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金漠地境邊界, 一眼望去空茫無垠,似白似黃的顏色占據了幾乎所有視線,無比神秘又混沌。
冗長蜿蜒的土地上, 毒瘴深潭随處可見, 但比這些毒瘴更可怕的, 是慘死魔修七零八落的屍身。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氣味, 鮮活的味道意味着這些魔修還沒死多久。而在那些殘缺的屍體之上,面容猙獰的魔物附在上面盡情啃噬,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蘇予川冷冷看着遠處這一切景象,許久沒有說話,讓身後聽令跟來的魔修撲通一聲跪下。
“魔尊大人,左護法大人, 這次是屬下監督不力, 懇請責罰!”
“說吧,怎麽回事。”蘇予川不再為難他,徑直問道。
“是……昨天夜裏, 金漠地境的魔修突然發難,合力出動。他們肆意偷襲其他魔修,制造混亂,我等全力反擊, 卻還是損傷了一些。”魔修捂着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禀報,“當時恰逢有宗門弟子闖入, 那些魔修便分散了注意, 掉頭去伏擊那些弟子了。”
“你們殺了多少,又損傷了多少?”影追問。
“金漠地境死有五十八人, 我軍損傷……一人。”魔修赧然。
蘇予川瞥了他手臂一眼, 不置可否。
“那清勻宗弟子呢?”
“回魔尊, 那些弟子身中魔障,卻未處下風,反而殺了幾個。”魔修當即開始回憶,“後來清勻宗便得知了他們的蹤跡,派人來帶他們回去。”
說完,他試探地比了個手勢:“魔尊,那些宗門弟子正在附近,要不要……?”
蘇予川漠然道:“金漠地境土地寬廣,邊際混沌,常有各界人士誤入,難以管轄,才生出了那麽多膽大包天的人。”
魔修一愣,立馬反應過來這是要放過那些清勻宗弟子了,喏喏地應了聲是。
“至于你……”
這是要處置他了?
魔修心髒猛地一縮,恐慌之意湧上頭頂,雙腿站站幾乎難以站立。
“且回去歇着罷,丢人現眼。”
“是……”魔修絕望地認命:的确是他沒能及時将金漠地境的這些人趕盡殺絕,魔尊要處死他也是情理之中——
哎,等等,讓回去歇着?
一瞬間,魔修整個人都精神了,臉上才浮現出來的死氣盡數消退,紅光滿面意氣風發,“是!”
他大聲回應,連帶着覺得手臂上的傷都成了勳章。
待魔修離開後,蘇予川獨自一人向那條曲折小道走去。
他進一步,那些攀附在屍體上的魔物就退十步,示威的嘶啞吼聲此起彼伏。
被食欲控制的魔物張牙舞爪還想貪吃,卻因面對的是魔界之尊,而難以抵抗本能産生的敬畏與恐懼。
蘇予川一邊冷然掃視這些沒有思維的魔物,一路通暢地走到半途。他低頭查看那些屍身,見果然都是金漠地境的反叛者,心情好上不少。
這些見風使舵的雜碎們如同野草,藏匿在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表面上服從,暗地裏卻幹了不少違背他的事,得寸進尺,肆意妄為!
蘇予川不禁反思,當年,他不該随意聽信他們的話,就此收手,沒有将其覆滅。
斬草必除根,他對這種道理的見解……在坐上魔尊之位後,倒是退步了。
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更遠方的岩石空洞呼嘯着凄涼的回聲。蘇予川随手一擡,便有一藏匿于暗處的悖叛者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悖叛者神情驚惶,手足無措,死死抓着蘇予川擎着他脖頸的手,想喊卻無法發出聲音。
“咔嚓。”
蘇予川随手将人丢在一邊,眼底浮現出幾分嫌棄。
接下來,他還是用更為方便的辦法……清洗一下這裏吧。
……
“寧姐姐,跟好我。”
白衣少女主動站到她身前,下意識伸開手臂做出保護的姿勢。
寧有鯉一怔,唇角笑意帶出幾分欣慰和無奈。看吧,女主以太快的速度成長着,已經從弱小者站到了保護者的位置。
“別擔心,這裏是魔界的邊境地帶,很少會出現魔修。”寧有鯉對書中寫的“金漠地境”有幾分印象,男女主不小心流落魔界時,就從這個最安全的地方度過了好幾個夜晚。
“那只是‘很少’,不是‘絕不’。”童素言之鑿鑿,用絕對的态度反駁了她,“不能掉以輕心。”
寧有鯉笑了笑,緊跟在童素身後,視線在不遠處的幾組弟子身上掠過。
在進入魔界後,他們各自與熟悉的人結伴同行,并相互不離得太遠,這樣一旦出現意外,周邊的人便能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支援。
秦楚走得也不遠,就在右前方。
寧有鯉看見了頻頻回頭的少年,揮手朝他打了個無聲的招呼,就與童素往另一邊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魔界,實話說,與她想象中的模樣相去甚遠。
并沒有預想中絕對的晦暗無光,這裏反而很亮,只是無比混沌,看不清十米開外的地方。自然……這種地方也很适合隐藏,說危機四伏也不為過。
“啊呀!”突然間,一聲極力壓抑的尖叫響起,弟子們紛紛朝那個喊出聲的人看去,那人欲哭無淚地指着前方,“有、有死人!”
聽見死人,許多膽大的弟子上前方查看。很快,他們回來了,很多人臉上表情極為難看,甚至有人在一旁嘔吐。
很多弟子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生死”,更別提是這麽慘烈的死。
“前方路上全是死去的魔修……”一個見多識廣的弟子強忍着惡心說道,“他們的屍身上全是魔氣。”
“不是在魔界沾染的魔氣?”
