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大約一百年前, 魔尊之位突然換了人。

桎梏魔界長達千年的老魔尊突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新得不能再新的魔修。

蘇予川。

這個看起來溫和而陌生的名字,在魔尊換人的那一刻便, 震顫了魔界所有心懷不端之人, 傾軋了所有不忠之心。

——魔尊沒有禪位, 只有篡位。

每一個能坐上魔尊之位的人, 都是很長一段時間內無人能敵的強手,位子坐得越久,實力也就越強。

沒有人能想到,一個不知從哪裏出來的魔修,能打敗上位千年之久的魔尊。

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身,也沒有人摸清過他的實力, 凡膽敢忤逆違抗者, 下場不想也罷。

神秘,恐怖,深不可測……一切玄虛的詞都被恐懼的魔修用在了蘇予川的身上, 造就了傳言中更加狂妄邪惡的他。

然而此刻,這位神秘、恐怖、深不可測的魔尊,不僅被喚作“小紅”,還被當寵物一樣呼喚。

以及, 被那個明晃晃的大抄網威脅。

寧有鯉:“小紅,這名字還挺可愛的, 以後你就叫這個吧。”

蘇小紅:“……”

金色的種子接二連三落入水中, 奇異而淺淡的藥香氣擴散開來,品質顯而易見。

蘇予川原本是想趁寧有鯉不在時離開這裏的, 這點傷對他來說還不算什麽, 只要不傷及性命……但令他沒想到的是, 這個寬廣的池子周邊居然栽種着金拂珠。

這種只生長在靈氣充沛環境裏的靈藥,對治愈外傷有着難得一見的妙用,長成要求也極為苛刻,整個修真界都沒幾處存在它的身影,如今居然能在清勻宗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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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是讓他決定暫時留下的緣由之一。

蘇予川看向寧有鯉,緋如灼桃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底,與周邊的春色相得益彰。

修士中難得一見的好顏色……倒不惹他厭煩。

既如此,他便等到傷好後再離去。

瞥了一眼身旁緩緩放下來的抄網,蘇予川稍微晃了一下尾巴,往裏游進去大半。

寧有鯉愣了一下,驚異于這條大魚的靈性,又被那晃晃悠悠的身形逗得忍不住發笑,噗嗤一聲後,好似看到大魚無語的神情。

真成精了吧?

笑完,寧有鯉拉起抄網,拉擔架一樣,将頗為沉甸甸的大魚慢慢從水路運回隔離網,期間注意着水的深淺以及不碰到它的傷口。

金拂珠似乎很有效,原先還一縷一縷滲血的口子現在只滲紅了,是個好征兆。

寧有鯉重新把隔離網豎起來,将方才的草藥丢入水裏,又跑到藥田薅了一大把金拂珠,全部扔到大魚的隔離網中,豪氣不已:“小紅,來,吃!随便吃,這些夠嗎?不夠還有。”

金拂珠的種子一顆有珍珠大小,精致可愛,實心的,不重卻也不輕,幾十上百顆從上砸下去,把蘇予川砸得有點懵。

他驚異于寧有鯉的出手大方,也沉默于自己身為魔尊居然被這東西砸得頭痛,頓了又頓,最終還是臣服于難能可貴的靈藥,一口一個開始吞吃。

寧有鯉看得滿意。所謂是藥三分毒,但金拂珠最好的一點,就是熟透的種子沒有毒性,能直接當飯吃,最多上火。

但也只是說說而已……金拂珠種的量不大,當飯估計沒幾天就要吃完了,所以還是得找其他東西。

她開始沉思。這種魚吃什麽為主,草?蟲?雜食?

魚飼料——!

靈光一閃,寧有鯉想到了。

她差點忘了系統的加工功能。

荒廢許久之後,終于能在這裏體現作用了。

寧有鯉笑眯眯地看着大魚,“小紅,你慢慢吃,吃完給你別的好吃的。”

蘇予川裝作沒聽見這個名字。他的實力早已允許辟谷,就算一直不吃東西也沒什麽所謂。

水面的氣泡一個個浮起,蘇予川往前游動了些許,正要吃下前方的金拂珠,餘光中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紅色,身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那是……他的鱗片?

蘇予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寧有鯉手中的東西。

寧有鯉掏出了兩年前在秘境撿到的鱗。

雖說大魚身上的鱗和這片鱗很像,但她還是要對比一下,以免貨不對板。

【系統,探測一下這片鱗和這條魚是否屬于同一物種。】

系統大體檢測了一下,得出結論:【是的。】

寧有鯉看大魚的眼神愈發溫和,她看着魚,仿佛看到了一個偌大的聚寶盆。

“小紅啊。”寧有鯉扶着裙擺蹲下來,将手裏的魚鱗遞到大魚腦袋一旁,果然,這樣對比就更一致了。

“你要好好養傷才行。”她笑着,眸光柔和到難以直視,像揉碎的星辰。

蘇予川被這眼神看得怔了一下,而後心中嗤笑,要是她知道他是魔尊……不,即便單是知道他是魔修,恐怕就會慌得不能自已吧。

這些所謂的正道修士,不過如此。

想到這,蘇予川對寧有鯉更升起幾分審視——她為什麽會有他的鱗片,拿他的鱗片又有什麽目的?還是說……她已經認出他的身份,裝傻充愣讨好他?

