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若我為妾

“好幾日了,每當我早晨醒來,總發現濕了褲裆。”劉三郎打了個哈欠,拽了一張椅子在于子歸對面坐了,把手腕一伸。

于子歸三指放于劉三郎脈門上,眼睛望了望劉三郎,但見他額上有虛汗,面色倦怠,他禁不住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啊。”劉三郎伸出舌頭,好玩似的做出吊死鬼的模樣。

于子歸卻不笑,一把甩開他的手腕,面色沉肅,道:“舌苔淡白,脈細弱,還真讓我說着了,你,即将精盡而亡,行了,你回去吧。”

“什麽?!”劉三郎面色一整,稍有驚慌的望向于子歸,一把抓住他的手,苦巴巴道:“表哥啊,有話好好說,你沒頭沒腦的讓我回去,我回去幹什麽啊。”

于子歸推開他,拿起筆在黃紙上寫着什麽,眉眼不動,哼道:“回家準備喪事,還能準備什麽,我早告訴你悠着些,你倒是聽過沒有。”

“那、那怎麽辦,表哥你可要救救我啊。”劉三郎面色一白,猛然站起,拉扯着于子歸的袖子不放。

“你之病在肌膚時還可治,奈何你不聽我的,此時你再來找我給你看,已是晚了,你之病已是到了骨髓,回天乏術,你我無異于扁鵲和蔡桓公,所以,劉三郎,劉臨風,此去準備喪禮吧,不日,我們将陰陽兩隔,你放心,每年鬼節,我會記得多燒些紙錢給你的。”

于子歸面色冷沉,在劉三郎看來是一丁點的玩笑意思都沒有的,此時,他已然吓得臉色蒼白,雙股顫顫,一把抱住于子歸的腰身,死命不放,哭啼道:“表哥啊,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還沒玩夠呢。”

“放開我,你回去吧,我沒有辦法了,或許你可以下樓去找江大夫,他的醫術高明還有辦法醫治你也未可知。”于子歸被身後這一大男人抱的不舒服,使勁撕扯想把這貼狗皮膏藥給撕下來。

“我不走,就是不走,表哥我離不開你啊……”劉三郎是真被吓哭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模樣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喬木拎着食盒上了樓來,門半掩着,堪堪被聽了一些“關鍵”話語入耳,正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對男男在椅子上拉拉扯扯,恩恩愛愛。

她本是不想打擾人家的,奈何食盒裏的肉粥若是冷了就失了原本的味道,不得已只好敲了敲門,推了門進去,笑容暧昧的打量于子歸和劉三郎幾眼,指指手上提着的食盒道:

“冒昧打擾二位了,嗯,我知道那事是不容許別人打擾的,那個欲什麽不滿很傷身,但是我想着你們做那事是很需要些體力的,你們瞧,外面太陽漸漸升起,已是到了早膳的末尾,略略吃些墊墊肚子可好?”

椅子上的倆男人聞言皆是一僵,于子歸是羞煞氣惱,劉三郎則是饒有興味,撲哧一聲笑了,花枝爛顫,暫時忘了他的“生命危險”,見有人來,不僅不放開于子歸,還越發往他身上黏,捏着嗓子,嬌滴滴道:“表哥,這個美人是誰啊,怎麽也不介紹給人家認識認識。”

“我叫夏喬木,很高興認識你。”喬木朝着劉三郎俏皮的眨眨眼,徑自進屋,把食盒放在書桌上,正對着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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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于子歸一身天藍色錦衫,頭紮幞頭,面如冠玉,而另一位一身靛青色錦衫,腰纏金獸頭帶腰,色如春曉,目若秋水,身段颀長偏瘦,這不正是一個妖嬈受嗎?

喬木笑容越發暧昧不明,她從來不歧視男同、女同,卻不接受現實中的男男和女女,無他,只因現實中的那些人長相太欠,不堪入目罷了。

所以,她只喜歡動畫版的男男或者女女,只因畫出來的人物太美,符合她的口味罷了。

而今日見到的這兩個,身穿飄逸古裝,顏色都甚是美麗,一下子就得了她的喜歡。

“你們這是‘我為君穿緋橘衣,願君為我插花笈’嗎?”

