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蘇嬈不知道秦霁是在試探她。

她還以為,他開始關心她了。

一高興,她提了提裙角坐在他身邊,開始喋喋不休。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分享給他。

蘇嬈現在就是如此。

“……若是求神拜仙有用,我們還修煉什麽呢?每日燒香磕頭,祈禱有神仙引我入仙界不就成了?”

她說了一堆車轱辘話,秦霁總算把握到一句重點。

她不信神仙,也不祈求神仙的拯救。她更信她自己可以改變現狀。

“……秦真,你知道嗎,我見過神仙。”蘇嬈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貼近。

秦霁黑眸澄澈,難得好奇關心地聽她說話。

蘇嬈更來勁了,指尖在唇瓣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貼過來将聲音壓得更低,“那位神仙告訴我,雖有天命,但人不要信命,更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神仙降臨救自己出苦海這上頭。只有這樣,才可以走出自己的路,而不是上蒼給你安排好的那條破路。”

秦霁聽完,保持沉默與質疑。

他不信天上有神仙會說這樣的話。起碼他不覺得有誰會這樣說。

許是她胡編亂造出來的。

她一向撒謊都不臉紅,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秦霁才發現自個兒聽了半晌,都是在聽她故作神秘編出來的謊話,一下子失了興致。

他重新阖上眼,又保持那拒人于千裏之外不願溝通的疏冷模樣。

蘇嬈止了聲,只以為他累了,沒再繼續往下說下去。

她本來還想說:“秦真,我雖沒看清那神仙的臉,但總覺得你有一兩分像他呢。”

