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熊熊哥給講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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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小糖正對着一道高數題苦思冥想，忽然聽到身邊座椅被放下的聲音。

咦？？？

游小糖眨了眨眼，瞬間支棱起耳朵，被高數題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小心髒燃起一點名為疑惑的生機。

——除了結伴來的，大家上自習都不會挨着坐，這間教室裏人又不多……

他眼球控制不住地小幅度轉了轉，悄咪咪往旁邊瞄。

“諾哥！”游小糖小小驚呼了一聲，對于兩人居然能在自習室偶遇這種緣分真是大大地驚喜住了。

“進來就看見你在這兒老僧入定。”程諾話裏含笑，湊過來看了看，“在做高數題啊。”

“嗯嗯。”

“哪道不會，歡迎提問。”

教室裏現在上自習的人不多，他倆又坐在最後排，小聲說話不會影響到別人。

“這道。”游小糖有些猶豫，怕耽誤程諾學習，但對方也不翻書，一臉等他找題的樣子，只好乖乖把題給程諾看。

“諾哥，我經常來這間自習室的。”游小糖悄悄跟他說，“沒有別的教室人多。”

各個時間段我都偵查過了，你上自習的話就來這間叭。

程諾點頭。

這間教室後窗戶呼呼灌風，人當然不多了，冬天的時候人更少。

程諾看完題，幾乎連一秒鐘的停頓都沒有，就拿出草稿紙邊寫寫畫畫邊給游小糖開講。

講完一遍，游小糖沒聽懂……

對于他來說這道題難是一方面，他還有點溜號。

給他講題的是諾哥诶！諾哥在給他講題！

游小糖有點緊張。

對上那雙懵懵的歉然的小鹿眼，程諾似有所悟，貼心地開講第二遍。

末了一句“我講明白了嗎？”卻又把游小糖給一下整愣了。

【你聽沒聽明白啊？】【怎麽還不明白？你怎麽這麽笨啊！】

游小糖從前找同學給他講題，從對方那裏聽慣了的是類似這樣的話。

語氣兇兇的，有點不耐煩的，嫌棄的。

甚至有時候補習班老師的語氣裏也會帶上點不耐煩。

他從來沒有聽過誰問他時用的不是“你”，而是“我”，說“我講明白了嗎？”這句話。

這樣溫和好脾氣地詢問，沒有一丁點兒氣惱指責他榆木腦袋的意思，好像聽不懂不是他的錯，是對方沒有講明白。

游小糖呆了呆。

還可以這樣的嗎？

“回魂啦。”帶着笑的好聽聲音把游小糖呼喚了回來。

游小糖手指下意識撚了撚課本邊邊。

不，程諾是第一次給他講題，不知道他的腦子是不可救藥到什麽地步，所以才對他這麽溫柔有耐心。

如果程諾見識過了，也會像別人一樣煩他的。

游小糖慌裏慌張把書往回收。

還是在諾哥這裏保留一點他不那麽蠢的美好印象叭。

“還沒講完呢。”程諾單手按住書。

“我會啦。”游小糖心虛，不敢跟程諾對視，只垂着眼睛一點一點往過拽書。

他好怕程諾緊跟着來一句，“那你給我講一遍？”

萬幸程諾沒有提出這個可怕的要求，只簡單點了點頭，仿佛被他蒙混過去了，“好，那講下一道。”

游小糖：“！！！”

還要講題嗎？！

程諾看他一動不動呆如小木雞，心裏好笑，自己選了一道，然後讓游小糖審題。

游小糖：“……”

這道也是他不會的。

他認命地集中注意力聽程諾講，暫時揮開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擔憂顧慮。

然後就發現——程諾簡直是天使！

別人給他講題，往往講到第二遍他還聽不懂就失去耐心幹脆不講了，有人會被他逼得暴躁問一句：“你到底哪裏不懂啊？”

游小糖也不敢說，他哪裏都不懂……

可程諾的耐心就像不會告罄一樣，也不問他哪裏不懂，好像一看他的表情就能判斷出他哪個步驟沒有懂，一步一步拆開給他細講。

更神奇的是，通過一道題，程諾能迅速發現他哪裏知識點薄弱，哪裏基礎不紮實，甚至會從涉及到的高中相關知識點給他系統講起！

游小糖簡直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本來腦子不好，學東西慢，初高中理科都是補習老師們填鴨式教學硬往腦子裏塞加題海戰術這麽艱難操練出來的，很多東西他其實靠的都是死記硬背。

