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該入寝了

陸斐斐呼吸一滞, 不自覺的後退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近的她幾乎能聞見從他身上傳來的草木的淺香。

“你記錯了, 我不是。”

葉醞溫的手指輕輕拂過她脖頸的血管,低頭嗅了嗅:“你身上有我的氣息。”

她被脖頸處的冰冷觸感激的汗毛直豎, 硬着頭皮反駁, “我在你屋裏待了這麽久, 沒有才奇怪吧。”

她話音未落, 就見葉醞溫彎腰抵着她的額頭, 鴉羽般的眼睫又長又密。

“你我之間,有共生。”

陸斐斐驀地瞪大眼。

共生, 顧名思義,是一種可以讓兩人同生共死的咒術,多用在道侶之間。

但即使是道侶之間也只有不到萬分之一的願意結下這個咒術,它深刻于靈魂,哪怕輪回轉世後依舊存在, 無法解除, 而結下共生的道侶往往不得善終。

比起深愛彼此的象征,它更像是一種詛咒,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的詛咒。

可她一個異世之人, 結個屁共生啊!

葉醞溫似是知道她不信,牽起她的右手摸上他耳後的皮膚, 微微偏了偏頭,能讓她看清那裏的全貌。

在他耳後的皮膚上有着一個金色五瓣花的印記, 微微發亮。

而她的手腕處, 不知何時出現的金色水滴形狀印記也回應似的一閃一閃。

陸斐斐呼吸一滞。

葉醞溫輕輕撫摸她腕間的印記, “它很适合你。”

“不适合!”

陸斐斐煩躁的抽回手, 這是結下共生之後留下的印記,葉醞溫沒有騙她,可她壓根不記得她什麽時候和葉醞溫結下了共生。

“我們什麽時候結下的?”

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剛剛怎麽說我們之間有共生?”

“這種咒法的很特殊,易察覺。”

陸斐斐盯着他看了半響,葉醞溫的神情不似作僞,看來他是真不知道。

可共生只能在兩人清醒的情況下結成。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如果原主沒有沉睡就好了,說不定她會知道。

陸斐斐想到這裏更煩躁了,她抓了抓頭發對葉醞溫說:“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和你結下的共生,但我們确實不是道侶。你是玄衍宗長老,我是掌門門下大弟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關系。”

葉醞溫搖頭,神情篤定,“不是。”

陸斐斐剛想再說什麽,就見葉醞溫指尖一動,把她戴着的玉石項鏈勾了出來。

“這絲線是以金絲花編織而成,是數年前我從蚩獸那裏取得的,這枚紅玉,是我當初煉制法器餘下的,你腰側的儲物袋裏,是我不久前贈予你的令牌。”

“即便如此,你也要說我們毫無關系嗎?”

“令牌是因為我前一段時日頻繁經常出入落靈峰,你暫時借我的。這紅玉是……你只是讓我暫時帶着,這絲線是、是為了方便戴着。”

當陸斐斐想要解釋的時候才發現她根本無從解釋。

葉醞溫當初把紅玉給她的時候就沒跟她說過為什麽要讓她帶着,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沒多問。

畢竟他們兩個修為相差那麽多,葉醞溫要是想害她根本用不着繞這麽大的圈子。

可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人竟然會問她當初為什麽要讓她戴着。

她這磕磕巴巴的解釋自然不能讓葉醞溫信服。

他嘆了一口氣,勾起她的小拇指蹭了蹭,軟聲道:“之前是我的錯,不要鬧了好不好?”

陸斐斐一副見鬼的表情,大哥,您這道歉我受不起啊!

“不是、我、你聽我……”

解釋個毛啊!她啥都不知道!

陸斐斐被他抱在懷裏掙脫不開,只得恨恨的咬了咬後牙槽。

至少要先知道他記憶混亂到什麽程度,才能思考怎麽解決。

“咳、咳咳,既然你說我們是道侶,那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葉醞溫埋在她的頸肩的頭搖了搖,細碎的頭發掃過她的皮膚有些癢癢的。

“很久之前,我沉睡後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你。”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後文,忍不住問:“然後呢?”

