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當日

“給王妃請安。”

才回到中院,迎上來請安的人讓岑慕凝覺得很熟悉。“擡起頭來。”

欣悡擡起頭,臉上泛着淡淡的笑容。既沒有谄媚,也沒有不自然。“奴婢是主子特意指過來,為王妃打點中院諸事的。無論王妃有什麽吩咐,奴婢都會照辦。”

“這倒是有趣了。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岑慕凝還記得她如何端起一盆髒水,毫不留情的從頭潑了她一身。

“王妃有所不知。當晚你被那幾個罪婢攻擊,是她及時通知了戍衛。”青犁少不得解釋一句。以免王妃誤會主子對她還有什麽心思。

“原來如此。”岑慕凝微微蹙眉:“那你就好好幹吧。”

“請王妃留步。”欣悡擡起頭,有些自責的說:“奴婢這十來年,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侍奉殿下。這是奴婢的主子交給奴婢的任務,所以當日被王妃破壞,奴婢才會做出那麽極端的事情。如今,奴婢自當向王妃謝罪。”

說話的同時,三個婢子分別端了三盆水來,毫不遲疑的潑向了欣悡。

虧的是青犁擋在岑慕凝身前,否則她華麗的裙子都要被濺濕了。

“奴婢知道這麽做仍然不夠,但請王妃給奴婢恕罪的機會。”臉上的水順着發絲往下淌,欣悡伏在地上,柔順的說:“從今往後,殿下和王妃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定忠心耿耿為主子盡忠。”

“去換件衣裳做事吧。”岑慕凝明白莊凘宸是什麽意思。如果連太後的耳目都對付不了,自然就更對付不了太後了。所以把這個人留在身邊,也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讓自己漸漸的聰明起來,也能反将一軍,讓太後知道她想讓太後知道的事情。

“多謝王妃。”欣悡伏在地上,渾身發冷。她是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滋味的。

“王妃,您別不高興了。主子這麽做也是……”

“殿下自然有殿下的安排。一個欣悡而已,不至于不高興。”岑慕凝溫婉一笑。

“自從王妃入府,主子雖然沒有說,但是奴婢能感覺得到,他還是很在意您的。”青犁乖巧一笑。

“我知道。”岑慕凝認真的點頭:“如果不是有殿下的庇護,我早就沒命了。皇上和太後肯寬恕我,也是因為殿下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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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犁有些尴尬:“王妃,奴婢說的不是這些。其實主子心裏還是……”

“哦。”岑慕凝略點了下頭:“那個人那件事不要再提了。我去看看冰淩如何了。”

她走的極快,推開了冰淩的房門。

話還沒說完的青犁愣愣的站在原地,小聲的嘟囔:“奴婢是說主子心裏還是有您的。”

“小姐。”冰淩早就已經醒了。可是這偌大的院子裏毫無半點聲音,她一個人戰戰兢兢的躲在床榻上,并不敢貿然發出聲音。直到看見岑慕凝走進來,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落。

“你沒事吧?身上的傷還疼嗎?”岑慕凝看她哭了,趕緊摸出絹子來為她拭去淚珠。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沒想到小姐居然和奴婢同一宿命,被丢進這偌大的閻王府……”

岑慕凝捂住了她的嘴:“等你的傷好些了,咱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小姐。”冰淩疑惑的看着她:“您該不會是對瑞明王動心了?”

“他是我賴以存活,和為母親報仇的指望。”岑慕凝微微一笑:“這個世上,除了你,他對我來說最重要。”

看着她有些複雜的眼神,冰淩沒有繼續說下去。

“倒是你的哥嫂太無情,都是至親骨肉,怎麽舍得下這樣的狠心。”岑慕凝氣不打一處來:“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讨回公道。”

“不。”冰淩搖頭:“由着他們去吧。左右能見到小姐,再侍奉您身邊,也是錯有錯着。只是小姐,您方才說要給夫人複仇,難道你已經知道仇人是誰了?”

“應該就是宮裏的那一位。”岑慕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趕緊好起來,我們再從長計議。”

一連好幾日,岑慕凝都沒見過莊凘宸的面。

聽青犁說,他早出晚歸的,似是朝中有什麽大事發生。

只是府裏的良藥到底管用,幾日的功夫,冰淩的傷就好多了。不但能下地走動,還能和青犁一道做些簡單的事情。

這讓岑慕凝心裏安慰不少。

“王妃。”青犁快步進來,有些擔憂的說:“恪純公主來了,孔雀辇已經停在了府門外。”

“請她進來。”岑慕凝心想,她這麽過來,想必是有什麽事情。

“奴婢陪小姐去。”冰淩很不放心。

“也好。”岑慕凝點了下頭:“你去奉茶送去花廳。”