“劉臨風,你給我站好了!”于子歸氣急。“你死不了,這總行了吧,給我起開!”

“哈!”劉三郎拂了拂衣裳,懶洋洋站直身子,睨了于子歸一眼道:“你早這麽說多好,害的我在美人跟前失禮了。”

“你們感情真好。”喬木把肉粥端出來,熱氣上溢,頓時滿室生香。

“誰和他感情好!”于子歸哼了一聲,端正坐好。

白瓷盅,乳色粥,整整齊齊方形紅色小肉塊,嫩黃色的蛋花,再配以剁細了的小蔥花,色香味便全有了。

賞心悅目,香味撲鼻,喬木深吸一口,滿足而笑。

她是享受慣了的人,衣食住行樣樣都要求矜貴細致,她想,似于子歸的出身,他也不該例外。

這套瓷器可是她剛在瓷器店買到的,花費了不少錢呢。

虧得她買了兩套白瓷碗勺,一套是準備自己用的,可是現在嗎……喬木望着不拿自己當外人,盛了肉粥就吃的“妖嬈受”,面上笑容加深。

她喜歡這個劉臨風,是個會玩的,更是個玩得起的,對女人更是個……有求必應大方的。

較之于子歸更好。

至于好在什麽地方……喬木背手在後,十根指頭扭啊扭,笑容愉悅。

于子歸接過喬木遞上來的肉粥,動了動嘴也不知能說什麽,只得低頭吃起來。

白瓷盅和勺子碰撞發出清脆悅耳聲,劉三郎眉眼不悅,看都沒看喬木便道:“這就沒有了,美人你也忒小氣,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再去做了端來。”

“今日是沒有了的,不若你明天再來,我做另一樣吃食與你。”喬木朝他眨眨眼,似玩笑似認真。

劉三郎看着喬木,上下恣意的打量了一會兒,但見她,五官精致,模樣妧(wan)媚,柳腰豐臀,身段風流,氣韻更是……一種讓他說不出來的舒坦。

她不是青樓教坊之女的媚俗功力,讨好他就是為了他腰包裏的錢物,不是名門閨秀,端正羞澀,更不似貴女,舉手投足間高傲潑辣,她是什麽呢?

劉三郎半斂眸沉思,倏然睜開,眸光見悅,是了,她的言談舉止,更似是……他們是一類人的感覺,是個敢玩、能玩、會玩,玩得起的女子。

更像是能一起玩,一起風流快活的知己好友?!

不不不,這明明是個女子,女子如何能在男人堆裏玩起來,能和男人玩成一片的地方,只有床上、榻上、花園假山裏,犄角旮旯裏。

可是面前這女子不是,她明晃晃是有所求的,然而,她的所求不像是青樓妓那種,出賣身體,以求得金銀錢物,甚至是花魁的地位,而是朋友之間的所求,她讓人感覺到,你幫了她,絕對不會吃虧,她會以更豐厚的利益報答你。

“可是瞧夠了沒有。”喬木在椅子上坐了,大腿翹在二腿上,全身放松的靠向椅背,若是此時有一杯紅酒,一根泛着玫瑰香氣的女士煙,喬木,她就是一個女老總了,懶洋洋,矜貴貴混跡在男人堆裏,成為男人們的寵兒。

這便是她,夏喬木,故人莊裏,行跡成謎的女老板。

她成名之後,最喜歡做的事情有很多,下雨天窩在床上看書,陽光晴好的時候,獨自一人坐上飛機,去往世界各地品嘗美食,是了,她是個品菜師,明星有星探,美食當然也得有食探。

身體有欲望的時候,固定去找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叫什麽來着,好像是顧七錦,他是什麽身份,是港城望族貴公子,她特別想讓他臣服在她這朵玫瑰花下,而他更想收服這個到處亂飛的女人,他們始終在較勁,誰都不服誰,到了最後,貴公子要定親,而她出了車禍,一命嗚呼,從此永別。