“我們就結為道侶了。”

……

過程呢?

“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經歷了什麽後才結成道侶的?”

葉醞溫的脊背僵了一瞬,先是迷茫的呢喃,随後悶哼一聲,聲音顫抖。

“我們是道侶……是道侶……”

他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手臂也逐漸收緊,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痛苦而急切。

他周身的靈力開始暴動,以他為中心毀壞着周圍的一切,瓷杯碎裂,屏風四分五裂,廢紙化為齑粉,四散飛揚。

可在風暴最中心的陸斐斐卻安然無恙,那些暴動的靈力都刻意繞過了她。

“嘶!”陸斐斐被驟然加重的力道疼得低吟一聲,葉醞溫抱着他的手臂輕輕發抖,好像陷入了一個痛苦的幻境。

她勉強掙出右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脊背,向他輸送靈力。

或許是她的安撫起了作用,或許是她輸送的靈力起了作用,暴動的靈力逐漸平息下來,他的身體也不再發顫。

她沒敢再提起之前的問題,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發問:“感覺怎麽樣?”

話音剛落,陸斐斐驀地一愣,這是她第三次這樣問葉醞溫了。

“嗯。”葉醞溫低低的應了一聲,尾音有些迷茫。

“對不起。”

如果她一開始不要求留在這裏,那葉醞溫最多就是昏迷一個晚上,第二日便能恢複正常。

出現如今這種情況,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陸斐斐想到這裏心裏有些愧疚,語氣也柔和了幾分,她指了指屋內雜亂的景象說:“我們把它收拾一下好不好?”

葉醞溫沒有動作,可屋內的東西卻在一瞬間恢複原樣,連茶杯都完好無損。

陸斐斐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不對,少的有東西。

“你先松手好不好?我要去找一個東西。”

葉醞溫直勾勾的盯着她,并沒有松開手。

陸斐斐被盯的頭皮發麻,“怎麽了?”

葉醞溫看着眼前晃動的白嫩脖頸和指尖柔軟的觸感,喉結動了一下。

想咬。

陸斐斐下意識的捂住她的脖子,驚恐的看着他。

不至于吧,剛剛還說是他道侶呢,現在就想弄死她?!

葉醞溫聲音沙啞:“想咬。”

“你想要什麽?”陸斐斐疑惑道。

“想咬。”

你倒是說你想要什麽啊!

“咬了,就松手。”葉醞溫這次多說了三個字。

陸斐斐直覺告訴她不應該答應,可能讓葉醞溫放開她的誘惑力太大。

大不了到時候直接把他砸暈,陸斐斐這般想道。

她點了點頭。

幾乎在一瞬間,葉醞溫鉗制住她的手按在門板上,低頭狠狠的咬在她脖頸上。

“嘶!”她疼的痛呼一聲,擡腿就要踹過去,卻被靈力壓制無法動彈。

“你丫的屬狗——”

陸斐斐驀地瞪大眼,脖頸處的痛感逐漸減輕,取而代之的柔軟濕潤的觸感。

微涼的舌尖緩慢的舔去從傷口溢出的血滴,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葉醞溫擡頭來看她,蒼白的嘴唇因為方才的舔.吮,被染上了豔麗的紅色。

他低頭在她眼簾印上一吻,餍足的眯起了眼,就像得到觊觎已久的寶物的野獸,但為了不吓跑他的獵物,他必須學會在适當的時候放手。

譬如現在。

他松開了手退到一邊。

陸斐斐愣愣看着他的動作,反應過來之後鋪天蓋地的怒氣席卷而來,舉起劍鞘狠狠的砸在他身上。

剛想拿出畢生的髒話對他一頓輸出,卻見葉醞溫突然吐出一口血來,臉色又白了一分。

“我做錯什麽了嗎?”他說完又吐了一口血。

——和示弱。

……

陸斐斐只感覺髒話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怎麽都吐不出來。

“算我倒黴!”她看着葉醞溫吐出的鮮血恨恨的偏過頭,向之前擺放的廢紙位置走去。

那裏空白的廢紙都化為粉末,可還殘留着兩張留有字跡的紙。

其中一張是之前看過的記載有關于堯的故事的那張,另一張上這只有短短一行字,筆墨也很新。

她看着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過來的朝葉醞溫,別扭道:“你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麽?”

