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此趙非彼趙
話音落地,一抹金色的影子“嗖”地一下就竄進了屋裏。
“小姐——”孫姨吓得一哆嗦,哆嗦之後先瞪向小五,你怎麽真放了?
被瞪的小五,維持着一手前伸的姿勢,徹底傻了。因為腦袋沒有六月好使,多年來實在是已經習慣了一個命令一個動作。
豔無雙一聲“放七七”,她立刻條件反射似地松手,聽到命令還能先想一下再領命的那是六月。她則是在七七竄出之後才反應過來,而這時候再出手挽回已經拉不住七七了。
“七七——”小五無意識地低喃一聲,起步就要進去。她怕晚一會兒裏面真的會出事,但不是怕趙少爺出事,而是怕剛剛翻身的七七再度被關回去。
“孫姨,放簾。”豔無雙早已提前抓住小五,任她如何掙紮就是不松手,“關門!”
“啊?”孫姨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不急着追七七,還關門?
豔無雙眼神一厲,“關,門!”
“哦?哦。”孫姨只得聽命行事,在主子突然狠厲的氣場壓迫下,也沒有敢問一句為什麽。
四扇的烏木窄門吱啞關上,豔無雙才松開了緊抓着小五的雙手。
“孫姨——”小五委屈地抽抽鼻子靠過去尋找同盟,要不是怕傷到小姐,小姐怎麽可能控制得了自己?事後一定不能罰她看管七七不力,她真的有心補救來着。
孫姨無聲地拍撫兩下,根本就沒空想罰不罰的事,而是在想,七七進去了,趙少爺就在裏面,還有一個不懂絲毫功夫的六月,慘烈的情況看來是避免不了的了。可是,小姐為什麽還是如此的平靜?
豔無雙緊緊衣領,擡步來到了廊下。這裏有地兒坐,這裏還開着前堂的一扇窗——實在是方便她以舒适的姿勢靜等結果的到來。
從後門到前堂的距離,七七,也該到了吧?
豔無雙掃一眼身後的木凳,孫姨立刻鋪上棉墊,她剛剛落坐就聽到了屋內傳來的動靜。
先是一聲“嗷”,雄壯渾厚,驚天動地,院內樹上積了七天的雪一應震落。
孫姨和小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久違的恐懼。七七已經三年不曾如此吼過了,久到她們都已經忘了七七是一只吊睛黑額大虎!
豔無雙則淡不可見地微勾了唇角,四十五度望天的臉上浮現出了詭異的一笑,趙少爺,別來無恙否?
屋內緊接着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咣,當。
茶壺茶碗落地,與大理石的地面撞擊,噼裏啪啦。
六月的尖叫聲響起,“七七,趙少爺——”
然後是破門而入的聲音,伴随着一個吓得走調的聲音,“少爺——”
“七七——”第三個人聲随即響起,來自護衛石城,孫姨的獨子。
孫姨和小五聽到這裏,糾緊了的心才放松了下來,石城在就好了。
豔無雙無名指梳梳眉頭,緩緩站起,沒死就好。
繞走廊,穿前院,這一次她要從正門進入前堂。
長長的白色披風拖過青石板的地面,片塵不沾。這是父親在她出生之前就提前鋪好的,曾對老祖母說,無論是男是女,他的孩子都是金貴的,絕不讓孩子足下沾塵。
前堂門口,兩扇烏木大門整面向裏倒下,厚實的棉簾破碎成糟爛的棉絮,一半不着天,一半不着地。映着初升的冬陽,讓人自然想起春天楊柳飄絮的美感。
豔無雙微頓腳步,稍稍驚訝。據聽來的情況,第一個進去護主的應該是趙大少爺的護衛,可是,她怎麽不記得招福那厮何時有了這份功力?還是說,一同從偏房出來的石城幫了他的忙?
孫姨默默地跟在後面,門倒了簾爛了,也就沒她開門掀簾什麽事了。
小五瑟縮一下身子,盡量躲在孫姨的身後。師兄說過,如果七七再出來破壞就唯她是問。
漫天棉絮中,豔無雙跨過門檻。
靈柩沒事,香照燃,紙照燒。
七七也沒事,乖乖地卧在石城腳下,溫良無害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像一只超大號的家養肥貓。如果不是剛才聽到了那驚天動地的一吼,相信在場不會有人會想到一切的混亂全部來自它的出現。
豔無雙熟練地隐去了眸底閃過的一絲滿意,也不打量已經坐遠的人影,直接低頭福身輕輕施禮,“抱歉,失禮了。”
屋內沒有血腥味,也就是說沒有大礙,那麽她也不必急着去查看後果。
六月第一時間跑到自家主子的身邊,傾身就要說些什麽。跟着彎身行禮的孫姨伸手就把她拽到了身後,這種時候哪有她說話的份,快快彎身陪禮才是。
六月扭扭身子,伸手去扯孫姨的衣袖,想要再次擠到前面。
小五歪頭瞪她一眼,食指一晃,六月被定住,同時啞穴被點。
對面沒有聲音傳來,豔無雙挑挑眉頭,自顧自地直起身,“趙——”
她想喊趙齊仁,也就是趙大少爺,她的未婚夫的名字,可是,一擡頭,與對面的眼睛對上,卻完全發不出聲音來了。
對面,是趙少爺,卻不是她的趙少爺。而是東城區第一大布商趙紀青趙少爺,專營布料的趙大當家!
年方十八,無父無母,一個十年前才來到無雙城的外姓趙,趙少爺。如果說趙齊仁趙少爺以厚重的家族背景而成為西城區所有有頭有臉的待字閨中的未嫁小姐們心目中的最佳良配,那麽面前的這位趙紀青少爺則是東城區所有無權無勢但有心做夢的未嫁女子的夢中良人。
他貴氣,但不倨傲;他不拘,卻不濫交;他外貌陰柔,但是行事爽快;他不會因為你是一個下人就低看你一眼,也不會因為你是大家閨秀就谄媚讪笑;他是平易近人的,和他說話永遠有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适;可是,他偶爾也是氣場強大的,例如在和人搶生意的時候。
豔無雙不自覺地就凝緊了眉頭,首先想到的就是因為有他在,她費盡心機才拿下的百花樓的訂單,其收益不得不出讓三成。因為他不拘禮節,每次約她談公事都約在百花樓,結果造成了她三年挽着婦人發髻出入百花樓的既定事實,為她的生猛作風再添瑰麗的一筆,也在無形中推動了她被休掉……呸,是她休掉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孫姨,上茶!”豔無雙旋及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坐在趙紀青對面的同時,擺出真誠的歉意,“趙當家的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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