不可能。蘇予川否定了這一猜測。且不說無人見過他的真身,何況眼前這小修士實力太弱,怎麽看也不像別有用心。

堂堂魔尊尚不知自己其實是被當搖錢樹了,對寧有鯉的心防放低了幾分。

……

第二日。

清晨起床,寧有鯉打算先在雲居加工一些魚飼料——她仍記得剛來宗門時捕撈上來緋晶蝦,那剝好的一大兜蝦皮,就是為現在準備的。

現在過了三年……應該沒壞吧?

寧有鯉完全沒有可能給大魚吃過期産品的警覺,拿好追蹤網,準備去靈泉眼把材料重新打撈出來,但剛一出門,她便迎頭撞上了她那有一段時間沒見面的大師兄。

裴覺。

但更引起她注意的,是跟在裴覺身後的少年。

嗯……果然來了——她竟有這樣的感覺。

“裴師兄。”寧有鯉只走了一下神,很快便反應過來,走上前去。

她看向所謂的原書男主,對方目不斜視,十分有禮地微垂着眼,沒有對周圍展現出一絲好奇。

有定力。

寧有鯉不知第幾次感嘆,不愧是男主。

“寧師妹。”裴覺向她道,“這是靈雲峰昨日新來的外門弟子。”

一番介紹下來,寧有鯉從裴覺的話中提取了兩個信息。

好消息:男主不參與管理靈雲池。

壞消息:男主就在隔壁靈雲田。

要說靈雲峰的構造,整座峰山水環繞,梯田成排,天池與田地有的一崖之隔,而有的,只有幾步之遙。

這樣的排布非常方便給田地澆水,因此有時也會撞見打水的管田弟子。

寧有鯉沉思,靈雲峰的梯田比起天池,可謂數不勝數,管理形式也大為不同,因此不像靈雲池一樣就算只有她一人也能顧及,而是要依靠更多的人力。

因此,不出意外的話,男主平日都會忙于事務,跟着管理靈田的前輩幹活,偶爾才跟她打個照面。

應該也還好……不會變成熟人。

“按照入宗時間,你算是他的師姐了。”裴覺笑道,“今年春雨晚至,春耕拖延了許久,恰好拖到這幾日。翻田播種又需一定修為,靈雲田的人可能無暇顧及他,還需一個引領者。巧合的是,他要掌管的靈田恰好在靈雲池附近。”

說罷,他對少年道:“這是你寧師姐,早你三年入宗。”

少年這才擡頭正視,語氣謙卑恭敬:“弟子秦楚,若有不足之處,煩請寧師姐教導。”

寧有鯉端詳着他,不得不說,少年長着一張清俊的面孔,眉眼帶着幾分天生的冷淡和肅穆,一看就是命中注定的正派人士,即便現在還未完全長開,也已經看得出日後出挑的容貌了。

她恍然間明白了裴覺的意思,“裴師兄,你是讓我帶他……?”

對方笑着點頭,溫潤的眉眼愈發舒展,“他剛剛入宗,很多事還未學習,有時還需你的提醒。”

“……好,以後若有不懂的,随時可以問我。”她頓了一下,如此說道。

寧有鯉覺得,自己敢說這話,完全是出于肯定男主是個自力更生的人。

在原書劇情裏,男主不是在自我鑽研,就是在自我鑽研的路上。

果然,少年聽了她的話後,只是略一颔首,以表尊敬,全然沒有作為新弟子的跳脫或多慮。

寧有鯉無奈,這麽一來,加工飼料這事就只能往後延。

她不能在別人眼皮底下“變”出一堆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寧有鯉難免又想起書中對男主的描述,劇情裏,男主是個縱使天崩地裂都能泰然處之的人,尤其是與魔尊的第一戰,十一峰戰垮了七峰,山巅的大石頭噼裏啪啦往下掉,男主眉毛也沒有皺一下。

還有,她本來是會被大石頭砸死的倒黴鬼。

“還有,靈雲池入春也開始忙了,你一個人不便,讓秦楚師弟幫忙便是。”裴覺又補充道。

秦楚也十分恭順:“任憑師姐差遣。”

寧有鯉沉默了一下,讓原書男主給他搞魚塘……是嫌距離不夠近,死的不夠快嗎。

不多時,裴覺走了,這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寧有鯉側頭看向目前只有十五歲的少年男主,清晨熹微為他冷凝的雙眸鋪上了一層暖色,不再像原本那麽冷淡。還未抽條的身體雖瘦削卻挺拔,正如隐藏的一身傲骨。那身縫着不少補丁的布衣眼下也換成了靈雲峰統一的外門弟子服,顯得格外幹練利落。

還有發旋……頭發茂密,沒有禿頭的危機。

所以,她該讓如今還是個小矮子的男主做點什麽好呢?

作者有話說:

被金拂珠暴砸的魔尊:它一下子就打到了我的這個……呃,頭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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