什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這種體驗，他是從來沒有過。他學一道題就只是會了那一道而已，稍微變個樣兒他就兩眼一懵了。

更要命的是，靠死記硬背勉強熬過高考難關後，他就把之前學的忘了大半……

大學課程又一上來就很難，對于游小糖來說完全沒有過渡，別人是在學海裏遨游，沒準兒還惬意悠閑地做SPA，他的小破舟是四面漏風風雨飄搖，分分鐘會被驚濤駭浪掀翻散架嗚呼哀哉。

好在如今有了程諾，好像垂死掙紮之際忽然讓他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可他并不願意薅住這根稻草就不放了。

那不仁義。

游小糖很懂事地問完兩道題就說沒有了，嗖一下把高數書收進了書包裏，換了一本大學英語。

不能耽誤程諾所剩無幾的學習時間。

程諾要上課要打工，還要忙學生會和社團，他太忙了，這點兒學習時間肯定都是見縫插針、海綿裏擠水擠出來的，他哪能還耽誤對方？

他反正是個學渣，撈不起來了。

游小糖開始悶頭做英語題。

程諾看了看他，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專業書也開始學習。

“把你的課表發給我一份。”課間休息時程諾說。

游小糖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去翻找放在筆袋裏的課表。

小孩兒筆袋都是帶熊熊圖案的，還挂着一只小熊玩偶挂件，舊舊的，應該陪伴了他很久。

越相處越發現，小孩兒真是和熊熊有着不解之緣，身邊到處可見可愛的熊熊元素，餅幹罐是小熊的，零食袋是小熊的，擦臉毛巾上面有黃色的噗噗，書包、筆袋上都挂着小熊，真是他見過的玩偶挂件最多的男孩子。

有時候程諾在想，游小糖為什麽那麽喜歡小熊呢？

是因為一直以來很孤獨，還是因為少了很多快樂無憂的童年時光，別的小孩兒玩的時候他都在學習，在上各種補習班，在擔心自己的成績不夠好、表現不夠好讓媽媽難過失望，小熊某種程度上是不是投射着他缺失的童年，被他視為了一種心靈寄托，所以他一直把小熊當成珍貴的同伴，最親密的小夥伴，開心了難過了都喜歡戳一戳小熊，跟小熊哼唧兩聲說說話。

游小糖把課表雙手遞給程諾。

“手抄的啊？你字很漂亮啊。”讓人眼前一亮的端正小楷，程諾眼裏流露出驚豔。

“以後這兩節課我沒別的事兒的話，咱倆就自習室見，我給你講講高數題。”

“耽誤你時間……”游小糖嗫嚅。

“這點兒時間還是有的。”

“如果找個學哥學姐當家教，周六周日給你輔導一下，你願意嗎？同齡人之間溝通輕松一些，不會有心理壓力。”

游小糖心中一動，眼睛噌地一亮，“是像諾哥你這樣的嗎？”

程諾挑眉，“我是哪樣的？”

游小糖：“就是……就是脾氣超好超好，都不會兇我罵我，諾哥你好好的！”

程諾笑，“放心，給你找家教肯定要找個符合你要求的。那就是願意了？”

“願意！”

“就是……怕人家不願意教我。”

游小糖也動過給自己找個家教的心思的，但很快歇菜了，像班上的學霸們，他提出請人家吃飯，人家都不願意給他講題。

他這樣的沒人愛教。

像諾哥這麽溫柔有耐心的，可能全世界也劃拉不出來幾個。

“找個願意教的，別擔心。你不笨，你只是不适合你的專業。”

剛才游小糖做英語題時，程諾意外地發現——小孩兒英語學得不錯啊！

有心測試一下游小糖的英語水平，他把自己正在刷的英語四級完形填空題讓游小糖做做看。

結果——20道題，游小糖竟然對了17道！

做題速度還快，差不多六七分鐘就做完了！

他又讓游小糖做了一下閱讀題，同樣的正确率很高，且做題速度快。

事實證明，跟腦子好不好關系不大，游小糖他只是不擅長理科。

他大學選擇了理工科是個錯誤，選擇機械工程錯上加錯，小孩兒如果當初報考的是他擅長的英語專業，絕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艱難。

