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梁音望着車內的人,反應不及。鐘名祯一直沒有給她回複,她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可是,總歸是來結束這一切的。

“太太。”司機已經下來拉開了車門。

梁音沒有過去,只是摘下口罩,提着手中的購物袋道:“我先把東西放回去。”

她剛買了一些牛排和速凍食品,并不能放太久。

她并沒有邀請鐘名祯上去的意思,心裏已經做了決定,也就不想再有太多瓜葛。

這間公寓,是她太私密的東西。

“上車吧,先送你進去。”鐘名祯卻是開了口,聲音清淡,看着梁音的眼神卻是難辨悲喜。

他的五官很好看,輪廓分明,一雙眼睛格外深邃。

他從來不是個将喜怒放在臉上的人,年少時就已內斂深沉不讓人看出情緒,到了後來,時光漸去,他掌管鐘氏集團,他就更加讓人看不清。

梁音避開了他的視線,也沒有堅持——進去有一段路,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她想,鐘名祯或許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坐進車裏,她的心中一片敞亮,她原本想鐘名祯或許不知道她為什麽提離婚,可是現在看來,他應該是知道的。

車子駛入地下室,很快又停下。

“我去去就來。”梁音低頭說了句,就拿着東西走下車去。

“嗯。”鐘名祯應了聲,沒有跟上去的意思。

他是個有分寸的人,從來會尊重人,梁音的不願意他盡收眼底。

司機關了車門,沒有立即進去,只是站在了一旁,車子裏便只剩下了鐘名祯一個人。

他似乎揉了揉太陽穴,很快,又恢複了平常。

這兩天,他從歐洲飛到北美,又從北美飛回國,片刻也沒停。

梁音很快走了下來,依然是那身裝束,只是頭發紮了起來,平常的就跟鄰家姑娘一樣。

司機已經為她開了車門,梁音上了車,鐘名祯便轉過視線道:“先去吃個飯吧。”

梁音的頭發紮起,整張臉就露了出來,這幾日的消瘦也就愈發明顯。

此時也快到中午了。

“不用了。”梁音卻是淡淡拒絕。

她并不想吃東西,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吃下東西。

她如今,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

鐘名祯沒有勉強。

司機意識到他們有話要談,便開了口,“鐘總,太太,我先下去。”

鐘名祯沒有說話,便是默認。

車裏很快只剩下梁音和鐘名祯,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裏安靜的可怕。

梁音想起那時候,鐘名祯似乎為她做過一頓飯。

那時候還是暑假,她住在鐘家,那一天老太太出門了,廚娘有事請假,家裏便剩下了她和鐘名祯。

鐘名祯一直在樓上看書,到了中午的時候,她便準備為他做點什麽吃。可是她正在忙碌的時候,鐘名祯不知什麽時候走了下來,然後看着她的生硬操作,便接過了她手中的刀,“我來吧。”

她告訴了他廚娘有事出去了,他便一下明白了她的意圖。

她從來不會做飯,那是她第一次下廚。

鐘名祯卻很熟練,輕易的就将兩個人的午飯準備了出來。後來她才知道,鐘名祯讀大學住在了外邊,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就學會了做飯。

後來吃好午飯,他又提醒她說:“你要是不會做飯,以後可以訂餐,他們會送過來的。”

然後她就知道,如果那天他一個人在家,或許根本不會下廚,他只是看到她在忙碌,就接手了她未完成的工作。

在鐘家,他是主人;論年紀,他居長,沒人在家的時候,理應由他照顧着她的一切。

那個時候,他的身上還能流露出些溫情,讓人覺得不是那麽難以接近。

可是也就只是如此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鐘名祯做飯,也是最後一次。

……

長久以後,梁音終于開了口,“我們離婚吧。”

十三年的感情,已經足夠了。

鐘名祯一直沒有解釋,或許解釋也已經無關緊要。

他和喬珊應該會複合吧,然後他們重新走在一起,而她,不過是途中突然插-入的那個人。

鐘名祯沒有回答,只是隔了很久,才開口問道:“你想好了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一路問進了梁音的心裏。

……

那時候她怎麽會嫁給鐘名祯呢?

那時候鐘名祯在結婚登記處等了一天,喬珊沒有來,他便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他回到家,繼續上班下班、交流應酬,繼續做着他的鐘氏集團繼任掌門人。

只是每到晚上的時候,他總會一個人喝酒,喝到不省人事。

他一直是個自持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絲不茍,仿佛永遠不會犯錯。可是那時候,他開始沉淪。

他真的很喜歡喬珊,無人可以想象的喜歡。

梁音是從他的朋友那裏聽說的,她常常會在鐘家,也就常常會遇到鐘名祯的那些朋友,時間久了,也就都認識了——他們都很喜歡鐘家這個小妹妹,她比他們都小,文靜乖巧,容易害羞,雖然還未徹底長大,卻已可以想見的美,所以很多時候,說話都不會避諱她。梁音知道後就去了鐘家,正好第二天也是鐘老太太過壽。

當天晚上她久久沒有睡着,因為鐘名祯始終沒有回來,他并沒有夜不歸宿的習慣,那時卻已經很晚。

後來,她終于聽到動靜,開門一看,就看見鐘名祯正走上扶梯。他顯然喝多了,臉上不顯,走上樓梯的時卻踉跄了一下。她上前扶住了他,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的心卻一下揪住,他的眼神,那麽平靜,卻那麽悲傷。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樣子。

她将他扶進了房間,給他拿毛巾擦臉。她說你不要難過了,還有很多人喜歡你呢。

那時鐘名祯靠着牆坐在地毯上,聽到她說着,便擡起頭輕笑着問道:“很多人喜歡我嗎?那你呢,喜歡嗎?”

