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徐枳的聲音非常清亮, 她每一句歌詞都唱的很清楚。不被期待的種子在北方生出了芽，長出枳子樹，結出了枳子。

沒有人期待她, 沒有人愛她。

可平凡的枳子，也能有它的價值, 也能迎風生花。

徐枳的鋼琴忽然停止, 随即她的高音爆發出來，以能震碎玻璃的力度沖破了所有的桎梏, 沖向天際。

選手席幾個年輕人瞪大了眼，徐枳的實力也太強了吧？難怪節目組會死保徐枳, 難怪秦蓁會在節目開播之前離開。秦蓁的嗓音在徐枳面前不值一提, 如果同臺秦蓁是被吊打, 秦蓁害怕了。

徐枳的歌聲很有感染力，明明是很普通的詞, 她唱的時候沒有哭, 音調很平常, 但就是能感受到她歌聲裏濃濃的悲傷。高|潮部分的高音, 所有的悲傷都化為力量, 她破繭成蝶, 迎着太陽飛了上去。

鳳凰涅槃, 浴火重生。

她明明還是那個單薄的女孩, 坐在那裏，身上卻像是帶着一團火，洶湧的燃燒。

高音太震撼了。

直到她的聲音落下去，平緩的鋼琴曲再次響起, 曲調趨于平靜。導演和制片才回過神, 他們對視了一眼。

你可以不相信光, 但你可以永遠相信齊扉在音樂上的眼光，齊扉不會出錯。

徐枳在海選時臨時寫歌，那首歌偏民謠風，不錯也驚豔，但沒有驚豔到這個地步。徐枳的真實實力是無底深淵，她的上限太高了。

蕭岸終于從驚豔中回過神，轉頭看向齊扉，壓着麥問道，“她是誰？”

“餘木，唱《陷落》那個，給秦蓁寫過歌。”

蕭岸擰眉沉默片刻，罵了句髒話。

徐枳唱完歌舞臺一片寂靜，沒有導師按燈，她抿了下唇，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唱的還可以，心髒驀然空了一塊，耳朵轟隆隆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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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下唇，直起身鞠躬。

“我是徐枳，謝謝大家……聽我唱歌。”

四盞導師的燈剎那都亮了起來，整個舞臺燈光瞬間亮了起來。徐枳仰起頭就笑了起來，笑的非常燦爛，笑的眼睛通紅。睫毛上沾了潮濕的霧，她一雙眼像是秋天的雨，有着寒也有着潮。

導師、觀衆席，選手席，還有這個燦爛的舞臺。

她擡手捂着眼，眼淚順着指縫湧了出來，濕了她的手指，手心裏一片黑暗，光從縫隙裏照了進來。

臺下有一個掌聲，随即掌聲響成了一片。

徐枳很久沒有哭過了，小時候她哭只是因為想讓外婆抱抱她，外婆說哭泣是最無能懦弱的行為。外婆會冷冷的看着她，不會抱她也不會親她，她就那麽居高臨下看着徐枳求而不得。

直到她擦掉眼淚，強忍着難過彎起唇角綻放出微笑，外婆才會重新跟她說話。

不準哭，只能笑。

哭是最沒用的，她知道，她比誰都清楚。可她唱完歌看到四盞燈亮起來，她被認可，她以歌手的身份站在這裏，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攝影師拉了近鏡頭，場上一片寂靜。

沒有人出聲打斷她，但她也沒有哭多久，她很快就放下了手，仰起頭彎起唇角。濕漉漉的睫毛彎着垂在眼睛上，好在她沒有畫很濃的眼妝，睫毛弄濕了眼，還不算狼狽，她開口時嗓音有些啞，“抱歉。”

“現在有四位導師選你，你可以反選導師。”主持人開口，“你最喜歡哪位導師？”

“做個自我介紹。”蕭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整衣服，手上飾品在燈光下反射出光芒。大步走下了導師臺，說道，“我叫蕭岸，出過七張專輯，有很多成名曲，比如《彩虹》《七夕》《白色情人節》——”

“扉哥。”徐枳沒有猶豫，直接看向了齊扉，“齊扉老師。”

“看我。”蕭岸指了指自己，擰眉下颌上揚，“我不值得選嗎？”

徐枳快步走向了蕭岸，她欠身跟蕭岸握手，“您很值得選，但我選齊扉老師。”