“不是。”那弟子搖頭,“連一絲靈氣都沒有,身上也無任何是其他宗門弟子的證物,反而有魔界的東西。”
衆弟子面面相觑,魔界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死掉的魔修?
寧有鯉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原書裏,魔尊這個boss當得也不是萬分順利,許多生出叛心的魔修在難以顧及的偏遠地帶搞事,故意去外面挑事,再把鍋扣到魔尊頭上。
這麽看來……他們是正好碰見魔尊發怒了吧?
寧有鯉不怕這個,好奇地想上前面看一眼,卻被童素一把拽住。
女孩臉色發白,抓着她的手在顫抖,卻還是極力呈現出平靜的模樣,“那邊太危險了……不要去。”
大概是回想到了族人覆滅的那一天吧。
寧有鯉反握住了童素的手,走回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不去了。”
童素的狀态穩定了幾分,漆黑的大眼睛滲出幾絲水跡,很快又消失不見。
但即使換了一條路,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安定。
路上四處都是死狀慘烈的屍體——他們都化作燃着的污泥,本來看不出原形,可有弟子途中無意間踢到了它,翻出了人的手指,才知道這些污泥不是什麽奇異的泥土,而是一個又一個魔修。
“我聽說……魔界的魔尊性格暴戾,最愛玩弄人的性命。”一個弟子臉色已經不是發白這麽簡單了,簡直像一層剛糊的金紙,這是他吐了太多次造成的後遺症。
一呼百應,剩下的人也都說出了自己的“道聽途說”。
“魔尊是個變态。”
“魔尊喜歡喝童男童女的血。”
“魔尊最愛折磨人,看人臨死前的慘狀。”
“魔尊他……”
暗中的蘇予川将清勻宗弟子的話全部聽入耳中,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憤怒吧……好像就坐實了他們的說法;無視吧……仿佛又失去了作為魔尊的威嚴。
這些宗門弟子都是從哪聽聞來的消息?簡直有辱仙門之名!
蘇予川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看向最邊上走着的寧有鯉。
對方正與他夢裏的敵人走在在一起,姣好的側顏被瘴氣遮擋,有些看不清楚。
這個每日都陪在他身邊的少女竟然也來了……?
蘇予川的心情一時間有些微妙,那他走之前特意讓一條初開靈智的魚化成自己的模樣,是不是白費功夫了?
似乎也沒有。
蘇予川轉念一想,他總歸是比對方回去慢的。
畢竟,他的清洗,才剛剛開始。
“現在還剩幾個人沒找到?”
“還有兩個。”
“太好了,那再快一些吧。”
看着愈來愈少的人群,寧有鯉預感魔界一日游可能快結束了。
他們來到了一處湖泊前,湖泊表面充滿了肉眼可見的瘴氣,讓不少修為只到築基後期的弟子變了臉色。
“金丹期以上的人上前,其他人休息。”領頭的弟子捂住口鼻,回頭看到面色無異的寧有鯉,驚奇道:“寧師妹,你不覺得難受嗎?”
“我……”寧有鯉沉思了一下,眉頭蹙起,輕撫胸口,“我有點胸悶。”
不對。
捂住鼻子,“還有些頭暈。”
“寧姐姐……”童素擔憂地上前拉住她。
寧有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那你先在一旁歇着。”弟子不疑有他,揮手叫住童素,“童師妹,我們先去前面探查一下。”
童素點頭。
童素在探知方面的膽子比一般人大,在別的弟子幾人一組戰戰兢兢向前時,她已經随便挑了一條路獨自出發了。
然而就是這一轉,她驀然看見了一抹格外秾豔的赤紅色。
她猛地一愣,只覺前方朦朦胧胧伫立着一個身影,看不太清楚臉,但能看清那身赤紅無比,細細文繡了金色紋理的衣服。
好眼熟……
童素心中陡然冒出這個想法。
她正想前進查看,一眨眼,卻發現那抹色彩不見了。
“奇怪……”
剩下的路沒什麽東西,童素平平安安回到了大部隊,被找不到她的帶頭弟子訓斥了幾句,一行人就又繼續前行了。
路上,寧有鯉發現童素總是看自己,便低頭壓低聲音問:“怎麽了?”
童素遲疑半晌,還是決定說出來,也悄悄道:“寧師姐,我剛剛在那邊看到了一個人。”
人?
寧有鯉覺得指尖有點冰涼,“什麽樣的人?”
“沒看清楚,穿着紅色的漂亮衣服,很漂亮,在這種地方也很明顯。”童素比劃道,着重突出了對方穿着的美麗。
寧有鯉的心沉了下去。
紅衣……她再清楚不過是誰。
整個《人人都愛小師妹》裏,只有魔尊蘇予川愛穿紅衣。
她甚至還吐槽過,整得跟出嫁似的,但是實力很強,反差萌嗎。
但現在對方就在附近,讓她意識到書與現實還是不一樣的。
原書裏,對魔尊實力的刻畫非常細致——前期與男主打得五五開的角色……能容人小觑嗎?
“噓,不要說了。”寧有鯉四處看了看,制止童素再說下去。
她拉住童素的手,快步走到大部隊中間去,以保證四面八方都看不見她們。
童素眨了眨眼,把後面沒說的話咽了回去。
她想說……那個人衣服的顏色,好像寧姐姐你養的那條大魚啊!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中秋節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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