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終于找到了。

可他現在似乎,不能滿足自己的需求。

蘇嬈撐着油紙傘,濕漉漉的雨絲漂過傘面上的合歡花,掩不住她充滿遺憾的一聲嘆息。

眼前,是一片血山屍海。

不知半個時辰前,這裏發生了何等慘案。

地上暗色的血凝成一股細流,蜿蜒到腳邊。

蘇嬈仿佛瞧不見這些,視線越過一片觸目驚心的屍體,緊緊盯着正中間那個雙眸緊閉的男人。

雨落在男人的臉上,沖走血跡,露出那張蒼白的臉,完美到讓她想小心翼翼地珍藏。

是誰這麽喪心病狂,竟然舍得殺這麽好看的男人。

蘇嬈心疼不已,但也沒被美色沖昏頭腦。

她小心翼翼扔下一朵小合歡花凝成的探虛陣法,确認沒有陷阱後,才大步靠近他。

男人氣息虛弱得幾乎察覺不到,腳上的鐵鏈泛着冷硬光澤,整個人易碎到了極點。

蘇嬈彎下腰,想看看他還能不能救。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好看到這種程度的男人,若不能用,那也太可惜了。

誰料指尖剛探出去,雨珠在指腹暈開,剛摸到男人那漂亮的臉上——

他便睜開了雙眼。

蘇嬈動作一頓,有些尴尬地望着他。

男人閉眼時,便已容貌驚人。

如今他睜開眼,更是絕豔驚世。那眸色剔透漂亮,下颌線凝着血和雨混着的水珠,警惕又無力反抗的虛弱樣子,透着一股快要破碎的脆弱感。

……這也太好看了。

蘇嬈瞳孔微微放大,眼睛都不會轉了。

救!必須救他!!

既然他還有一口氣,就別想在她手上死了。

她當即伸出手,掌心攤開,放低在男人失了血色的蒼白手指旁,道:“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男人漆黑瞳眸顫動,薄唇抿得死緊,定定地凝視着她,滿是防備和怨怒,并未回應。

看得出來,他剛歷經了一場大難,畏懼生人,但一身血骨破碎,無力掙紮。

像山上那些容易受驚的小兔子似的,紅着眼,發着抖,看上去很好欺負。

蘇嬈越發心動,蹲下身來,裙角沾了些血雨也渾不在意,對他假意溫柔道: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

“我是來救你的,跟我走吧。”

話說得像哄小孩似的,滿是敷衍。

秦霁目光冰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的話,秦霁一個字都不信。

哪個凡人界的正經小姑娘,會不慌不忙地走進屍山血海裏?會張口便要帶一個不知底細的男人回家?

裝得太假了。

秦霁長睫沾着雨珠,單薄的身軀因為憤怒而虛弱地輕顫了下。

……可惜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凡人。

身上無數道傷口,還有體內拉扯的鑽心疼痛,以及心口空蕩蕩的絞痛,把他身上的力量摧毀得一幹二淨。

這個人要抓他,他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一個幹啞的“滾”字剛要出口,眼前的小姑娘突然臉色微變,指尖覆在他被雨水濕得柔軟的唇瓣上。

“噓——”

秦霁就這樣被她捂住嘴,身軀一僵,雨珠落在他眸間,泛出震怒的漣漪。

可蘇嬈并沒看到,她正回頭張望,眉尖蹙起。

她的探虛陣法被觸發了。

這說明方圓十裏之內有殺意,而且是沖着她這個地方來的。

她沒生死仇家,那這殺意就沖眼前的男人招來的。畢竟他現在這樣躺在一片屍山血海中,也不知道是惹了什麽仇家。

她若是想救他,就得被牽扯上。

蘇嬈挺怕死的,但美色在前,她靠近時倒還冷靜,可越看這張臉,她就越容易沖動。

蘇嬈也就只抉擇了幾瞬,咬了咬牙,就麻溜地把男人背起來,又從腰間的小荷包裏拿出一枚黃符,指尖一捏,眼前場景開始不停變幻,借助連續瞬移符跑路。

連續瞬移符是很珍貴的一道符,可以在一盞茶的功夫裏不斷瞬移,位置随機莫測,實乃逃命必備之法寶。不過煉制手段複雜,有價無市。

蘇嬈一邊背着男人,一邊開始心疼地碎碎念,“這可是我師父給我壓箱底的救命寶物,為了救你居然就扔出去了,你知道多貴嗎?……哎哎,你可千萬要好好報答我啊!”