可惜轉專業是不大可能了，他們學校對于轉專業的硬性要求是——期末考試成績在本專業排名前三。

累死游小糖，他也擠不進前三啊。

為今之計只有找家教，讓小孩兒不挂科順利畢業，盡量減少他在學習上的壓力和痛苦。

至于人選……

“人選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啊？”室友谷昊咔嚓咬了一口蘋果，問程諾。

“要成績好的，會講題的，人好性格好脾氣好有耐心，不能學生聽不懂他就擺臉色數落人，這種絕對不要。以上條件滿足即可，男女不限。”

“哎呦你這對人家可真上心啊。”谷昊啧啧，“但為什麽要找家教呢？還花錢，直接問老師不就行了？”

“他不愛問老師。”程諾說。

“嗯哼？”

打那天晚上了解到游小糖學習上的困境後，程諾就建議他不會的題勤問老師。

游小糖答應了，但之後他在球球上面問起的時候，游小糖總是嗯嗯啊啊吞吞吐吐的說還沒去，下次問。

幾次下來，傻子都知道他在回避抗拒問老師題。

抵觸問老師題的同學程諾也遇到過幾個，明明去問老師幾分鐘能解決的題，他們寧可自己悶頭花上半小時琢磨，也不去問老師。

可能在別人看來有些奇怪、無法理解，但對方總歸是有這樣那樣不便與外人道的原因的。

程諾不喜歡逼迫別人做什麽，游小糖不想問老師，那就不問，他可以輔導游小糖的高數和線代，雖然游小糖學的是高數A，他學高數B，目前還能輔導一下。

不過他能擠出來分給輔導的時間實在有限，專業課方面也無能為力，他倆一個學金融學一個學機械工程，南轅北轍。

給游小糖找個家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明白了，放心吧諾哥，”谷昊說，“我發動我的全體親友團給你打聽。”

“我在社團有個哥們兒物機學院的，好像就是機械工程的！”室友于航一拍大腿，拿出手機，“我問問。不過他是學渣，讓他問問他班學霸們有沒有意願。”

谷昊：“航航給力！咱們都打聽着，誰先打聽着了通個氣兒別撞車。啊我忘了，撞車也沒事兒，正好把人都叫來，最好能分別給試講一節課，看你的熊熊雇主喜歡哪一個。”

程諾瞥了他一眼，這個嘴貧的，就被他偶然瞥見了一次給游小糖的球球備注，就一口一個“熊熊雇主”“熊熊雇主”地叫開了。

“其實讓你熊熊雇主直接找他導員幫忙給介紹人選，不是更快？”谷昊說。

“他跟他導員關系一般，導員未必會盡心。萬一給推薦了個不合适的，麻煩。不如咱們私下打聽清楚了，找知根知底的一步到位。”

說話間，程諾手機振了一下，他拿起手機看了眼，頓時嘴角一彎。

“誰發消息啦？你的熊熊雇主？”谷·福爾摩斯·昊立刻抻直了他的梅花鹿脖子問。

“嗯。”

“還真是啊！發啥了給你樂的？”

“拿藥泡手，把手給泡紫了。小孩兒吓壞了。”

程諾又看了一眼游小糖發來的照片和消息。

“啊啊諾哥！大夫給開的藥片泡手把我手變成紫色的了！”後面跟着一個哭泣的表情。

“你看你看，手指頭和指甲都紫紅紫紅的好像中毒了！我用香皂搓了老半天才找回我原先的手手可吓死我了！”後面跟了三個幸免于難的表情。

程諾忍俊不禁。

“？？？”

在旁邊探頭探腦偷看的谷昊不明覺厲，不過，他對程諾這位熊熊雇主可真是相當好奇了，能讓程諾這麽上心，還能神奇地把他的笑點一下拉到這麽低的人，谷昊非常想要一睹本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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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游小糖日記：熊熊哥給我講題的時候，好溫柔啊。

他是像冬日的暖陽籠罩四野一般溫柔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