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互不相欠

“那麽現在，你打算怎麽處理他？”

納塔蘇米爾抱着林越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看着跪在地上一聲不吭，恨不得被人忘記存在的莫裏斯。

林越緊握放在身側的雙拳，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撲上去把這個人渣掐死。

“你和羅切斯特說了多少雷的事？。”

“什麽都沒說！我怕他們找到雷以後就撇開我自己去搶，我只說了讓我帶幾個人就可以把智腦帶回去！放過我吧，我什麽都不會再說了！我剛才仔細想過了，你帶我出來完全是一片好心！我開始沒有體會到你的好意，完全是因為我個人的愚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求求你留我一條命，不要浪費了你把我從帝國帶出來的一片苦心。我下半輩子一定會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莫裏斯趴在地上，簡直泣不成聲了。

“放了？”納塔蘇米爾挑眉問林越。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他。”林越狠狠的剜了一眼莫裏斯，對着納塔蘇米爾說。“如果你不嫌棄髒了手願意幫我殺了他，我會真心感激你的。”

“我真高興聽見你這句話。”納塔蘇米爾簡直是要開懷大笑了。“樂意為你效勞。”

莫裏斯聽見林越要他死，頓時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

“為什麽要殺我？”

莫裏斯趴在地上，一遍一遍的重複。

“你之前明明都願意帶我離開波摩爾帝國！你不是要做好人嗎！”

“還要多謝你讓我明白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幫的。”林越撇開臉，不想看納塔蘇米爾怎樣動手。

納塔蘇米爾此刻卻又是一股無名火起。他好心讓林越明白凡事要多長個心眼，結果對方罵莫裏斯這個渣滓的時候，撇自己一眼又是怎麽回事。

他身為波摩爾帝國的尊貴的親王，怎麽會和那個見利忘義的人類一樣。

解決掉莫裏斯，納塔蘇米爾臉色不豫的抱着林越走向自己的飛行器。

“謝謝……”

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突然說。

納塔蘇米爾的心情依然不是很好，于是只應了一聲。

“如果你不來，我以後的日子無法想象。”林越看了一眼自己完好的手腕，和劇痛到失去知覺的右腿。

“這沒關系，你會康複的……”雷哽咽着說。

他無法描繪他的心情有多自責。林越身為一個智慧生命，竟然願意冒着生命危險救他。而他卻只能呆在那個小小的手環裏，叫嚣着無力的警告。

眼看納塔蘇米爾就要把林越放上飛行器，林越突然掙紮起來。

“等等。”

“怎麽，你現在還要對我逞強嗎？”納塔蘇米爾不悅的說。

“把那個東西摧毀。”林越指着被拆卸下來，放在地上儀器。

“林越……”雷沒想到現在林越還記挂着對他的威脅。

納塔蘇米爾了然的走過去，只是輕輕一踩，那臺儀器就變成了一地的碎片。

“還是你想的周到。這個東西非常昂貴，弄壞它能讓這些走狗的主人好一陣心疼了。”

果然不能指望納塔蘇米爾的思考方式和正常人相同。

林越嘆了口氣，又把手指向了莫裏斯的飛行器。

“那裏還有我的一千萬，幫我拿過來好嗎。”

這次納塔蘇米爾卻像沒聽見一般，直接走過來把他的安全帶扣好，回了駕駛座。

“你……”林越看着一臉淡然的納塔蘇米爾，一時有些氣結。

納塔蘇米爾只是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專心駕駛。

過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納塔蘇米爾終于在市區的某個地方停了下來。他想伸手去抱副駕駛的傷員，卻被躲開了。

納塔蘇米爾捉住林越躲閃的手，追尋着他低垂的視線。“你認為我會害你？”

林越喘了兩口氣，漸漸放松了身體。

是他反應過度了，這樣的防備沒有必要。如果納塔蘇米爾想害他，他怎樣也防不住。何況目前看來，納塔蘇米爾承認了自己救過他的恩情。

見林越不再反抗，納塔蘇米爾抱住他下了飛行器。

原來納塔蘇米爾停下的地方是一家大型醫院，這裏已經是在城區中心了，路上來往的許多人看見納塔蘇米爾吓人的外表都在暗處指指點點，對于他懷中的受傷的地球人更是議論不休。

林越雖然之前被抱過許多次，但是在這麽多地球人面前，還是感到十分羞恥。只因為腿傷确實不允許他自己行動，也只能把視線移開，不去看那些圍在四周的人群。

納塔蘇米爾注意到林越的異狀後，環視一圈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解下了鬥篷蓋在了懷中人的身上，然後狠狠瞪了圍在四周的好事者。

