起,都是兩個人的事,要兩個人一起決定。他之前單方面就把他擋在門外了,不談想法,也沒說理由,确實是只按照自己意願行事了。
郎峰的口氣也緩和了,他說:“我不是指責你的意思,我很理解你對我有所保留。我只是……希望以後你遇到這種情況可以先問問我。我可能會給你預料之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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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其琛點點頭,他又笑了:“遇到你之後的這一切……我已經很預料之外了。”
這一次,又是周其琛預料之外地,郎峰沒給他猶豫或者拒絕的機會,低頭吻上了他。果真,如他所肖想的那樣,周其琛的嘴唇很好親,又冰又涼,軟軟的吻,郎峰沒控制住,舌頭抵着他齒間,還是伸進去了。他嘴裏面有甜甜的巧克力味。
也是奇怪,郎峰看過他最親密的時刻,比如跪在地上含着自己性器吞吐,比如和自己身體貼着身體低聲喘息,他也看過他毫無防備的睡顏。可這居然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吻他。上一次,得追溯到多久之前,方皓家客卧小黑屋裏了。他很喜歡親吻他,一次根本不夠。
往後的一上午,他們又聊了點別的話題,無非是工作和最近生活。周其琛發現郎峰自己是愛吃甜食的人,他一會兒功夫就吃了三四塊不同的巧克力。
“到底給我買的還是給你買的啊。”周其琛都笑他了。
郎峰很嚴肅地說:“給你買的。你要喜歡的話,我一直給你買。不喜歡的話,告訴我你喜歡什麽?”
周其琛倒是也不挑:“你買什麽都好,我挺容易滿足的。”
每吃完一塊,郎峰就湊過來親他一口。他動不了地方,就伸長了脖子讓他親。郎峰一邊親吻他一邊摸着他肩膀,要麽就是胸口,最後一次還滑進去他衣服裏摸着他腰側的皮膚。到最後,周其琛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不行,你這樣……”周其琛把他的手抓住,拿出被子外面,他又叫他名字:“Evan,你是要撩死我。到時候大夫進來該說我了。”他欲望也蠢蠢欲動,可在光天化日的公共醫院病房裏,他的手術刀口又剛剛愈合,實在是不敢造次。
郎峰乖乖聽話,不再上手了,可是周其琛的手腕仍讓他握着。郎峰說:“那說好了,我們在一起試試。現在是還比較早,你要是有不确定的地方,我們可以接着聊。別不跟我說話,都一個人憋着,就行。”
周其琛應了,他也反過手來使了勁抓郎峰的手,抓了兩次,才說:“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明明知道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事情的,但是……我得确定這不是夢,別到時候明天早上夢醒了。”
郎峰趕緊打斷他說:“不是夢。我也覺得不真實,我那天跟你說那番話,包括後來打那個電話,也不是什麽策略。那會兒,我真的想放下了。所以,如果不是你改變主意又打給我,我們就錯過了。”
他看着他眼睛,好久之後才低聲說:“我比你理智,可你比我勇敢。” 他以為他很理性,可是有時候,兩個人相知相愛,需要的比理性更多一點。周其琛說他覺得他倆不合适,這個郎峰其實是不同意的。他覺得他們兩個反而是互相補足。
周其琛沒肯定也沒否認。其實在他看來,郎峰身上的閃光點很多,絕不單單“理性”二字。
最後,他只是問他:“今天幾號來着?”
郎峰擡起他的智能手表看了看,說:“現在2月15日,”然後他好像默契地猜到了周其琛這個問題背後的意思,他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從我推門那時候算,阿姆斯特丹時間1時56分,UTC前一天23時56分,北京時間7時56分。往後,紀念日按北京時間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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