蕭岸應該在玩梗，他看起來就是很會玩的那種，很會炒綜藝氣氛。徐枳也就順着他接了下去，蕭岸具體來頭她不了解，可齊扉是她的老板，《新歌手》常駐，她必然是要選齊扉。在齊扉的戰隊她才能保證完全沒有黑幕，而且齊扉的風格跟她更契合。

瞬間場下發出了笑聲。

蕭岸揚眉握住了徐枳的手，他抵了下腮幫，表情不羁，“為什麽？給我一個輸給他的理由。”

近距離看徐枳更漂亮，她的眼睛濕着，臉上的妝都哭沒了。素顏逆天，這張臉就算是個啞巴，放到娛樂圈也能火。

何況唱歌功底那麽強，蕭岸再一次對內娛選人标準發起了人身攻擊。徐枳居然沒有火，簡直喪心病狂，沒有天理，一群腦癱。

徐枳松開了蕭岸的手，轉頭看向齊扉。齊扉已經站了起來，他目光很深看向這邊，徐枳短暫的停頓，拿出了萬金油回答，“我是扉哥的粉絲。”

“哦~”蕭岸單手插兜，聳肩十分毒舌，“為你的審美感到遺憾。”

“你放開我的隊員吧，蕭隊長。”齊扉走下導師臺，拿着他的隊标走向徐枳，先是伸手到徐枳面前，“歡迎加入我的戰隊。”

齊扉的手指幹淨修長，他注視着徐枳的眼，念了一遍徐枳的名字，“徐枳，歡迎。”

徐枳看着他片刻，張開手抱住了他，抱的非常用力。

世界靜止。

“謝謝。”徐枳很低的說了一聲，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

齊扉扛起了這個節目，讓比賽繼續下去，她能在臺上唱歌。無論哪個，都值得謝。

她松開了齊扉，拿走了戰隊标，朝齊扉跟蕭岸都鞠了躬，跑到另一邊跟宋蕭然和趙煜一一握手，拿着戰隊标走向了選手席。

“居然抱你不抱我？區別對待。”蕭岸擡手去勾齊扉的肩膀，齊扉轉身走回去，讓蕭岸搭了個空。

蕭岸揮了揮手，順勢跟觀衆打了招呼。

齊扉這個死潔癖，別人碰他一下，他似乎就能立刻原地暴斃。

剛才齊扉讓那個小選手抱，蕭岸以為他是脫敏成功了呢。

齊扉擡手一整襯衣，喉結滾動，他換了個坐姿靠在座位上，若無其事的扶了下耳邊的麥，說道，“蕭岸的粉絲在哪裏？等會兒別走，蕭岸要挨個抱。”

選手區和觀衆區發出一聲尖叫，蕭岸的粉絲還是有很多，齊扉那麽高冷的人，居然為她們謀福利。

徐枳在出口處碰到了齊禮，他抱着吉他穿着黑色T恤。準備上臺的樣子，四目相對，齊禮揚起手開口，“雖然你以前又蠢又笨，但你在臺上唱《北枳》，說明你已經有了腦子，我允許你做我的對手。”

臭屁小孩，這是什麽好話嗎？

徐枳擡手擊到他的掌心，“希望你不要被淘汰。”

“被淘汰的不會是我。”齊禮把吉他調整好，自信又狂妄，越過徐枳走向了萬衆矚目的舞臺。

“二十二號參賽選手，齊禮。”主持人握着話筒喊道，“十八歲，參賽是原創曲目《我會死于明天》。”

徐枳走到臺下，人就落到了夏喬的懷裏，夏喬抱着她嚎啕大哭。

攝影機怼了過來，徐枳攬住她的肩膀，控制着面部情緒。抿了下唇，夏喬這是不是反射弧太長了？剛才被淘汰的哭居然忍了一首歌。

“沒事，別哭。”徐枳拍了下夏喬的肩膀，她比夏喬大一歲，一直把夏喬當妹妹看，“你偶像剛才說，仙人掌在沙漠裏生長更旺盛，加油。”

“不是為我哭，淘汰了也好，我本來就不屬于舞臺，我也受不了幾個月沒有手機。我哭是為你。枳子，我愛你。”夏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以後我做你的粉絲。”

夏喬聽懂了她的歌。

徐枳沉默一會兒，說道，“謝謝。”