罷了罷了,雖然她的漂亮道君也很好看,但還是不要這般比較,免得玷污了那位天上神仙,惹神仙不高興。

蘇嬈收回目光,望向還在虔誠狂熱朝拜着溫仙君的衆人。

不知是她近來修煉速度驚人,築基大成快要突破的緣故,還是怎的,她竟看到不少人頭頂都牽着一條淡淡的金線,齊齊朝東南方向凝聚而去。

這些金線粗細不同,有的比蜘蛛絲還細,也有的比蠶絲粗一點兒。

比如陳大娘還有拿出畫像的郭大娘,她倆頭頂的金線就是在場所有人中最粗的,但也只有頭發絲的粗細。

蘇嬈瞳眸微縮,端倪着所有人的神色。

他們在不斷地磕頭,嘴裏振振有詞,渾然不覺頭頂的那根金線的存在。

蘇嬈望向那些金線彙聚而去的東南方,起身用靈力悄悄震落了身上的塵土,決定去瞧一瞧。

可起身後,或許是因為視角的不同,她又看到了新的東西——疫氣。

那些疫氣也如金線一般,一絲一縷的,從每個人的耳朵裏鑽入。

她之前只能看到躲藏在人身體裏的疫氣,現在卻是看到了空氣中浮動鑽游的疫氣。

也看到了它們來的方向。

東南方。

所有的疫氣,都是從那個方向游過來,看似雜亂無章,但仔細一瞧,又仿佛有着某種奇特的規律。

蘇嬈暗驚,這發現不可謂不讓她心中翻起了千層巨浪。

她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天災。

可現在結合着這些金線和疫氣來看。

這是人禍。是有人精心籌謀的一個局。

她入了局。整個長安城都入了局。

有了這個發現,蘇嬈越發覺得要去東南方金線彙聚、疫氣起源的地方瞧一瞧。

可是,秦霁的情況忽然惡化,她剛想用障眼法脫身,卻被絆住了腳。

他服了那枚丹藥,本來有所好轉。

然而疫氣入體,就如同雪上加霜,不到一天一夜的時間,疫氣在他體內已經化成了成千上百縷。

本來那一兩抹疫氣滑溜,蘇嬈抓不住。

現在疫氣多了,随手一揪就能抓出一把,可卻抵不上疫氣一縷縷分化的速度。

這疫病兇猛,染上之後,除了四肢乏力,咳嗽發熱之外,還會讓體內五髒六腑似火燒一般痛苦難受。

到最後,身體承受不了體內的高溫,人就沒了。

秦霁的情況卻更嚴重惡劣一些。

他的隐疾時不時複發,身體涼得像冰窟,可五髒六腑又灼燒得激烈,整個人陷入冰火兩重的艱難境地。

他的臉已經慘白得毫無血色,可他的薄唇卻殷紅欲滴,清滟眉目間染上濕意,美感矛盾到了極致。

只可惜蘇嬈現在無暇欣賞。

她只是在想,好不容易救回來的漂亮道君,可不能這樣沒了啊。

蘇嬈一窮二白,身上什麽丹藥靈草都沒有,僅有那兩張珍貴的瞬移符,現在去洛陽城的梅莊也來不及了。

她咬咬牙,伸出掌心對着秦霁的掌心,開始往他的身體裏渡靈力。

這些都是她苦修而來的靈力,當然萬分不舍。

可都為他付出這麽多了,不可能半途而廢。

蘇嬈一邊心疼,一邊在秦霁耳邊嘀咕。

以身相許以身相許以身相許!

他要是好了之後不肯跟她,那她就是綁也把他綁在身邊,天天用鎖鏈拴着!

……

秦霁身體裏的經脈顯得很空,很曠。

蘇嬈的修為還無法內視,只是覺得靈力入了他體內,仿佛泥牛入海。

蘇嬈把幾乎一大半的靈力渡給了秦霁,已是滿頭大汗,才終于勉勉強強消了他體內的疫氣。

只剩下一縷源疫氣,還滑溜地藏着。

她這回有了經驗,不能放任那抹疫氣留在他身體裏,不然一晚上又能化出幾百道來,她的靈力根本不夠耗的。

可蘇嬈努力了一陣,消耗頗大,靈力越發吃緊,卻還是沒有揪出那抹源疫氣。

她臉色沉重地收回手,一直泛着桃花紅的唇瓣此刻也有些白。

看來,布局之人比她厲害了許多。

光是這一抹源疫氣,她就很難對付。

蘇嬈搖搖頭,抓起身邊的一捆稻草在秦霁身邊蓋上,去找郭大娘商量。

“您能不能替我照顧一下我家夫君?”

陳大娘要照顧傻兒子,脫不開手。

郭大娘除了淺睡一會兒,其他時候都在拜神仙,雖看起來很忙,但在蘇嬈眼裏,那是完全在沒事找事,自我安慰。

郭大娘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在求神仙憐憫和保住身邊的活人之間做出了選擇,她點頭答應道:“好,我替你看着。”

蘇嬈很清楚地看到,在郭大娘點頭應下的一剎那,她頭頂的金線忽然變細了一些。

不過郭大娘卻感覺不到,只是在問:“不過,你要去哪?可不好胡亂走動,官兵看到就不好了,而且你這臉色怎麽也不好?”

蘇嬈剛剛渡完那麽多靈力,确實狀态不好,也正适合裝病。

她白着臉,捂着肚子道:“郭大娘,我就是肚子疼,出去方便方便。”

“那你快去吧。”郭大娘挺關心蘇嬈,扶了她一把,又抱起自己的包袱坐到秦霁身旁,好好地看着他。

蘇嬈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郭大娘把神仙畫像留在了人群中央,讓他們繼續朝拜祈禱,可她卻還是很寶貝地挎着自己的包袱,舍不得放下。

蘇嬈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個鍍銅木盒。

難道說,那是比神仙畫像還要重要的寶貝?