她的手頓住,很快,卻又重重的點下了頭,“嗯。”

然後,鐘名祯看了她一眼,便一把将她拉過吻住了她……

第二天一早,她就離開鐘名祯的房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将自己洗幹淨,換好衣服,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她想鐘名祯或許不會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他喊的,也始終是“喬珊”這個名字。

那時她二十一歲,沒有想過讓他負責。她沒有徹底拒絕他,因為她喜歡了他那麽多年。

可是鐘名祯醒來時終究還是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床上的痕跡太過明顯。

那個時候他已經清醒,所以後來她出門時他便攔住了她的去路。

他說昨晚是你嗎?

她沒有說話。

他便說,我會對你負責的。

——一開始她嫁給他,便只是因為一場意外。

而現在,她已經想好了結束這場意外。

“嗯,我想好了。”梁音點頭說道。

鐘名祯看了她一會,轉過頭,終于開了口:“我會讓陳律師拟好離婚協議的。”

卻是同意了她的離婚請求。

梁音的一顆心便像是終于落了下來。

“那沒事我就先走了,”她說道,“等需要簽字的時候你再聯系我。”

“嗯。”鐘名祯應了一聲。

梁音聽着便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

梁音很快消失在了電梯口,鐘名祯坐在車裏,卻久久沒有離開。

他驀地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梁音時的樣子,那時候她還很小,穿着條裙子坐在沙發上,看到他進來就站起了身,拘謹而無措,美而不自知。

那個時候她應該才十五歲,不過是個中學生。

她是鐘家那個小妹妹,所有的人都喜歡着她,那時候他們總在背地裏開玩笑的說,等音音長大了咱們就把她娶了吧。那時候他從不發言,可是沒想到,最後是他娶了她。

可是這一樁婚姻,終究是倉促的。

他睡了她,便想去負責,他覺得他娶她是最好的選擇,便絲毫沒有問過她的意見。

她總是太安靜,不争不吵,讓人忽略而不覺。

可是,終究是對她不公平的。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他為了負責而娶她,可是在他眼裏,他對她永遠親情大于愛情。

而這些年,或者她也早已厭倦。

鐘名祯又想起剛才梁音的樣子,她是消瘦的,是排斥的,可也是平靜的。

就像是早已做好了準備。

他看得出,她是真的想要離婚的。

于是那些原本準備說出的話就統統咽了下去。

他早應該知道,她不是個輕易開口的人,說了,就是要做了。

喬珊發給她的那張照片他看到了,可是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喬珊找到了他,想要複合,他拒絕了。他曾經确實深愛着她,可是時光過去,一切都已放下。他從來是個理智的人,一時着迷,跳出便是清醒。

可是喬珊已經變了一個人,她在他的酒裏放了東西,等他醒來又睡在她的身邊。她不擇手段想要證明她的魅力,只是不甘心。

這些年他再也沒有見過她,可是卻一直在聽着她的消息。她後來又有幾段戀情,可是都是失敗,她似乎越來越潦倒,過得越來越不堪。然後她就想重新找回她,就像是一個玩夠的人終于想要回家一樣。她知道他曾經那麽愛他,便以為現在他也依然會那麽愛他。

她故意拍了那樣的照片發給了梁音,等她打來電話發來短信的時候又統統挂掉統統删除。那個時候他還在昏睡,根本毫無察覺。

可是她終究失望了,他早已不是原來那個他了,看着她赤.身裸.體的躺在他的身邊,他只是穿上衣服走開。

曾經那麽喜歡的人,終究變得不堪入目。

可是他的行為刺痛了她,她不讓他走,歇斯底裏,在他想要打電話回去的時候又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扔出窗去。

後來他終于還是離開,可是找回的手機已經粉碎。

等到換上新機找回被删掉的數據時已是下午。他剛打開,梁音的短信就發了過來。

她說,鐘名祯,我們離婚吧。

後來他很快趕回莊園,又很快轉機回國,一路輾轉不曾停頓。

莊園的傭人說,老維克托死了,太太哭得很傷心。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看到她哭過。

喬珊發給她照片,她只是告訴他,名祯,維克托快不行了。

他沒有回,後來維克托死了,她便跟他說:

——鐘名祯,我們離婚吧。

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可是最後,也感覺到了她的堅定。

然後,所有的話也就不值一提。

她下定了決心,他也就只有尊重她的決定。

鐘名祯的眼神有了一瞬的迷茫,可是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撥通了司機的電話,又淡淡的開了口——“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呦~

這一章裏的每一個字我都寫了最起碼三遍以上,從昨天早上寫到現在,鐘先生你注孤身吧,寫得我累死了!(?_?)媽蛋

然後明天要帶娃出去做戶外活動可能也要晚更,大家可以晚些刷哦,要是實在刷不到就後天刷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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