“你會越來越好。”夏喬松開了徐枳，狠狠擦了一把臉，握着拳頭用力揮了揮，“會有很多人愛你，你值得，我們都會愛你。我先走了，我把零食都留給你，我會一直關注你，給你做後援。”

淘汰的隊員會直接被節目組安排車送走，連正式的道別都沒有，她們最近都不會見面。徐枳畢業到現在一個多月，一直跟夏喬在一起。

“再見。”徐枳揮了揮手，她看着夏喬走出了視線，走向了另一個區域。

以後的路要她自己一個人走了。

“你要跟家人打電話報喜嗎？”後臺的主持人問道。

工作人員把徐枳的手機送了過來，她拿起手機遲疑了許久，擡起頭面對鏡頭，“喜歡我的人聽了我歌，這就是我最大的喜悅，我在臺上報過了，謝謝你們聽我的歌。”

主持人對上徐枳清澈的眼，徐枳沒有打電話的動作，拒絕了打電話。這話的意思是沒有家人嗎？所以她才會在臺上唱《北枳》？愣了下，說道，“好。”

“有沒有什麽想對屏幕前支持你的人說呢？”

徐枳面對鏡頭，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會辜負期待，我會勇敢的走下去。有一句很俗的話，打不倒我的只會讓我更強大，我沒有倒下去，我就會一直在這裏唱歌，唱給喜歡我的人聽，謝謝。”

徐枳回到選手區，臺上的齊禮還在唱歌。

他的實力比徐枳想象的要強，他唱歌風格很獨特，嗓子處于變聲期，微微的沙啞，頹廢卻又有力度。吉他彈的很好，穿着松松垮褲的T恤，在臺上鋒芒畢露。

齊禮毫不意外的被蕭岸選走了。

後面接連幾個選手實力都很強，這一屆《新歌手》實力不容小觑。

臺上的導師在跟選手講話，徐枳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熱搜第一換成了#齊扉蕭岸#。

娛樂一線：“小道消息，蕭岸《新歌手》救場，與齊扉合唱《啓航》開場，震撼全場。蕭齊CP八年後的再次合作，被網友稱“爺青回”系列，也是你的青春嗎？”

配圖是很模糊的一張照片，齊扉穿着一身白色站在升降臺上唱歌，蕭岸一身黑在臺下。隐隐可見，舞臺後方打着的LOGO是新歌手。

評論已經過了十萬，徐枳點進了評論區。

頂在第一條的是一個很長的解釋。

“作為知情人爆個料吧，秦蓁因為不喜歡某選手，要求主辦方取消選手的比賽資格，節目組沒有同意，因為這是一場公平的比賽，每個選手都有資格站到舞臺上。秦蓁在錄制當天毀約出走，借着自身人氣大肆散布謠言想毀了節目。齊扉作為特邀嘉賓看不下去，叫了好朋友蕭岸來救場，于是就有了時隔八年蕭齊同臺的名場面。看過現場的表示非常精彩，選手的表現也很精彩，應該會是這幾年內娛最有質量的選秀。”

下面一萬多條回複，都在讨論這件事的可能性。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秦蓁會被挂到恥辱柱上。

秦蓁本身實力就受争議，居然還敢耍大牌，誰給她的膽量敢在齊扉蕭岸這種實力派面前耍大牌的？

第二條評論，“我不管《新歌手》和秦蓁有什麽恩怨，只要蕭齊能同臺演出，導演真把他們兩個都請來了，這節目我一定看。《新歌手》導演你就是我爹！磕頭了！”

下面一溜附議。

第三條評論：“說不定是節目組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騙人去看，蹭點擊率。那兩個人又看不清臉，萬一不是呢？”

“不可能，照片裏兩個人的氣場，內娛能找到第二個一模一樣的嗎？”

這确實不能。

“《新歌手》到底幾號播？趕快播吧，我想看。”

“啊啊啊狗秦蓁那麽一整，現在海選都要重新剪。不然至少能在海選裏看到扉哥的身影，我恨秦蓁！”

齊扉和蕭岸的熱度太高了，秦蓁的粉絲不堪一擊，連評論區都守不住。全被這兩家的粉絲給屠版了，照片很真，雖然看不清臉，但那個身形已經很明顯了。

下午七點，《新歌手》官宣了兩名特邀導師，齊扉和蕭岸。

蕭岸轉發了節目組的微博，認領了官宣，配文：對，我加入了《新歌手》導師。希望內娛多一些有态度真正做音樂的節目，堅守底線，守護最後一片淨土，能培養出更多更優秀的歌手。願那些沒有能力卻愛做‘爹’的霸王‘流量明星’少一點，這是選歌手的舞臺，不是你們家的後花園。