“你——”秦霁惱怒,嗓音沙啞,氣若游絲,終究比不過蘇嬈生龍活虎,中氣十足地打斷他的聲音。

“你是想問怎麽報答我?”蘇嬈坦然想了想,“當牛做馬就不必了,你長得好看,以身相許就行了。”

蘇嬈腳尖在虛空麻利地輕點,一想到背着的男人那張俊臉在燭火中微紅的模樣,她的內息功法就開始澎湃運轉,跑得更有勁兒了。

沉浸在撿到漂亮道君的喜悅中,蘇嬈根本沒注意到秦霁在她背後羞惱難當,恨不得當即堵了她的嘴,把她碾為齑粉的表情。

就在她帶着秦霁狂奔離去時,方才那片血山屍海旁,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道籠着祥雲,一道聚着黑氣,懸在半空中遙遙對峙。

“你不是說他在這?”祥雲白影質問。

“方才有人救了他,你難道察覺不出麽?”魔氣黑影冷笑。

“誰會救他?”

“你問我,誰知道?你繼續推演陣法追他蹤跡,我來清掃此處。”

黑霧下漫開的嗓音沙啞晦澀,随着話音落下,地上的鮮血屍體竟都開始向黑霧中倒灌而去。

長安郊外的草屋并排而立,兩間屋子,一個竈臺、一口水井、一畦菜地,還有竹籬笆圍起來的院落,這便是蘇嬈口口聲聲所說的“家”。

蘇嬈不在意身外之物,她住這樣的草屋也能住習慣。

絕對不是因為她沒錢。

不斷瞬移到處留下氣息蹤跡誤導追兵後,蘇嬈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長安城外,離剛剛的事發地不過幾裏。

她素來最會混淆視聽糊弄行事,師父曾恨鐵不成鋼說她最愛鑽研邪門歪道,尋求捷徑。

比如這回下山撿男人,也是想讓功法速成,為了在半年後的宗門大比嶄露頭角。

但邪門歪道也是道,也是能派上用場的。

蘇嬈本就不是天才。她是個凡人。

七歲那年,家鄉鬧了洪災,而她恰好被合歡宗前來救災的師父看中,一入師門,便算是入了修真界,與修者同行。

從此不必再似凡人那般,整日庸碌,為溫飽生計奔忙。

但修真者們都盼望有一日得道成仙長生不老,因此過得也是緊巴巴的,日夜修行,不敢松懈。

蘇嬈倒是不求長生。她努力修煉,是為了光耀門楣。

師父待她好,她想報答師父。

奈何師父在合歡宮的幾股勢力流派中,已是走到微末的那一脈。

她師父和她修煉的,都是合歡宗最難大成的那一門功法,能入門者便不多,越往後,便越難。

蘇嬈正經修行修得越來越慢,卡在了關鍵一步上,瓶頸始終不能突破,便打起了功法上那行小字的主意——

若能尋到仙人之姿的道君,功法速速大成,問道成仙,指日可待。

蘇嬈自小便牢牢記住了這句話,只是以前年紀小,還不到找道君的時候。

如今她既已成年,又遇宗門大比,關系到一脈榮耀——甚至生死。

那邪門歪道又怎麽了。

能救下師父一脈,就是大道。

她下山尋找多日,蘇嬈也見了不少男人,只是對誰都不滿意,心中漸漸有點着急,難道好看的男人就這麽難找?那宗門大比可怎麽辦。

沒想到今天不抱希望地出來轉一圈,竟然就遇見了這樣的極品,還是個需要她救命的小道君。

蘇嬈的心情美妙極了。

正好春雨過後,菜地裏綠油油的小菜都水靈靈的,蘇嬈把男人在裏屋安頓好後,便哼着小曲兒,扯了幾根春蔥洗幹淨,放到竈臺上熬的米粥裏一塊煮着。

她還未辟谷,一日三餐仍不能少。

至于屋裏那個男人……

蘇嬈攪着勺子,又嘆了一口氣。她給他換了衣裳,傷口敷了藥,可他尚未醒來,那秀氣的眉尖在昏睡中也一直蹙着。

她會些不大正經的醫術,剛給他把過脈,心裏有些不妙。若他今日醒不過來,只怕便不會再醒過來了。

可他要是能撐過今晚,倒還能再多活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也好啊。至少還能有點用處,總不能白撿了他吧。

蘇嬈仰頭,對着袅袅白煙,朗朗晴空,喃喃念叨起來。

“快點醒過來吧。”

“快點醒過來吧。”

他還沒好好“報答”她啊。

蘇嬈并未看到,在她身後,男人的眸子倏而睜開,是比春雨更寒涼的冰冷淡漠。

秦霁失了仙力,但耳聰目明,早已超越凡人之體。

所以當他清晰地聽到蘇嬈在仰天嘀咕什麽時,冰冷眼底便随之掠過幾分戾色。

秦霁沒有感受到她身上的仙力或是魔氣,不知道她是來自哪一方勢力。

那群人如此看重他的“無我仙書”,竟然只派一個普通修真者來?

