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她搬走了

胡紫苑的木屋裏,撲撲擰了塊幹淨毛巾,熟練的幫床上躺着的死豬擦了把臉。等一切收拾妥當後她才吹滅了燭燈,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夜晚的紅袖招寧靜祥和,寨子裏的其他各處都已熄了燈火,這個時辰大家都已進入夢鄉。

撲撲的小屋就建在胡紫苑的旁邊,再然後便是施雲起和淩月夕的。

四個人曾經就像鄰居一樣,小木屋連成一排,大清早的還在夢裏就能聽見胡紫苑數落施雲起,叽叽喳喳的像過年一樣熱鬧。

那時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開門便看到兩人圍着淩月夕打打鬧鬧,“夕夕,你倒是管管小姐妹啊。”施雲起一邊躲一邊回頭道:“她再這麽兇下去熬到人類死絕了都沒人要!”

“要你管!”胡紫苑朝那人扔了把藥草,伸手去揪她的衣襟,“老娘以後就要找個谪仙一般的Alpha給你看看!”

“……”

“撲撲醒了?”淩月夕回頭看向她,不動聲色地伸腳絆了某人一個跟頭,臉上風輕雲淡。

天氣好的時候,四人會一起去低級的感染區撿破爛,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山寨,把淘來的東西分給大家。

有時同大夥兒一起吃晚飯,有時就她們四個,在那排木屋前生一小堆篝火,圍坐在一起喝着青菜湯,侃天侃地侃人生。

那是末世裏難得清閑的時候,偶爾一陣晚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施雲起往火堆裏舔了些枯枝,扭頭問道:“夕夕會喜歡谪仙一樣的Alpha嗎?”

“谪仙?那也要順我的眼才行。”

“你看我順眼不?”

淩月夕冷笑了一聲,起身回屋。

“噗。”胡紫苑樂的差點嗆到,“哎你信不信,等我孩子都打醬油了你也追不到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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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瞧不起人吶。”

……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撲撲此時就站在當年的地方。

四間木屋依舊在,唯獨少了一個人。

淩月夕的發熱期不似一般的Omega。

起初表現的還不太明顯,随着時間推移,異常的情緒就逐漸顯露出來了。

一次比一次嚴重。

在發熱期的這幾天,她的性情會變得異常暴躁,後來更是整夜整夜的不睡。即使注射了抑制劑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有時甚至會突然發瘋,将屋子裏的東西砸的亂七八糟。

越靠近,就會越發刺激她,加重病情。

相反,讓她一個人鬧夠了、沒力氣了,也就老實下來了。

所以她的屋內布置的很簡單,只有一些必需的桌椅、木床——砸爛了就換新的。

這是一種連胡紫苑都束手無策的怪病,即使每天喝藥調理也阻止不了病情漸漸加重。

到了如今甚至會在平日裏突然發作,只是頻次極低。相比發熱期時人要理智了很多,程度更輕,還在藥物可控的範圍內,來的快、去的也快。

記不清是哪一年的夜裏,撲撲被一聲巨響驚醒。

那時已是深夜,她白日研究了一天的機甲很是疲憊,剛剛躺下沒多久。此刻睡的正香忽然被吵醒,很想将被子蒙在頭上直接睡過去。

但外面的聲響一直沒停,她越發意識到不對勁,這才忍着困意起來,依依不舍地離開溫暖的被窩,披上厚厚的外套。

剛一開門,迎面忽的刮來一陣凜冽的寒風,夾雜着細碎的雪花,吹的她臉上生疼。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冷。雪連着下了好幾天,屋檐下凍着一根根長長的冰錐,整座山猶如一座千年寒峰,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的一片。

胡紫苑和施雲起裹成了兩個圓球,像雪人一樣哆哆嗦嗦地站在淩月夕門前,長長的睫毛上結了層冰霜,兩人的鼻頭凍的通紅。

發熱期第四天,原本已經注射抑制劑睡下的人突然在半夜裏醒來,發瘋一樣地砸着東西。門窗都上了鎖,她們進不去。

“夕、夕、夕夕,你怎、怎麽麽麽樣啊!”施雲起臉都凍僵了,結結巴巴地拍着門,一臉焦急,“你、說說說話啊……”

“哐當”的一聲巨響,圓乎乎的身影們虎軀一震。

似乎是什麽東西砸了過來,木門猛地震了一下,裂了道縫。

“別過來……!”

“你們以為能控制我!?”

淩月夕的怒吼聲從裏面傳來,聽起來歇斯底裏。

“我、我我們不是控、控控制你啊,只是想幫、幫、幫幫幫幫幫……哎呦!”

還沒說完胡紫苑就扭着“肥碩”的身軀上前,嫌棄地一個熊掌乎了過去。

幫個沒完了還!伴奏嗎!

“幫我?”裏面的人聲音凄厲,癫狂地笑了幾聲,“可笑!”

