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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氏醫院。
鑒于景樹衡的身體狀況,幾位醫生研讨了兩天, 最終把手術時間安排到了一個星期後。
溫予清依舊是每天晚上去醫院一趟看望一下景樹衡, 然後再像個多餘的人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今天還是一樣。只不過, 他離開的腳步略顯些急。
“阿清。”
電梯旁,溫予清剛擡起手想要按下向下鍵, 便聽到了後面的聲音, 而後手便緩慢地放了下來。
景征榮快步走到了溫予清的帝邊, 狹長漆黑的雙眸垂下, 喘息了一聲後終于開口:“阿清, 要......一起去喝兩杯嗎?”
景征榮黑濃的長睫毛抖動了兩下,聲音很低沉, 帶着深深的壓抑與擔憂。
溫予清擡頭,便看到旁邊的人那雙烏黑如劍鋒的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即使雙眸垂下, 都能感受到那眼裏有着怎麽樣的沉重擔憂。
“......好。”
溫予清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聲同意, 而後手指再次擡起,按了電梯向下鍵。
在等待的過程中, 溫予清掏出手機開始快速地編輯起短信。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像是在優雅地彈奏着鋼琴曲,點動不停。
景征榮掀起眼睫,看了一會溫予清的動作, 似乎猜到了什麽。
“是......那天那個女人嗎?”
敲擊的手指猛的停住, 有如彈到高潮的曲子乍然停止, 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溫予清保持張開的手指漸漸變得僵硬,而後,渾身突然散發出強烈的防備攻擊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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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征榮很驚訝,驚訝于他散發出的氣勢,更驚訝于那天那個女人在他心裏的地位。景征榮微眯着眼深深地看了一會溫予清終于開口解釋,“那天,是我拿你的手機發短信給她,告訴她我在的位置,她才認錯人的。”
溫予清停住的手指又繼續敲動起來,速度隐隐變快。
“不過那個女人,很不好掌控吧?看起來挺野的。”
景征榮揉了揉胸口。胸口早就沒有一點痕跡了,但是揉起來似乎還殘留着一點痛意。而他的下巴當時被咬成那樣了,塗了藥沒兩天就幾乎看不出了痕跡了,胸口卻到現在仍有一絲痛意。
說明那個女人當時對他真是下了狠腳的。
溫予清再次停下動作,揚着眉擡頭,似乎驚訝于景征榮對傅珍心的評價。不過待他看到景征榮揉着胸口的動作後,便隐隐猜到了什麽,再次低頭的時候,嘴角不禁微微勾了起來。
景征榮看到了,頓時氣不過地擰眉大叫:“诶,阿清,你就這麽重色輕哥的啊?我們還是不是好兄......”
景征榮的話戛然而止。
正好這時電梯門打開,溫予清收了手機便進入了電梯。
景征榮靜默了兩秒,也跟着進入,心裏突然有些悵然若失。
他們,到底還是回不到從前了。
景征榮與溫予清到了酒吧的時候,酒吧裏剛剛熱鬧起來,人頭攢動,男男女女們都正跟着舞臺上的DS們瘋狂地搖晃着身體,盡情地燃燒着屬于他們的激情。
景征榮與溫予清仍去了他們的專屬卡座。
能容十幾人的卡座,此刻只有他們兩人。
穿着超短裙的女服務員很快就端來了幾瓶酒,打開後一一在桌子上擺放好,便彎腰退下了。
景征榮站起身拿起一瓶酒,給自己“嘩啦啦”地倒滿了一杯,端起,而後張了張口似乎想對坐在沙上垂着眼抽煙的溫予清說些什麽。
最終,只是手指捏緊酒杯,一仰而盡。
景征榮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擡起手扯松了脖子裏的黑色金邊領帶,繼續給自己倒酒。
這次,端着酒杯借着些微的酒意,他終于能開口了。
“對不起。”
這簡單的三個字,卻是景征榮二十六年來,第一次說。
溫予清驚訝地擡起了眼,很意外。
景征榮偏過頭沒看溫予清,又仰脖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繼續倒酒,第三杯的酒又被倒滿,這次景征榮沒有回避溫予清的視線,直直地看向了他。
“我一開始以為,是爸爸他對不起媽媽,才會逼得媽媽自殺。我恨他,更恨趙姨,我想到她以前對我的那些好就覺得一陣惡心,我在想,其實她背地裏是不是一直在得意。得意自已不僅搶到了別人的老公,還搶到了別人的兒子......”
