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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七點鐘,李客穿着寬松的運動服,将水壺和面包裝進自己的背包裏,出門去護城河邊散步。河面距離橋欄杆有幾十米深。河水滔滔,也曾埋葬過不少輕生的男女。
他絕對沒有尋死的念頭,但是活着終究沒有多大的趣味。他提早過上了老年人的生活,為了維持生命而吃飯睡覺,心安理得地等待死神的召喚。
這天傍晚,他坐在大橋的欄杆上,擰開水壺喝水。遠處一家酒店燈火輝煌,古色古香的大門上高高挂着紅燈籠。一群二十歲左右的男女說說笑笑地走出來。他們正中央簇擁着一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女子。
女孩子衣服很華麗,妝容淺淡,在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當中,顯出一些滄桑和世故,當然,她的容貌是非常漂亮的。
幾個人說說笑笑着各自分開,最後就只剩下了這個女子。她擡手扯了扯肩膀上的大衣,邁步走上大橋,兩手搭在欄杆上,猩紅的指甲油在燈光下有些刺眼。
有那麽一瞬間,李客以為她打算跳下去的。
女孩子的眼神很暗淡,像一眼枯井,像一顆魚目。李客看見她,像是看見了自己。
夜風呼嘯着穿過整座城市。兩個人各自站在橋的一邊,望着黑漆漆的河水,各自為自己的人生默哀。
此後的幾天,李客經常會在夜裏的橋上遇到這個女子。他對女性完全沒有興趣,要不是她頻繁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李客是根本不會搭理他的。
現在的李客,不喜歡女人,似乎也對男人沒有什麽感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連同靈魂一起枯萎掉了。
後來兩個人開始在夜裏同行,沿着街邊的路燈漫無目的地游蕩。大部分時間一句話也不說,偶爾會有一些交流。這個女人似乎是一個啞巴,臉色白白的,目光淡淡的,宛如一道月光。可惜沒有那麽超脫,這道月光偶爾會餓,于是找個夜市的小攤販,點上羊肉串和烤雞心,再加上幾瓶啤酒,吃飽喝足之後,又鬼魅似的離開了。
ZL公司迎來的銷售旺季,顧辰經常要帶領屬下一起加班,有時候下班晚了,就順路去安瀾的店裏吃點東西。其實也不怎麽順路,但是他每次來,安瀾總會給他做很多好吃的。顧辰吃習慣了,寧願繞遠路也要過來。
一場夜雨襲來,走廊上滴滴答答存了很多積水。大多數商鋪已經關門了,路上黑幽幽的,顧辰将車停在路邊,推開店門,大廳裏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天花板上的燈沒有開。唯有角落裏的亮着一盞紫色的薰衣草形狀的小臺燈。
安瀾趴在桌子上,肩膀上披着一件外衣,不知道睡了多久。
顧辰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用食指關節輕輕敲擊桌面。安瀾很快擡起頭,揉着眼睛看向顧辰,淺淺地笑了笑。他起身跑到廚房裏,端出一個砂鍋,裏面是雞湯面條。
“你不用每天在店裏等我,”顧辰手裏握着筷子,有些無奈地說:“萬一我不來,你要在店裏睡一夜嗎?”
“你不是來了嗎。”安瀾一手支着下巴,略帶倦容地笑了笑:“萬一你來了,我不在,你豈不是要餓肚子嗎?"
顧辰失笑,覺得安瀾這樣聰明的人,也會說這樣的蠢話,他說:“整座城市這麽多飯店,我會餓着嗎?其實你真的不用這樣,這麽冷的天,還下着雨,你一個人趴在這裏睡覺。誰見了都不忍心的。”
安瀾嘴角含笑,正要說什麽。顧辰卻毫不留情地繼續說:“你做再多,我對你也完全不會有感覺的。”
安瀾低下頭,勉強“嗯”了一聲。
“安瀾,我說認真的,我看你做這麽多事情,心裏真的很不忍心。”顧辰停頓了一下,硬下心腸說:“我最近結識了一個新的女朋友。”
安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做的這些,是為了讓我自己心裏高興。要是給你造成困擾了,很抱歉。”
顧辰沒再說什麽,心想,你既然願意做,那就随便吧。
顧辰離開的時候,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安瀾。把安瀾吓得後退了一步:“你又要送我什麽?”
顧辰想起來上次他送給安瀾一輛車,把安瀾傷心得都哭了。顧辰笑着解釋:“這是我家的鑰匙,你那麽喜歡給我做飯,就來我家吧,不要待在店裏了。”
安瀾遲疑地接過鑰匙,大着膽子問:“我可以住你家嗎?”