蘇嬈出了棚子,正好遇到一個官兵。

官兵看到她立即皺起眉,正要大喊,卻見她“咻”地一下消失了。

官兵怔在原地,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最近太累,看花了眼。

套上了障眼法的蘇嬈,不敢耽誤,朝東南方疾行而去。

長安城的東南角,是一片湖,護城河繞城而過,彙聚于此。

湖心如鏡,因風微皺,近來長安城疫病橫行,百姓閉門不出,所以往日熱鬧錦繡的畫舫游船也都顯得冷冷清清,停靠在岸邊。

臨岸各巷的宅院全都門戶緊閉,蕭條得快要垂敗的花從牆頭蔫蔫兒地伸出來搭着。

這地方,沒有一縷鮮活的人氣。

大概是因為源疫氣便是從此處散出來的,所以附近的百姓早就病的病,死的死,要麽被押進了疫民營裏,要麽被堆到了城外放着。

總之,這一片靜默得比死城還死。

蘇嬈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呼吸聲,很輕,但在這種地方也顯得很突兀。

她還能看到天空蔓延而來的金線,但源疫氣卻因為是一縷縷飄出來的,只能大致看個方向。

這兩者想必是有關聯的,蘇嬈決定先順着金線摸過去瞧瞧。

金線都是往同一個點去的,越接近,便越凝聚,最後束成了一股手指頭粗細的金光,落進了某處院落。

極淡的金線凝在一塊,也璀璨耀眼。

蘇嬈刺得眼睛微眯,用她從書上鑽研學來的屏息仙法,收斂了所有氣息,也不敢動用靈力,怕波動被發現,索性用起小時候爬樹爬牆的本事,翻到了牆頭上。

當她看到金線彙聚的盡頭,差點吓得她從牆上摔了下去。

那是……溫仙君!!!

畫像上的神仙陡然出現在眼前,一身白袍不染塵埃,白發紅須,周身散着淡淡的仙力光輝,着實震撼無比。

幸好蘇嬈的屏息之法也是仙級,所以盡管她呼吸亂了一陣,也沒被發現。

這真得感謝蘇嬈小時候遇到的那個神仙,他給了她一本仙法小集,雖然裏面全是些旁門左道的小法術,還讓蘇嬈經常被師姐師妹們嘲笑她盡鑽研些沒用的東西。

但關鍵時刻,她曾苦練了許久才練出來的小法術都派上了非常重要的用場。

果然凡人的眼光不可與神仙比拟。她還記得那位神仙說,世上萬物,皆有價值,不可看輕,不可忽視。

蘇嬈想起自己見過一次便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那位神仙,就更加睜大了眼睛打量眼前的溫仙君。

尋常人終其一生也見不到一次神仙,少有見者,就可以拿出去吹噓一輩子了。

而這,卻已經是蘇嬈這輩子見到的第二位神仙。

只是不知為何,她心裏有些失望,總覺得眼前的溫仙君比她之前見到的那位差遠了。

她這才知道,原來神仙和神仙也是不一樣的。

小時候見到的那位,那才叫仙人之姿,雲中白鶴。

溫仙君,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神仙老頭嘛。

蘇嬈定定地望着溫仙君煉化吞吐着那些金線。

他似乎很高興,小眼睛仙光湛湛,露出些許和神仙不符的貪婪。

“……”蘇嬈覺得沒意思,默默從牆頭爬了下來。

當務之急,還是去找源疫氣從何而來,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再說吧。

盼着神仙救人?不如靠自己。

蘇嬈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當初那位神仙和她說這話的深意。

離開溫仙君所在的院落沒多久,蘇嬈望着半空中亂飛的那些源疫氣惆悵。

這兒少說也要上百間院落,她不能動用靈力騰空,免得驚動了布局之人,難不成一堵堵牆去爬?

正在這時候,她腰間那枚魔界小令忽然又抖動起來。

蘇嬈還沒來得及去拿,卻見頭頂降下一道黑影,魔界黑袍陡然出現,負手而立,聲音沙啞不悅,“你,為何來這裏?”

蘇嬈知道黑袍能通過小令知道她的位置,本想把小令放在疫民營又覺不妥,便只好帶在身上。

所以眼前的情況,她早已想好了糊弄他的說辭,“禀告大人,我來這邊想找找治疫病的法子。”

“我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黑袍的聲音已經從淡淡的不悅變成了濃濃的不悅。

蘇嬈能感覺出來他性子冷,所以話沒有說全,其實大概就是想罵她,重要的事都沒辦完就跑去幹別的,她這魔界使者是別想轉正了!