“短則三日,長則數月,無解……不必在意,離開便好。”

陸斐斐沉默了,葉長老真是個好人啊,哪怕是這種時候還在為她考慮。

只是他可能沒想到是思維混亂之後的自己不讓她離開。

不過要是真來幾個月她真的熬不住啊!

她可以讓掌門來幫他!

“要不……”

她話未說完,葉醞溫就在她面前朝房門加了一道禁制,擡眼看她,“小斐想說什麽?”

“咳、咳咳!”陸斐斐被他這一聲嗆得直咳嗽,不知道是該問他往門上加了什麽禁制,還是先糾正他喊的名字好。

“您喊我陸斐斐就行。”

葉醞溫垂下眼睫一聲不吭。

“呃,算了,你高興就好。”

反正就是一個名字,也沒必要太計較。

她說出之前沒說完的話,“葉長老啊,您能放我出去嗎?我想去找個東西。”

葉醞溫皺眉,語氣不滿,“你叫我什麽?”

“葉、葉長老?”

葉醞溫眉頭緊皺,“不是。”

不是什麽,她不叫葉長老還能叫什麽?

她試探性的開口:“那葉、葉醞溫,您能讓我出去嗎?”

誰知道葉醞溫眉頭皺的更緊了,徹底不理她了。

???

她又說錯什麽了?

陸斐斐好想說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可是她不能,她不确定葉醞溫恢複正常之後還會不會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唉,那您在躺床上歇會吧,我去外面待着。”

脖頸方才被葉醞溫咬的地方還在隐隐作痛,她用靈力讓傷口愈合,感到一陣心累。

看來葉醞溫是不可能放她離開了,她只能再想辦法了。

她來到另一側的茶桌旁,屋子中間隔了一個屏風,也算是離開葉醞溫的視線之內。她捏了一個傳音訣交待了一下情況之後就要給掌門傳過去。

“嗯?”

她看見靈訣在接觸到房門的一瞬間消散了。

葉醞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上前兩步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微微低下頭,下垂的眼睫呈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神情滿是悲傷。

“你厭我了?”

陸斐斐瞳孔劇烈顫動。

這怎麽又變成苦情劇本了!

葉醞溫依舊是那副悲傷的神情,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陸斐斐以手捂臉,哀哀低吟一聲。

她還是高估自己了,按葉醞溫現在的變化速度,她連三天都撐不下來。

不過手握苦情劇本的葉醞溫倒是好應付的多,随便幾句話就把他忽悠走了。

在葉醞溫離開之後,她在儲物空間裏翻找了許久。

她可能沒辦法讓葉醞溫恢複正常,但她可以讓他一覺睡到恢複正常。

儲物空間裏有不少能讓修者昏迷的靈丹靈藥。

陸斐斐拿出裏面品階最高的一個颠了颠往屏風內走去。

對葉醞溫這種修為的人,陰謀和算計反而是最沒有必要的。

她走到葉醞溫張口就問:“你喜歡我嗎?”

葉醞溫表情依舊如常,可微微睜大的眼睛卻透露出了他的驚訝,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那你把它吃下去。”她把丹藥遞了過去,理所當然道。

葉醞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丹藥上,沒有多問,順從的接過咽了下去。

陸斐斐期待的看着他,可看的眼眶都酸了,葉醞溫卻依舊沒有要昏迷的跡象。

葉醞溫朝她歪了歪頭,眼底一片清明。

陸斐斐皺眉,低頭翻找起丹藥瓶,“不對啊,丹藥難道還會過期嗎?可這才兩個月啊。”

葉醞溫仰頭看她,白玉般的臉上映着蠟燭的暖光,連冷淡的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他拽了拽她的衣角,聲音很輕。

“該入寝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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