顧辰坦然地攤手道:“随便啦,我家很大,多住一個單身男人沒問題的。既然你高興為我做事,我又為何不成人之美呢?希望你早日走出這段失戀的陰影吧。”
安瀾苦笑了一下,自動忽略了他最後的這段話。
送走了顧辰,安瀾開車回到家裏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看見了一個長頭發的漂亮女人。女人身材太好了,雖然沒有看見臉,但光是細細的肩膀和長長的腿,就可以打九十分了。
對于美麗的事物,安瀾總忍不住多看幾眼的。但是那個女人發覺了安瀾的目光,身形一轉,拐到陰影裏不見了。安瀾也沒在意,自顧自地回去了。
安瀾的廚藝其實是很糟糕的,但是他性子沉穩,又很聰明,照着菜譜學,也能像個□□分。他一般是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去顧辰家裏淘米做飯。
顧辰推門進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彌漫了米香和菜香。顧辰放下文件袋,一邊脫掉外衣和領帶,一邊往廚房走:“今天吃什麽?”
顧辰自大學時就開始一個人獨居,婚後也總是和李舒挽流連于各類中西餐廳之間。這種溫暖平淡的家庭氛圍對他而言是很陌生的,雖然陌生,但顧辰并不排斥,偶爾覺得這樣的生活還挺好。
安瀾将魚湯和小炒肉端上飯桌,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感嘆:“真好吃呀。”他轉過身坐在沙發裏,打開電視機,拿起游戲手柄開始打游戲。
顧辰于心不忍,招呼他:“安瀾,過來吃一點吧。”
安瀾搖頭,很堅決地說:“我晚上是絕對不吃飯的。”
“你又不胖。”顧辰已經端起飯碗,其實安瀾的身材很窈窕,那種身段在女人身上也很少見。
安瀾心無旁骛地玩游戲,他對自己的身材和相貌沒那麽多講究,但是因為面前的人是顧辰,他格外地留了心,要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給對方。
吃過飯後,安瀾挽起袖子去廚房洗碗,水流聲嘩啦嘩啦地響,他微微彎腰,寬大的襯衫将單薄的身體勾勒出極優美的曲線。
顧辰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擡起腕表看了看,對安瀾說;“我要出去了。”
“約會嗎?”安瀾擡頭看他,淡淡地問。
顧辰神色異樣,點頭承認。
安瀾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問:“你晚上要帶她回來嗎?是的話我今天就早點回家。”
顧辰皺眉:“你腦子裏亂想什麽,我和她才剛認識,人家是正經的女孩子。”他擺擺手,拿起車鑰匙離開了。
安瀾将廚房打掃幹淨,又去衛生間洗衣服。小水盆裏放着一條顧辰穿過的條紋內褲。顧辰習慣用Davidoff的冷水,味道性感而陽剛。安瀾經常在他的衣服上、手指上、簽字筆上聞到這種味道。以至于他現在接觸到這個氣味,臉頰都微微的熱了起來。
安瀾本來想把這條內褲帶走的,後來想想又太猥瑣了,只好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水池邊,認認真真地把顧辰的衣服都搓洗了一遍,心裏這才高興了一些。
天色已經黑了,他又不舍得走,從顧辰的床上拿走一條毛毯,他窩在沙發上睡覺。他的失眠症似乎治好了,至少在顧辰家裏,他随時随地都能睡着。
顧辰半夜回來,借着窗外皎潔的月光,見沙發裏有一團小小的黑影。顧辰怕打擾到他,幹脆就沒有開燈,獨自一個人回到卧室。剛和女友分開,他一時半會兒睡不着,于是又重新返回客廳,很不厚道地把安瀾推醒。
安瀾不情願地掀開毛毯,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圍,含糊地笑了一下:“你還真的沒有帶人回來啊。”
“我跟人家剛認識沒幾天。”顧辰坐在沙發上,有些百無聊賴的模樣。
“我覺得不正常诶。”安瀾盤腿坐在他身邊,認真地說:“總裁先生三十多歲的人了,應該不會玩那種純情戀愛的小把戲了。何況哪個女人要是能得您的垂青,還不得争着搶着投懷送抱啊。”
安瀾這話明明是逗他的。但是顧辰卻很意外地沒有反駁。他沉默了一會兒,悠悠地說:“其實我好像沒認真喜歡過什麽人。年輕的時候,一般都是別人來追求我的,有男有女,我自己嘛,對誰都沒什麽強烈的感覺。”他轉過頭看向安瀾,問道:“我真的和你好過嗎?”他笑了一下:“和一個男人,想想還挺新奇的。”
安瀾想了一下,臉色顯出淺淺的笑意:“這麽說,我算是你的初戀了嗎?我們那個時候真的很要好,而且是你主動追求的我哦。”
顧辰認真地審視安瀾,有些不相信地搖頭。安瀾沒有說話,那個時候,他們兩個真好啊。
顧辰适時起身,說了句晚安,就回卧室了。安瀾重新把毛毯裹在身上,倒頭就睡。而顧辰倚在床頭,徹夜失眠了。在他和女友約會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自己好像對女人沒太大的興趣了。
但是對男人,顧辰更沒有興趣。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态發生了什麽變化,要不要去看心理醫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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