但這也沒關系,蘇嬈也早想好了對策。

她眼皮一撩,就流露出傷心難過且無奈的神情,“大人,我、我鄰居家的大娘病了,她一直待我很好,像我娘親那樣,我不想她死。奈何靈力低微,我根本沒辦法為她根除疫氣,我——”

“行了。”黑袍不耐煩地打斷,凡人就是感情用事,麻煩。

他随手扔過來一瓶丹藥,“給她服下,可保疫氣不侵。”

蘇嬈一喜,打開小瓶一看,裏頭有好幾枚丹藥呢。

大概是因為這丹藥比上回的廉價,所以多給了幾顆。

這類祛病除災的丹藥對于凡人來說可能趨之若鹜,甚至為此頭破血流付出性命。

可對于仙魔兩界甚至修真者來說,這和一顆普通的豆子沒什麽區別。

黑袍見蘇嬈這樣高興,心道這小蟲子倒是膚淺好哄。

“畫像上的人可是一點線索也無?”

“禀告大人,我每日都在疫民營裏搜尋一圈,實在沒找着。”蘇嬈收起丹藥,故作不經意地打聽,“大人可還有其他人手?疫民營這邊有我負責,可長安城裏其他地方也不該放過。”

黑袍陷入沉默,顯然并無人手。

蘇嬈心中微定,又忍不住心中暗嘲,看來魔界在人間确實如過街老鼠,還得承蒙她幫忙呢。

蘇嬈一下有了底氣,覺得自己的地位拔高不少,糊弄起來聲音也響亮得很,“大人也不必擔心,大不了我再多花費些心力,長安城其他地方我也都去轉轉。”

黑袍凝了一瞬,觀察到,“你的靈力消散了一大半。”

蘇嬈也早已想好回答,“我怕耽誤大人的事兒,不敢睡覺,也沒吃的,只能消耗靈力。”

黑袍沒想到她如此忠心耿耿,甚至有些不信她會賣力到這個程度,“你很想成為魔界使者?”

蘇嬈重重點頭,眼神真誠殷切。

“為何?”

“大人有所不知,我所在的宗門一年後将要大比,若我不能凝成金丹,就要和師父一塊被罰去無情谷。”

無情谷,天罰之地。

就連生在魔界的黑袍也知道,這是凡人界十大險境之一。凡進入者,有死無生。

這下歪打正着,竟然讓黑袍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他稍稍有些動容,沉默半晌後,又扔過來一個小瓶。

“拿去吃。”

雖然他随意扔過來的動作跟肉包子喂狗似的,但蘇嬈不嫌棄啊!

這小瓶裏的丹藥她認識!九轉金丹!

這可是純純的好東西,仙魔兩界通用的珍貴丹藥。

那枚金燦燦圓滾滾的丹藥讓蘇嬈愛不釋手,這丹藥之所以珍貴,那是因為它能将築基期修士凝聚金丹的把握從五成提升到八成。

修真界的築基期修士極多,再則那些大佬也有許多小輩,就沖着多了三成的希望來說,這九轉金丹向來是供不應求。

蘇嬈得了好處,還沒來得及道謝,再表表忠心,黑袍就揮揮袖消失了。

大概是不想再聽她說些來回車轱辘的廢話。

蘇嬈撿了便宜,高興地哼着曲兒,連那源疫氣都懶得再查探了,直接回了疫民營。

九轉金丹連他們合歡宮都只有一枚,今年的年初大考時,獎給了那位被譽為合歡宮明珠的天才師姐,她連瞧都只能遠遠瞧上一眼。

多麽值得炫耀的事啊!

可惜,她身在長安城,見到的不是官兵就是疫民,一個同門都沒有,根本沒法炫耀。

這就像她找了一個漂亮道君那樣。

憋得難受。

更難受的是,蘇嬈回了棚子裏,才想起來,這九轉金丹她暫時沒法用!

剛剛被興奮沖昏了頭,她完全忘了她的靈力已經消耗,現在退回了将将築基的修為!

