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遲遲沒走, 不遠處的溫琰愣了愣,搖下了車窗,問:

“怎麽了?”

溫盛然收回了目光, 片刻後, 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可能聽錯了。”他道。

“有什麽事跟哥哥說。”溫琰現在已經能夠熟練地扮演好大哥的角色,看着溫盛然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只純潔無暇的小白兔, “沒關系的。”

剛剛還在挖人牆角的溫盛然仰着臉, 露出一個乖巧的笑,應了聲“好”。

溫琰的車開走, 溫盛然就慢悠悠地往學校裏走,身後沒再出現快門聲和隐約的被窺視感, 他暫時把這件事放在腦後,進了宿舍樓。

跟原書不同的是,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易誠的別墅裏, 但是他依舊保留了宿舍,并且住得次數不算少。

其實易誠有讓他住別墅,但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就是,他要上課。

原主受妥協了,因為狗血小說裏,一切為談戀愛服務,所以主角受怯懦孤僻沒有朋友。

但是溫盛然不是。

除了明珩之外,他跟他們宿舍其餘三個人, 關系也還不錯。

一進門,他就聽到了一陣大呼小叫,帶着陰陽怪氣:“瞧瞧瞧瞧, 這是誰回來了啊。”

他把行李箱推進去, 語氣很淡定:

“你爹。”

說話的人一怔, 随即氣樂了:“哎我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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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盛然沖他晃了晃手上包裝精美的紙袋子:“你女神的限量版手辦,剛出的。”

“……爹您怎麽親自推行李箱呢。”袁季一秒變臉,谄媚地笑着,一面寶貝地接過紙袋子,一面殷勤地把他的行李箱接了過來,“這學期怎麽這麽早就回學校了啊,我們還以為你要跟以前一樣等上課了才來呢。”

“對了。”他道,“你在群裏說你轉了個專業?”

“嗯。”溫盛然道,“轉去金融了。”

他頓了頓,“不過學校說宿舍好像不動。”

“搬什麽搬啊。”袁季道,“搬來搬去怪麻煩的,就住這呗。”

他有些遺憾,“就是以後不能讓你幫忙應付點名了,感覺損失了八個億。”

溫盛然嘆了口氣:“有點兒出息吧你。”

他放好行李箱,把給其餘兩個還沒來的人的禮物都拿出來,放到了他們的桌上。

如今人群當中AO比例稀少,他的三個舍友都是beta,愛好十分男大。

面前這個是個标準宅男,其餘倆都喜歡運動,他很端水地一人送了副球拍。

然後,他坐回了床沿,對着手機鍵盤敲敲打打,開始發消息。

第一條給溫琰。

溫盛然報了個平安,說自己到宿舍了,溫琰秒回了個“好”,然後給他打了一筆生活費,大概是他後年都用不完的錢。

第二條給明珩。

明珩最近依舊在忙着做兼職,這回換了個職業,做家教。

他沒回,溫盛然看了眼時間,估摸着他應該正在上課。

第三條……

溫盛然打開跟黎瑜的聊天界面,敲敲打打了半天,突然有些不知道發什麽。

這種狀态其實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起源,是溫盛然發現黎瑜最近有些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其實非常細微,很難發現,但是溫盛然自身對情緒的感知很敏銳。

尤其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

他就像拿着一張航海圖的船長,始終讓自己的人生保持着固定而精準的航線。

平日裏船只風平浪靜,所以,一旦起了一絲微風,他也能很快發現。

他能感覺到,黎瑜最近,在躲他。

這個“躲”字不完全精确,因為黎瑜那樣的人,身上根本不會出現類似于“畏縮感”和“逃避感”這樣慌亂的情緒。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溫盛然是一樣的人,就是能夠精确把握各種不同社交距離的人。

社交距離有遠近。

對舍友,對朋友,對親人,彼此之間都存在距離。

有的遠,有的近。

溫盛然并沒有刻意衡量過他跟黎瑜之間的距離。

但是他能察覺到,在他們之間,黎瑜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他突然有些無所适從。

但是這樣的問題,他不能問姚瀚和荊楚,更不能問溫琰。

他本能地覺得,這是他跟黎瑜兩個人之間很私人的事,不能牽涉兩人的共同好友圈。

袁季就在他的不遠處樂呵呵地拆手辦,溫盛然盯着他看了半天,終于在“這個二傻子真的會給出什麽有用的意見嗎”和“要不試試”之間選擇了後者。

他開了口:“袁季,問你一個問題。”

吃人的嘴短。

袁季立刻擡起了頭:“有事兒您說話。”

“如果你的一個朋友。”溫盛然斟酌着措辭,“你突然感覺,他跟你不那麽親近了……可能會是什麽原因?”