景征榮嗤笑一聲,而後猛地搓了下臉,接着說:“我認定了他們就是殺人兇手,心裏特別恨,我那時候甚至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對付他們……”
景樹衡是他的親生父親,他能做的就是讓他失去唯一兒子的親情,而趙佳音,他總有一天會讓她滾出景家,從此失去景家當家夫人的身份,從高高在上的鳳凰變成一無所有的落難雞。
至于溫予清......
呵,他先讓他沉迷于紙醉金迷的生活,然後……再突然讓他從天堂墜入地獄,之後就等着他自甘堕落,郁郁終生。
像他那個父親一樣。
景征榮勾着唇無聲自嘲。阿清何其無辜,僅僅是因為他是趙姨的兒子,即使是不受她喜愛的兒子。
而現在,他被告訴,他誤會了他們。你說他錯的有多離譜?
景征榮彎下腰,拿起桌上的酒杯對溫予清語氣真誠地說:“我現在……我只希望爸爸他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為了這個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說完,景征榮竟彎腰對着溫予清鞠了個躬,九十度躬。
景氏的皇太子何曾這麽低聲下氣過。
“阿清,之前哥對你做的那些事,現在向你正式道歉,我,自罰三杯。”景征榮直起身紅着眼眶說完,又是仰頭飲盡了杯中的酒,喝的速度卻明顯變慢。
這是他第一次喝了這麽一點酒就感覺到了醉意。
沙發上的溫予清早就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時,卡座外面的人群突然傳出一陣尖叫喝彩聲。
原來舞臺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上半身□□、強壯結實的“肌肉男”和一個身上挂滿鈴铛半紗蒙面、身姿妖嬈的女人。
這是今晚的新節目——“美女與野獸”。
景征榮沒有受到外面的影響,連眼神都沒飄過去一個,一直緊盯着溫予清,而溫予清也沒有。
溫予清站着沉默了一會,突然彎腰拿一起一瓶酒,給兩個杯子都倒滿了酒,而後端起酒杯對着景征榮說:“你對她,也要自罰三杯。”
溫予清說完,自己卻先仰頭“咕咚咕咚”喝光了杯中的酒。
景征榮一開始以為他說的“她”是指趙佳音,後來不知怎麽的靈光一閃,開口道:“你是說......弟妹?”
溫予清顯然是很滿意景征榮的稱呼,矜持地點了點頭。
景征榮一下子就笑開了,舔了舔沾了紅酒的嘴唇,而後端起桌上的酒,朝着溫予清豎了一個大拇指:“好,你狠。”
之後痛快地一口喝盡了杯子的酒。
後面的兩杯不用溫予清倒,景征榮自己就倒滿,然後一口氣“咕咚咕咚”地喝光。
三杯喝完,景征榮重重地放下杯子朝溫予清走去,而後張開雙臂狠狠地抱着住他,在他後背恨恨地捶了一下。
重色輕哥的家夥。他怎麽從來沒見他對自己這麽維護過?
溫予清彎起嘴角,也擡起手臂抱住了景征榮。
這下,兄弟倆算是盡釋前嫌了。
下面的酒就喝的舒暢痛快了,景征榮也有心情往舞臺上看那麽幾眼了。
強壯的男人與妖嬈妩媚的女人正貼身熱舞着,肢體暧昧地擺動纏繞,黝黑與雪白,看得人熱血沸騰。
不過......那女人的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他們這邊。
“阿清,你認識上面那妞?”
景征榮給兩人都點了支煙,而後躺在沙發上舒服地吐了口煙圈,問着溫予清。
溫予清咬着煙輕輕吸了口,而後眯着眼看向舞臺。
舞臺上的女人剛好又再次看了過來。
白紗蒙面,眼波清透流轉。
溫予清盯着舞臺上的女人看了好一會,最終還是低下頭,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對着景征榮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就是在看我了?”