若是打個通俗的比方,這修煉一途,邁入築基期就似是剛修好了一個水池子,每日的修行便是将天地間的靈氣吐納轉化為靈力,儲藏在這水池子裏。

等水池子蓄滿了靈力,便可以将水池子和其中所有的靈力都凝練成一枚金丹,這便也就是邁入金丹期了。

而蘇嬈,白天的時候她的“水池子”裏還滿滿當當的,只等着時機合适,凝練金丹了。

可她為了救秦霁,“水池子”現在都快幹涸了,哪還能凝練金丹。

蘇嬈郁悶地往秦霁身邊一躺,破天荒地沒有拉他小手。

秦霁卻不習慣了。

原本他閉着眼,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蘇嬈上下其手的“摧殘”。

可他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那熟悉的柔軟觸感。

秦霁忍不住睜開雙眸,餘光瞥去。

蘇嬈規規矩矩躺在他身邊,似乎還有點兒……沮喪?

這不像他認識的她,他還以為是他看錯了。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動靜。

“你……”秦霁剛開口說話。

蘇嬈直接塞了枚丹藥到他嘴裏,“閉嘴。”

“……”秦霁再一次被冷落。

但他品出來,這是祛除疫氣的丹藥。

他現在就是凡人之軀,也會受疫氣侵襲。

丹藥進入腹中,化開一片暖流,他原本難受的狀态頓時開始緩解。

秦霁沉默半晌,長眸微斂,“魔界之人給你的?”

蘇嬈好半天才悶聲“嗯”了一下。

她身子側了側,拿出另一枚丹藥,“還給了一枚九轉金丹。”

秦霁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不以為然。

蘇嬈只當他修為淺薄,根本不知九轉金丹的珍貴之處。

她枕在稻草上,嘆道那他自然不會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少。

九轉金丹就在眼前,能看不能吃,那滋味的确抓耳撓腮地難受。

……

蘇嬈就這麽郁悶地睡着了。

修煉這麽久,她一直都算勤勉,每晚都在冥想、打坐或是運轉心法,都不知多久沒睡過覺了。

可這次,她不僅睡了覺,還做了夢。

夢裏,是一片仙境。

綿延十萬裏的銀河,榴花漫天,天地間只有她和她的漂亮道君。

漂亮道君的病好了,成了畫像上那般光風霁月的樣子,好看得像在銀河中熠熠發光,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一直移不開眼。

而且,他變得更乖巧,更懂事。

她拿出功法裏的圖讓他配合,他便垂着臉紅着眼地照做,連耳垂都悄悄紅了,也沒有說一個“不”字。

淋漓中,他長眸裏都是水光,漾開深深淺淺的迷離。

……再然後,蘇嬈就在這樣一片恍惚中醒了。

才發現她不知何時,挂在了漂亮道君的身上睡的,口水蹭在他肩頭,衣料濕了一片。

眼前的漂亮道君,可和夢中的乖巧溫柔不同。

他僵着身子,繃着臉,眸中的冰冷難堪簡直快要溢出來,憋屈容忍到了極致。

蘇嬈坐起來,沒當回事兒。

除了對自個兒睡覺居然流口水這件事感到有些尴尬。

至于昨晚抱他、枕他、夢他什麽的……他是她的道君,這不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嘛。

不可思議的是,蘇嬈發現自己睡了一覺,靈力反而比平時兢兢業業修煉一整晚增長得更快。

甚至翻了好幾番!

她醒來發現這一點,半晌都沒回過神。

難道說,這修煉太勤快了也不好?

反而是睡覺更有助于修為大漲呢。

不過,蘇嬈也知道,這睡覺肯定也分不一樣的睡覺法。

自個兒睡覺是一回事,夢到和漂亮道君一塊修煉是另一回事兒。

光是做個夢就有這樣的效果,蘇嬈忍不住開始期待,等他好了,能真正和她一起按着功法修煉了,那一晚上能漲多少靈力啊!

更值得高興的是,這“水池子”裏新湧出來的靈力與之前她吐納煉化出來的駁雜靈力還不一樣。

如今的更純粹,更磅礴,若是到時候凝練出金丹,也會是一顆更璀璨更漂亮沒有絲毫雜質的金丹,絕對可以壓制同等級的其他金丹!