是以為如此便能讓他放輕防備嗎?

忽然,那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嘀咕完了,轉過身來看他。

秦霁沒來得及閉上眼睛。

四目相對,蘇嬈愣了一瞬,立馬便喜氣洋洋起來,三兩步靠近床邊。

“你終于醒了!”

“你餓不餓?”

“對了,我叫蘇嬈。還沒問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麽?”

她一連串的話,不僅沒有拉近她和秦霁的距離,反而讓秦霁目光更冷了幾分。

他開口,給自己随口編了一個名字。

“我叫秦真。”

秦霁嗓音澀啞,“真”字落音,特意加重,暗示她字字句句都假得太過明目張膽。

可蘇嬈似乎完全沒聽出來,反而敷衍地誇道:“秦真,好聽好聽。”

蘇嬈完全只在意這張臉,名字叫什麽都不影響他超凡的容貌,哪怕叫牛大狗剩二錘她都會點頭誇好聽。

那模樣好像真的很喜歡他似的。

秦霁垂下眸,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冷白眼睑處投出一片陰影。

他不想看她的惺惺作态,便冷冷看向自己身上。

他原本濕冷沾血的衣裳已經換了,現在穿的衣裳雖略顯粗糙,但幹淨嶄新。

腳腕上的鎖鏈,仍然牢牢戴着。

他白皙的腳踝被纏出一圈泛紅的痕跡,有好幾處被蹭破了,但塗上了綠糊糊的藥膏。

蘇嬈目光跟着轉過去,道:“你這個鎖,我打不開。”

秦霁當然知道打不開,這鎖是魔界大能所制,她身上那點淺薄靈力,根本不夠看。

可他沒看到蘇嬈垂眼說打不開時,眼角劃過的那一絲心虛。

她最擅長撬鎖了。這玩意雖然看上去唬人,但她也不是沒撬過更唬人的。

不過,她何必費那勁兒呢?

他戴着鎖鏈,不是更好。

萬一跑了,她再去哪裏找這樣好看的小道君?

兩人心思各異,各藏鬼胎,但都沒出聲。

蘇嬈看他沉默,趕緊給秦霁盛了一碗米粥,道:“我喂你吧。”

可憐的美人小道君無法動彈,蘇嬈很願意助人為樂,甚至很享受。

秦霁一頓。

她明明知道有人在追殺他,還帶他逃跑,此時卻只字不問他受傷之事,更不擔心他會引來何等血光之災。

今日那滿地可怖的殘屍血水,她竟像完全忘了一般,方才喝米粥喝得那麽香。

此時還說要喂他……

到底該說她蠢得太明顯,都不知道遮掩一二,還是該說她太會欲擒故縱,捉弄人心。

秦霁對上蘇嬈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勺子盛滿米粥,已經半強迫地喂到了嘴邊。

可惜他除了眨眼、皺眉之外,再無其他力氣。

連偏一下頭都沒轍,只能眼睜睜看着蘇嬈舀着溫熱米粥抵在他的唇邊。

“哎呀?沒力氣張嘴嗎?”蘇嬈見他不動,自認為了解情況,另一只手也伸過來,指腹一用力,捏住他下颌。

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指尖還滑了滑,像在調戲他似的。

只那一瞬,秦霁瞬間緊繃,引起全身傷口劇痛,心底也掀起狂怒,差點就要吐出一口血來。

若不是秦霁身陷絕境,敢這樣碰他的,早都已經去了冥界報到!

可現在,蘇嬈無知者無畏。

她并不知道秦霁以前是什麽身份,也不知道這個漂亮小道君到底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她正沉迷在喂養道君的成就感裏,一勺接一勺喂着秦霁喝粥。

他的不聲不響、沉默寡言,都讓她覺得他好乖,哪怕他用那種不甘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這樣好看,又這樣任她擺弄的小道君,竟然就這麽随随便便地被她撿回了家。

今天也不知走的什麽狗屎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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