景征榮揚了揚眉,而後手指在下巴摸了摸點評道:“嗯......舞跳得不錯,身材也夠勁,這輕紗蒙面的樣子......呵,還真是挺勾着人想去一探究竟的。”
景征榮看似滿意的點評,語氣裏卻帶着明顯的輕視。
對這些心思都寫在眼裏的女人,他一向是不屑一顧的。他還是更喜歡看起來清高一點的女人,哪怕是裝,也得給他裝得清高點。
溫予清低頭喝酒,沒有反應。
景征榮看了一會便也失了興趣,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個女人了。
那個女人看起來極為冷漠、尖銳,身體卻又那麽的......
景征榮的身體有些熱了起來,他清咳一聲,灌了一大口酒,腦子裏的绮思卻沒被壓下,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卡座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而後便是女人們的尖叫。
溫予清擡起頭看向舞臺的時候,剛好看到那個肌肉男狠狠地打了女人一巴掌,女人臉上的白紗飄轉落地,臉被打歪,偏到一旁,隐隐開始紅腫。
鐘可馨顫抖着擡起手捂住半邊臉,眼裏立刻就溢出了隐忍的淚水。
溫予清的瞳孔猛地一縮,身體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而後在肌肉男擡起手還要打第二下的時候猛地朝舞臺上沖了過去。
還是沒趕上。
鐘可馨被肌肉男的第二巴掌打得狼狽地摔倒,跪趴在了地上。
烏黑如綢緞的長發散落下來,蓋住了她的表情,掩埋了她的怨恨。
溫予清沖上舞臺的時候還能聽到肌肉男嘴裏的罵罵咧咧。
“臭□□,裝什麽清高,老子就摸你一把怎麽了?當了□□還立牌坊,竟然敢打老子,老子今天......”
肌肉男邊罵着邊擡起了腳想要狠狠地踢向地上的人,擡起的腳還沒等踢下,整個人便被沖上來的溫予清一腳踹得後退了好幾步。
肌肉男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而後擡起頭滿臉暴戾地上下掃了一眼溫予清,之後“咔嚓”一聲搖轉了下頭,十指被捏得“咔咔”響,“你他媽是誰,敢管老子的閑事,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肌肉男的銅鈴大眼猛的圓睜,氣勢十足地怒吼了出來。
很能震住人。臺下的人群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溫予清目光陰沉沉地看着肌肉男,眼睛漆黑幽深,在酒吧旋轉的燈光照耀下又仿佛泛着五彩異光,看起來竟格外?人。
肌肉男顯然對明顯比他瘦弱很多的溫予清不放在眼裏,他稍微活動了下身體,就準備一拳把他擊倒。
景征榮也早就走出了卡座,站到了舞臺下。而後便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走到了景征榮旁邊,彎腰低着頭朝他請示着。
景征榮擺了下手,讓黑色西裝男人退下,而後滿眼興致地等着看好戲。
要知道,阿清當年到他們家,爸爸問他對什麽感興趣時,阿清只開口說了兩個字:打架。
就是這兩個字讓趙佳音對溫予清變得更加厭惡。
景樹衡當時卻并沒有什麽表情變化,聽到溫予清的回答後第二天就請了專人開始教溫予清格鬥。
溫予清一學就是十多年。
唉,看阿清打架,那可是難得一見的,他怎麽可能去打斷?
肌肉男的拳頭迅猛出擊,帶着巨大的風力朝着溫予清的面門而來。
舞臺下一陣驚呼吸氣聲,連鐘可馨都擡起了頭,失聲張口。
仿佛溫予清只是歪了下頭,之後一切就開始反轉。
肌肉男的拳頭被一把捏住,還沒待有所反應,膝蓋便猛的被踢了一腳,瞬間就跪在了地上,之後胳膊便被“咔嚓”一聲硬生生地折到了後面。
整個過程發生的時間不過幾秒,很多人甚至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麽。
肌肉男終于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而後沒一會便連慘叫都沒了,渾身的力氣頓時消失,跪趴到了地上,冷汗頓時就打濕了地面。
臺下的人終于反應了過來,頓時響起了震天的吶喊聲,女人的熱情尖叫更烈。
地上的鐘可馨仰着頭看着在燈光下依舊面目清冷的溫予清,眼裏頓時發出了令人眩目的光彩,有如在看着神?。
臺下的景征榮搖了搖頭,撇撇嘴。沒意思,就看了這麽幾秒。
溫予清低頭朝着鐘可馨看了一眼,而後朝後臺走去。
鐘可馨撐起身體,捂着紅腫的臉艱難地站了起來,快步跟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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