恪純公主進來的時候,臉色隐隐透着不好。

“公主這是怎麽了?”岑慕凝上前扶了她一把,發覺她的身子竟然虛弱不堪。

“無礙的。”恪純公主淡淡一笑:“其實我欠你一句抱歉。那一日,在恪純公主府發生的事情,其實都是母後的命令,我不得不遵從。西涼侯夫人的死,也是母後的人所為。就連西涼侯小妾出來頂罪,也都是母後精心策劃,叫人挑不出毛病。而我這個只能依仗母家光輝活下去,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的公主,除了唯命是從,再沒有別的活法。”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岑慕凝不免勾唇。“過去的事情,公主無需介懷。左右這件事情,我也洗脫了嫌疑。”

“若非你急中生智,傷及自身,恐怕……”恪純公主淡淡一笑。

“原來公主早就察覺了,卻沒有在當日揭穿我。”岑慕凝因為事情倉促也顧不上去清理那些痕跡。

“我知道你不是作惡的人。而我卻一直在母親的掌控下做那些惡事。”恪純公主笑容裏透着無奈的蒼白,臉色也陰沉的厲害。“就連我自己的孩子都沒能……罷了,今天我來,不是為了說這些。其實當日,我是見過丞相夫人的。”

“什麽?”岑慕凝不由一驚。

就連進來的冰淩也跟着顫了一下,端着的茶盞險些打翻。

“在宮中的那一日,我親眼見到了丞相夫人。”恪純公主幽幽嘆氣:“當日我去給母後請安,卻因為下雨路滑,不慎跌倒,弄髒衣裙。于是就讓婢子去取,留在鳳鸾殿附近的亭子裏候着。總歸不能叫母後看見我那樣沒規矩。”

冰淩放下了茶盞,繞到岑慕凝身後聽着。

恪純公主有些不安的掃了冰淩一眼。

“你放心,這是我府上跟來的婢子,是自己人。”岑慕凝連忙解釋。

“那好。”恪純公主又道:“當日,我親眼見到丞相夫人,也就是你的母親,從鳳鸾殿的側宮門走出來。奇怪就在于,當時只有她一個人出來。臉色還相當難看。發絲淩亂的厲害,失去了往日的華貴與氣度。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多看幾眼。”

恪純公主閉上眼睛,語氣微涼:“我記得當時丞相夫人急火火的從往外走。臉色嚴肅的像是換了個人。因着亭子比較高,我看的也遠些,她每走幾步就要不安的回頭看,好像身後會有人來追她一樣。當時我沒在意,若是走下去多問一句,可能……對不住了,九弟妹。”

“多謝公主告知。”岑慕凝從未見過母親張煌恐懼的樣子,這麽一想,當時母親肯定是預料到會有不測。她才會這麽心急想要出宮,又擔心身後有人追殺。

“我能幫你的,就只有這麽多了。”恪純公主的話剛說完,就連續不止的咳嗽起來。

“公主,要不要傳禦醫?”岑慕凝看她咳嗽的吃力,少不得問。

“不,別!”恪純公主連連搖頭:“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但與你無關。這世上或許沒有人會想知道。王妃願意聽我說嗎?”

“自然願意。”岑慕凝走到她身邊,拉着她的手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實,我并非母後嫡親血脈。當初,我的母親和母後分庭抗禮,是後宮最得寵的妃嫔。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剛滿月,母親就薨逝了。于是母後向父皇懇求,要親自撫育我。父皇點了頭。母後竟然叫人将我親生母親從宮冊上除名,後來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所生。漸漸的,知道的人也都離宮了,就連皇上也以為我是太後嫡親的女兒,才對我百般的好。只有我的乳母,拼死将這個秘密藏起來,在我十歲的那一年,知道了真相……”

“公主,還是讓禦醫給您瞧瞧身子吧。”岑慕凝不免擔憂。

“不必浪費功夫了。”恪純公主淡淡嘆氣:“我命不久矣。這些年,我幫着母後做各種有利于她的事情,那些事,我也都記錄下來,藏了起來。若有朝一日,你能用得上……咳咳……就是最好。”

“公主……”岑慕凝看她是真的病的不輕。“不如還是……”

“王妃。”青犁匆匆進來,臉色不怎麽好:“太後身邊的人來了,說是要馬上接恪純公主回宮調養。”

“你附耳過來。”恪純公主皆不可耐的握住了岑慕凝的手:“你要記住我說的話。”

她剛剛附耳說完,一個兇神惡煞的婆子就闖了進來:“我說公主啊,您身子不好,和王妃敘舊了這許久,也該回宮了吧。莫非,您連太後的話都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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