納塔蘇米爾現在的面容本來就十分可怖，加上那金屬般的雙眼鍍上冰冷無機質的色彩，足以讓人群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再看了。

林越感覺到四周視線的消失，詫異的擡起頭，納悶的看着突然變得細心的納塔蘇米爾。

而納塔蘇米爾看到的卻是縮在鬥篷裏只露出一顆腦袋的林越可憐兮兮看着他。這種乖巧的模樣很難讓人相信之前就是這個人類拼死保護了一個智腦。

這樣執拗又可愛的人，也只有他的這個小寵物了吧。

想到這裏，納塔蘇米爾摸了摸林越的腦袋。

簡直毛骨悚然了，林越不明白納塔蘇米爾為什麽要這樣做，眼睛瞪的越發大了。

看着變得呆愣的林越，納塔蘇米爾心裏好笑。他低下頭親了一下林越的額頭，帶着惋惜的神色說：“可惜我的身體不允許……”

林越聽的清楚，脖頸後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他萬分希望納塔蘇米爾的傷不要好的太快。想到這個，林越看向了納塔蘇米爾暴露在外的皮膚。

大部分還是泛着壞死的青黑，看起來很難恢複，不過那些紅色……

……納塔蘇米爾剛才好像徒手就幹脆利落的解決了黑衣人和莫裏斯，他的身上應該是不可能沾上血跡的。

林越心下狐疑，便湊近到納塔蘇米爾的胸膛上仔細去看，結果血跡下那些的細小裂縫就被他看個清楚了。

他想起來了。納塔蘇米爾昨天才從重傷中蘇醒，今天進行的劇烈戰鬥讓這些剛剛愈合的皮膚不堪重荷，說不定他此刻剛恢複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

林越這才明白納塔蘇米爾來救他并不像他看見的那樣輕而易舉，心裏對納塔蘇米爾的疏離總算淡了一些。

雖然之前這家夥的性格實在讓人厭惡，但他好歹知恩圖報，也沒有壞到無可救藥了。

“你的傷口裂開了，把我放在椅子上，讓醫生來吧。”

納塔蘇米爾注意到了林越的視線，抱着他的手更緊了一些。“你并不明白帝國人的習俗。能站起來的都可以算是戰士，抱個人又算什麽。”

林越訝異的張着嘴，什麽也說不出了。

納塔蘇米爾看見林越的樣子，勾起了嘴角。“但是你這樣體諒我，我就……說一次謝謝吧，。”

納塔蘇米爾笑了，在那張許多黑斑的臉上其實是非常吓人的。可是林越卻覺得這樣有人情味的笑容，比他從前俊美妖嬈的臉上展現的，要好看千倍。

看着林越用以前從未有過的專注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納塔蘇米爾知道這個人類終于沒有再逃避自己。

在他一生中最落魄醜陋的時候。

果然D3857是不同的，不僅僅是和弗桑頓出售的寵物不同，和所有智慧生命體也不同。

“把病人放下，你也躺下。”

醫生們來了。

兩人一起住進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等待手術的林越，看着一旁閉目養神的納塔蘇米爾，終于忍不住先開口說了話。

“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你猜。”納塔蘇米爾微微睜開了眼，露出一絲金紅的顏色。

“哦……”林越真不想去探尋納塔蘇米爾的目的，想想這個人之前的舉動，他覺得某些事已經在向不可預計的方向發展了。

天知道幾天以前兩個人還是獵物與天敵的關系，此刻又雙雙躺在相鄰的病床上氣氛和睦的談話是怎麽造成的。

納塔蘇米爾也沒有重新閉上眼睛，而是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前天的種種。

在宇宙亂流的遭遇讓他以為這就是他無趣的生命終點。結果在混亂之中卻又抓住了一架飛行器，裏面的駕駛員是他百般戲弄的人類寵物。

如果是其他帝國人，大概不會接受被一個人類寵物主宰生死的恥辱而選擇放手。

他卻沒有這樣做。

不是因為他貪戀這條無趣的生命，而是他覺得這個叫做林越的人類，可能會改變他痛苦的命運。

當然，首先要對方會救他。

他當時靜靜的看着那個人類，并沒有說什麽。

他讓林越自己選擇。

當然，林越救了他，自己在今天也救了林越。按照他從前的看法，他們之前已經沒有任何瓜葛。

可是他要為了自己從出生以來就從未解決的困惑找一個出路，而目前看來，這個人類就是那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