“美人怎麽也不會瞧夠呀。”劉三郎覺得這個女人很可以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謬,一個可以和他一起風流的女人,這太荒唐了,便是大唐貴女們,也不會和男人真正意義上的一起玩,和那些貴女們玩,更像是舉行一場淫穢享樂的宴會,可那不是玩。

一個可以玩在他們圈子裏的女人,想想真是讓人興奮。

想到她的出身,劉三郎似笑非笑,但願不要到了最後,勾搭上一個她想要釣的大魚,成了男人的妾,吼吼,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女人呀,總要一個特別的才好。

大掌不是擱在喬木的柳腰上,行止輕浮,而是搭在喬木的肩膀上,薄唇湊近喬木白生生的耳垂,悄聲道:“美人,不要讓我失望才好哦。”

“你失望與不失望與我什麽幹系,我但願我們能成為朋友,我這張臉皮甚是不錯,公子可要把持得住才好。”

“公子我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美人你的姿色還欠了些,把心放在肚子裏。三日後,蜀崗子城有迎官宴,你去不?”

喬木拉拉自己身上穿的細葛衣,嬌嬌道:“我總喜歡穿些軟料子,那樣不會磨着我嫩嫩的肌膚,可是你瞧,我現在的身家只能這麽穿了,你看還有我的頭發,一點也不黑,這樣子太醜了點,你那宴會我若是去了,豈不是要給你丢人,再說了,我以一個什麽身份去呢,大公子你的相好,還是你包養的外室。”

喬木假模假樣的嘆息一聲,臉上卻不見自卑,又道:“你總得給我一個月或者兩個月的空閑,在你們揚州城站住腳才行啊。你想讓我出醜嗎?”

喬木瞪了他一眼,每一句話軟軟糯糯的,像是撒嬌,可又不是。

那樣的話,若是出自教坊女子的口,劉三郎毫不懷疑的會認為,那是她們在向他索要衣裳穿,要金銀首飾戴,他會毫不猶豫的開口賞賜,要绫羅給绫羅,要金釵給金釵,可是這話是喬木說的,他只會覺得可愛,像是妹妹在和哥哥抱怨,半臂錦不好,要軟煙羅,金釵不好,要紅寶石的步搖。

便是給,也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對于那些女子伺候好了他的欲望之後給予的賞賜。

這太奇怪了,劉三郎懊惱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他吃了她的肉粥,真的就要賣身給她了嗎?

從此後,她要他往東,他不會往西,她要他打狗,他不會攆雞。

哦,那樣的日子真是太悲慘了,卻,很是新鮮,很是心甘情願,他甚至有些期待。

于子歸輕咳了一聲,提醒這二人,這屋裏還有他的存在。

此時,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嘴笨心拙,有些羨慕起表弟的油嘴滑舌來,這個表弟,總能吸引着女子自願獻身給他。

那個紅袖招的流雲是那樣,王記饅頭鋪的俏寡婦是那樣,現在,連這個曾經追着自己跑的小村姑也要自願獻身了嗎。

想至此,于子歸黑了臉。

出口的話卻道:“三日後有什麽宴會,我怎沒有收到請帖,是姑母又要舉辦‘賞花宴’嗎?”

“哈,表哥,你吃醋了嗎,為了你不要的這個‘未婚妻’?”劉三郎取笑道。

喬木也笑,對那古板不通情趣的于子歸,在她和劉三郎面前,只有被調戲的份兒。

于子歸懊惱的咬住自己的舌頭,冷面道:“算了,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管不着。但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我家你登不得正門,他家,你只有做侍妾通房的份兒。”

劉三郎冷眼看着喬木,喬木臉面在笑,目光冷厲,少頃,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指道:“若我為妾可以啊,我只怕他家的正室就要一輩子獨守空房了。”

“呦嗬,你好大的口氣。”

“說着玩罷了。”喬木起身收拾了碗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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