施雲起還要上前,卻被胡紫苑伸手攔了下來。她本想說點什麽,結果一張嘴就被灌了滿口的勁風,身形猛地一仰,拖着施雲起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雙雙跌在地上。

兩個大白團子頓時就陷入了雪裏。

“……”

雪勢漸漸大了起來,撲撲緊了緊外衣,頂着寒風艱難地一點點靠近,伸出手想去扶她們一把——然而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倒。

那兩個笨重的團子罵罵咧咧地互相攙扶着,墨跡了半天好不容易直起腰來,還沒站穩就突然被什麽東西撲倒在地,啃了一嘴的雪。

屋內又傳來了聲響,不知是在砸桌子還是椅子,震的木屋都晃動了幾下。

寨子裏的人們頂着風雪紛紛趕來,離的老遠就見到三個不明物體在趴在地上扭動……

心裏擔憂卻又不敢強闖刺激她,寨子所有人都自發的在外面守着,沒有人中途離去。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整夜。

直到天色大亮,冬日的陽光穿過層層烏雲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屋內的人才漸漸消停下來。

施雲起撞開門進去的時候,室內一片狼藉,那人就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眼裏盡是血絲……

再後來,淩月夕就在開春的時候搬走了——不許任何人跟過來。

盡管大家再三挽留,她還是不顧衆人反對,孤身一人在山間更深處又重新搭了間木屋。

沒人拗得過她。

施雲起覺得一人住在那太過冷清,便在木屋外圍了層籬笆,種上花花草草,讓小院看起來溫馨些——只是這些小生命都沒有活太久就被越發暴躁的某人順手摧殘了。

自此之後,山寨的夜晚又恢複了寧靜,人們不會再從夢中驚醒,但卻對獨自住在深山裏、性格變得越發怪異的大當家又敬又怕。

而那排木屋前也再沒燃起過篝火。

撲撲收起回憶,踏着月光回到自己的小木屋。雖然時辰已經不早了,但她由于晚上吃的太多消化不下去,也就沒急着睡覺。

屋內的木桌上淩亂的放着各種機器人的模型和圖紙。現在紅袖招所擁有的機甲數量很少,只有一個在役的一號機,和兩個試驗中的預備機。

早先有架性能不錯的零號機,可惜當初為了擺脫破曉成員的追擊,已經被她親手引爆了。

一想到那個帶面具的金發Alpha,撲撲就來氣。

怎麽有人速度這麽快?靈活的像個猴子。

紅袖招不像龍域有那麽多體質強勁的Alpha,這裏除了兩個“殘A”外都是Omega和Beta。他們只能借助科技的力量,制造出更多的機甲才能提高自身實力。

機甲的防禦和攻擊力都很不錯,唯獨速度、反應實在太難提升了,碰上那個猴子一樣的Alpha憋屈的很,根本打不到人。

撲撲皺着眉頭攤開那些圖紙,拿着筆塗塗改改,伴随着外面一聲聲不明顯的槍響,奮發圖強。

……

山間深處的一座小木屋內,“砰”的一聲,子彈毫無預兆的從蘇成頭頂上穿過。

桃子卻安然無恙。

淩月夕怒極反笑,“我吃醋?”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輕笑了幾聲道:“吃什麽醋?因為你?”

蘇成心驚肉跳地吐了口氣,這女人瞄着頭打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麽突然啊!

前幾次好歹是身側啊什麽的,就算不小心擦傷了憑她的體質也不致命。

但是頭就不一樣了啊!喪屍那種東西被打中了都直接死翹翹,何況活人啊!

蘇成被吓得心髒都停了半拍,背後一片冷汗。

驚險歸驚險,但她還是抓住了一絲生機!

這人剛才的回答不同于前幾次那麽淡定,反而氣的三連問,明顯就是被人說中了又不承認。

死傲嬌!!!

這個吃醋倒不是說她有多喜歡自己,而是一種變态的占有欲。

即使是玩物,也絕不允許別人沾染。

蘇成心裏很明白,若真是喜歡,誰會拿心愛的人當靶子?再好的槍法也有失誤的時候,何況還是貼着她打?但凡她控制不住抖了一下,都有可能受傷。

這分明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警告。

“我願意同你玩,你就是塊兒寶。我不想玩了,你就什麽也不是。”

此話其實并不假。

她可以寵愛你,也可以親手毀了你。

第二個彈夾已經打完了六發子彈,她的槍裏還剩下最後一發。

當然,如果答錯了她會再換個新的……

不過——看她的反應吃醋是沒跑了,但是得換種說法。

這次蘇成不再急于開口,而是以淩月夕的角度思考,再結合前幾次被“寵幸”的經驗來看,話應該要這麽說——

“哎呀你怎麽不懂女孩子的小心思啊,是人家想讓你吃醋嘛。”她的聲音抑揚頓挫,在“想”字上下了重音。

“誰讓你今天總是陪着那個攪屎、額施雲起嘛,人家一睜眼見不到你傷心啊,所以才夥同了紫苑。後來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就吃醋啊!心裏一急才想借她氣氣你嘛。”

擠了兩滴不知是驚吓還是什麽的淚水,“我是真的太在意你了啊……”蘇成哭的有模有樣,眼淚一滴一滴的順着精致的下巴滑落,面部表情被她掌控到極致,好似一個被人抛棄的美人,傷心欲絕。

“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同別人親近了好不好。”苦苦哀求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我見猶憐。

如果在原世界,她這演技都能吊打一衆小鮮肉了。

淩月夕怔了一下,沒想到這人說哭就哭。

眼睛、鼻子都紅撲撲的,似乎是真的傷心了。

她看了眼那人眉心的傷疤,終于放下了槍,別過臉沉聲道:“知道錯了就好。你走吧,再有下次絕不姑息。”

草!尼!瑪!

我、活、下、來、了!

“臣妾謝主隆恩……”內心一陣劫後餘生的狂喜,蘇成差點哭着笑出來,連忙拿下頭上的桃子,輕聲輕腳地退到門邊。

由于太過激動,手上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才擰開鎖,又半天拉不開門,蘇成的心裏又漸漸升起一抹恐慌。

難道是天意嗎!?

還是這間屋子有什麽奇怪的磁場,被大魔王的意念操控着,讓她無法脫身?!

“往外推。”

“哦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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