袁季一愣。

他想了想,試探着道:“然兒,你失戀了啊?”

溫盛然:“……”

算了。

果然不能指望二傻子。

“不是。”袁季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你這麽好的性格,應該不會有人疏遠你吧……”

他撓了撓頭,“我還以為是感情問題的委婉說法呢。”

“就是朋友。”溫盛然道。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補充了一句,“嗯……算是鄰居家的哥哥。”

袁季放下了手辦:“alpha?”

溫盛然點頭。

袁季欲言又止。

不過溫盛然雖然在他們中間年紀最小,但是一向早熟。

他想了想,覺得對方既然說不是感情問題,那可能真的就是單純的朋友。

秉着幫室友解決問題的心态,他放下了手辦,繼續問了下去:“怎麽個不親近法?”

“不對。”他道,“先說說你們以前是怎麽親近的,見面頻率?”

治療這件事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溫盛然想了想,照實說了。

“我最近在接受腺體治療。”他道,“他正好是我的負責人。”

他頓了頓,趕在袁季說話之前把話說完,“在治了,效果還不錯,這不是重點。”

袁季溢到嘴邊的關懷盡數咽了回去:“……這樣。”

“那就是天天見面?”他問,“你還說你倆有私交,那确實是挺親近的關系啊。”

溫盛然對他的理解力頗為感動。

“是。”他頓了頓,“其實這幾天表面看也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他跟黎瑜還是天天見面,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偶爾約着明珩一起出去吃宵夜。

但是……

溫盛然難得地有些詞窮,不知道如何表達。

倒是袁季聽着聽着,突然靈光一現。

“是不是。”他道,“比如我們四個人,我跟你關系最好,本來我倆一直黏一塊兒的,但是有一天出門,你發現我不坐你邊上,而是坐你對面去了。”

溫盛然怔了一怔。

随即,他看着袁季,眼神中頗為驚訝:“我怎麽感覺你好像變聰明了。”

袁季:“……”

雖然溫盛然是在誇他。

但是為什麽要用這麽驚訝的仿佛頭一天知道的語氣!

溫盛然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發現這個例子其實在他和黎瑜之間真實發生過。

從前他們倆還有明珩一起出去的時候,因為明珩總是後到,所以一般都是黎瑜坐他邊上。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黎瑜把他身邊的位置留給了明珩。

這些細節,或許才是他感覺不對勁。

卻始終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的原因。

空氣中陷入了一時的靜谧。

袁季大概看出了他是真心實意地在煩惱,沒敢打擾他。

他很喜歡溫盛然。

倒不是戀人好感的那種喜歡,他很清楚,溫盛然雖然對他們很好,但是他們和溫盛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是家境,而是經歷和性格。

但是,因為溫盛然願意親近他們,所以,他也樂意和對方維持一些合适的友誼。

這會兒,他就絞盡腦汁地幫着溫盛然出主意。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你剛剛說腺體治療,他是你的負責人,你們怎麽治療的?”

溫盛然愣了一愣。

夜色降臨,X大邊上的小吃街因為開學季而人滿為患。

溫盛然走在路的內側,跟着袁季在人群中穿梭,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的beta幫他擋下了大部分的推擠,大大咧咧地道:“所以啊,這就是問題所在。”

“你也說了。”他道,“你們倆以前是很親近的朋友,但是他畢竟是個alpha。”

“是alpha,就會受生理機制的影響。”他道,“你都說了他并沒有真的疏遠你,說明他還是想和你做朋友,那麽答案就只有一個。”

溫盛然有些迷茫地跟着重複:“嗯,就只有一個。”

“生理反應不能控制,治療也是必須流程。”袁季道,“所以其他時候,他要跟你保持物理距離,怕冒犯到你。”

溫盛然有些不能理解:“可是我沒有覺得冒犯啊?”

袁季噎了噎。

在某個瞬間,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的邏輯說服了。

“那是你的問題。”他肯定地道,“沒有哪個omega被別的alpha一天到晚用信息素侵犯都不覺得尴尬的。”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然兒,咱不能這麽心大,知道不?”

溫盛然:“……”

“不過你那朋友看起來是個好人啊。”他道,“這麽細心。”

換了他,他可能都想不到這一點。

溫盛然舔了舔唇:“嗯。”

“他就是很好很細心。”他輕聲道。

就像那一天在月色,放在他膝蓋上的那一件外套。

那個時候他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第一次見面。

其實在那之前,他對于所謂的“白月光”一直持保留态度。畢竟狗血小說為愛情服務,只要作者願意,說不定易誠對着棵樹都能戀愛腦。

但是,那一刻,他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他想。

這樣的一個人。

如果他是易誠,他也會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瑜哥:所以我是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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