徐枳坐節目組的大巴車回基地，節目組收手機之前她看到了熱搜上蕭岸的發言。目瞪口呆，蕭岸居然這麽會罵人？蕭岸這麽狂野的嗎？他就差指着秦蓁的鼻子罵了。

有實力有能力有財力才敢這麽肆意。

沒有夏喬，徐枳顯得有些形單影只。她最後一個下車，交了手機拎了下背上的雙肩包，踩着碎石子路往基地走。天已經徹底黑了，遠處山脊線隐隐可見，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零星的路燈落在茂密的植物間，光線有氣無力。

夏天的傍晚空氣略顯沉悶，燥熱，遠處蛐蛐的叫聲合着偶爾的蟬鳴。

徐枳停住腳步仰起頭看天，幾顆星子亮着，夜空漸漸泛藍。宇宙浩瀚，一望無際，顯得人類渺小又可憐。

“看什麽？”冷冽嗓音在身後響起，帶着清寒，沖散了悶熱的夏夜。

徐枳轉頭看去，齊扉穿着白襯衣黑色長褲，高挑挺拔。俊美的面容在夜色下深邃，他手上拎着兩罐可樂走了過來，“要嗎？”

徐枳的目光落到齊扉冷白沾着水珠的指尖，可樂大概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遇熱之後激起了密密麻麻的水珠，他那麽一拎全沾到了手指上。

“謝謝。”徐枳從不喝可樂這種碳酸飲料，小時候是外婆管的嚴格不允許喝，長大了他們說喝了對嗓子不好，她不敢喝。看着齊扉的手指，她突然喉嚨有些幹，生出了渴，接了過來。

齊扉單手握着可樂，骨節分明的食指一勾拉環，拉開了可樂。嗤的一聲，他拿起可樂仰頭喝了一口，喉結滾動。他走到徐枳身邊，跟她并排，“今天表現不錯。”

“所以，這是獎品？”徐枳揚起手裏的可樂，她此刻心情很好，不知道是因為蕭岸那條微博還是突然看到了齊扉，笑着看齊扉，“老板，謝謝啊。”

齊扉定定看着她幾秒，移開眼，拿起可樂又灌了一口，随意的拎着可樂，單手插兜走在徐枳身邊，“上舞臺感覺怎麽樣？”

“挺好，今天——感謝你。”徐枳能上舞臺，全靠齊扉，她該感謝的。她拉開了可樂拉環，小心翼翼的喝了第一口可樂。氣泡在口中炸開，冰涼的甜落到了嗓子裏，陌生的沖擊，她眯眼停住腳步。

齊扉也停住腳步，他指尖抵着可樂罐的外壁，很輕的按了下，“喝不慣嗎？我以為你們小孩都喜歡喝這個。”

徐枳咽下可樂倏然擡眼，齊扉那句你們小孩的語調讓她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隐隐約約好像有人這麽叫過她，話是脫口而出，“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參加我畢業典禮之前？”

齊扉捏住了易拉罐的外壁，捏出個坑，緩緩擡眼直直看着徐枳，黑眸深到淩厲，“是嗎？在什麽地方？”

“沒有嗎？”徐枳接觸到齊扉的目光，耳朵有些熱，空氣瞬間燥熱起來。她這話很有點攀關系之嫌，對方明顯不太高興。他們能在什麽地方見過？齊扉這個長相，如果她之前見過應該會記得，“那是我記錯了吧。”

齊扉仰頭喝完了最後一口可樂，捏扁了易拉罐，轉頭看向遙遠處的山脈，“那你把我記成誰了？在什麽地方見過他？”

大佬們都這麽在意自己的獨特性嗎？生怕有人跟他們相似嗎？

“沒有誰，是我記錯了，抱歉。”徐枳注視着齊扉側臉片刻，主動轉移了話題，道，“我能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問。”齊扉捏着已經扁下去的易拉罐，揚手把易拉罐扔進了垃圾桶，嗓音低沉緩慢，“我聽聽看，方不方便。”

徐枳斟酌用詞，道，“你跟路明是什麽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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