只是過了一個晚上,只是做了一場夢,蘇嬈忽然就又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當然,也有值得愁的事情。

一夜過去,棚子裏又有不少人死了。

活着的人,大多也都病得更重。

蘇嬈那幾枚驅疫氣的丹藥,根本不夠分的。

秦霁身上破碎的骨頭還沒長好,之前被官兵們擡來已是強行,這會兒更沒法挪動地方。

蘇嬈只好讓他繼續待在這裏,幸好也不用擔心會因為瘟疫而死,還有郭大娘可以幫襯着照顧他一下。

她則每天出去晃悠,看似是替魔界在辦事尋人,其實是在偷偷追溯那些疫氣的來源。

經過幾日的追蹤,雖然背後操縱的人很狡猾,但蘇嬈仍然有了些線索。

第一,對方故意布局,手段狠絕。

第二,對方的目的瘋狂,并不想做什麽交換,只是為了毀滅整個長安城!

蘇嬈沒想到自己為了這枚九轉金丹做做樣子,每天累得像狗。

要像模像樣地把整個長安城都搜羅一圈,經常是天還沒亮就出去,到了天擦黑才回來。

就這樣渾水摸魚過了幾天,黑袍還沒發現不對勁兒,倒是郭大娘先看不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虛弱蒼白的秦霁,嘆氣把蘇嬈拉到了另一邊說話。

“小嬈啊,大娘是過來人,和你說說交心的話。你怎麽總是扔下你的夫君一個人在這兒呢?你每天在忙什麽?”

蘇嬈只好糊弄一番,卻惹得郭大娘更加頻頻搖頭。

“小嬈啊,你們這樣不行,會不長久的。”

“小秦那孩子我看着雖然不大愛說話,但是個心實的,長得又那麽俊,适合過日子的。”

“你得多陪陪他。你沒見你不在的時候,他盼着你回來的那眼神啊,那叫一個可憐。”

郭大娘眼神不好,她一邊語重心長地說着蘇嬈,一邊說起了自己可以當經驗教訓的傷心事。

“你知道我成天抱着的包袱裏是什麽嗎?他們都說我揣了一個寶貝。”

“……這盒子裏裝着的,是我女兒的骨灰。”

原來,郭大娘曾撿了一個女嬰,又當爹又當媽地拉扯大,付出了所有心血。

“後來她長大,也成了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兒,就像你這樣,來求娶的人吶,都快把我家門檻都踏破了。”

“可她有自己的主意,有一天忽然撿回來一個男人,長得也俊,就是不知道遭了什麽難,餓得呀,一口氣吃了十個饅頭!”

郭大娘性子不挑,看這男人雖是孤兒,但和女兒樣貌般配,也老實正直,便同意了他倆的婚事。

不成想好景不長,某一日郭大娘從集鎮上回家,就只見女兒坐在水井旁哭。

再一問,那男人竟然走了,說是再也不會回來。

第二天,郭大娘的女兒傷心過度,投井身亡了。

郭大娘抹着眼淚,抱着女兒的骨灰盒道:“她以前說最想來看看長安城的繁華,我便帶着她來了,可沒想到……”

蘇嬈聽了這故事,低聲道:“大娘您別傷心,都怪那負心漢!他會有報應的!”

大娘有些難過,卻還記得自己提起這傷心事的目的。

“小嬈啊,你家小秦不一樣,我第一眼瞧他就知道他幹不出那等負心事。”

“所以你得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姻緣,知道嗎?”

“就算你白日裏忙,但你晚上得對他好一些啊。走,趕緊去吧,不然的話,我明日開始可不幫你照顧他了啊。”

“小秦他就需要你多陪陪他。”

……蘇嬈也不知道秦霁給郭大娘灌了什麽迷魂湯,總讓郭大娘覺得她欺負了他似的。

她回到秦霁身邊,一回頭就看到郭大娘殷切鼓勵的笑臉,朝她擺手示意,眼角還泛着剛剛沒擦幹淨的淚花兒。

蘇嬈無奈,只好掐着嗓子,裝出甜膩膩的嗓音,“夫君,你感覺怎麽樣了?”

“是不是想我了?”

“我也想你。”

說還不夠,郭大娘暗示地推了推蘇嬈的後背。

蘇嬈眨眨眼,徹底撲過去抱住秦霁,在他懷裏蹭了蹭。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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