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出府

半天,羅老太太忽地停住了撚珠的動作,臉看着許氏道:“這事兒你這當家的處置的并無不妥,依我說,我們羅府在京郊有一處別院,那是老太爺在時修建的,為的就是打獵避暑所用,你明兒就派幾個妥當人去收拾了,就讓她們母女過去住吧,等病養好了再接回來。”

許氏一聽王氏也跟去,就試探着問道:“三姑娘身邊不是有奶娘服侍着嗎?王姨奶奶還該留在府裏伺候老爺才是。”

羅老太太眼皮子耷拉下來,咕哝了一句:“老爺有你和孫氏、張氏伺候就夠了,就這麽定了吧,我也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許氏趕緊起身告退出去,心裏卻暗想着:“這個老狐貍,我本想借此機會擺布死那個賤丫頭呢,沒想到她讓王氏跟着,也罷,到時候缺醫少藥的,一樣還不是一個死?那時候王氏那個狐媚子沒了女兒,還能折騰什麽?老爺的一雙賊眼也別光看着她了,省得一天到晚的礙着我的眼!”

許氏很快就着人收拾好了別院,讓人把她們母女送了過去。安然正病得迷迷糊糊地,就被抱上了馬車,駛往郊外去了。

一路上,王氏都是親自把安然抱在懷裏的,馬車雖然颠簸,但是王氏溫軟的懷抱卻化解了這種不适,使得安然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走了多久,安然終于清醒過來,睜開眼時,看見王氏倚在馬車的車廂壁上靠着打盹,手臂卻依然緊緊地摟着自己,一股暖流流進了安然的心裏,使得這個來自遙遠未來的現代女孩,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安然不由細細地瞧着王氏的臉,彎彎的柳葉眉,小巧的鼻子,紅潤的嘴,真是美到了極致,怪不得太太許氏總是為難她呢,長得美也是罪過呀。

安然心裏對王氏生出了一種親切感,前世的自己就沒有母親,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這樣一個母親,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才是。安然一邊想着,身子蠕動了一下,換了一個更舒坦的身姿,窩在王氏懷裏。

王氏覺察到懷裏的小人兒動了一下,猛地驚醒了,睜眼看到安然正瞪着一雙黑漆漆的小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喜道:“安然,你醒了。我的孩子,你終于醒來了。”

安然望着王氏一臉的欣喜,眼裏含着淚,也自動容:“娘親,你累了吧?把安然放下來吧。”

王氏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想到安然竟然如此體貼懂事,真是不枉了自己的一番心血。看着安然依然蒼白的小臉,王氏搖了搖頭道:“沒事兒,娘不累,很快我們就到了,到時候,娘親手給你做菊花糕吃,好嗎?”

安然的心思已經是成人的了,好在聲音還是小孩兒的,她怕說多了引起王氏懷疑,就露出一臉期待,歡呼道:“好啊,安然好想吃娘親做的糕點啊。”

王氏拍了拍安然的小身子:“等你好了,娘親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母女正說得興頭,趕車的車夫說道:“姨奶奶,到了。”奶娘和抱香、月朵坐在前面的一輛馬車上,早就跳下馬車掀起了簾子,奶娘兩手接過安然,抱香扶着王氏下了馬車。

一陣冷風吹來,王氏把身上的大氅解下來裹着安然,自己的身子卻瑟瑟發抖,奶娘趕緊用大氅裹好了安然,幾個人走向別院。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仆人迎上來,把王氏幾個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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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透過衣縫,細細地打量着院裏的景致,進入大門後,只見一排蒼松翠柏沿着圍牆整整齊齊地矗立着,一條石子的甬道通向正房。中間是三間青磚白牆的屋子作為正房,旁邊是一溜廂房供丫頭仆人住,房子雖不多,倒也夠住。

安然心想着:“不知道許氏怎麽收拾的屋子,會不會缺這個少那個的?”果然不出所料,王氏和奶娘進了裏屋,卻見一張八仙桌兒正放在正屋當中,只有四個木頭凳子供人坐着。

裏屋是一張普通的木頭板床,一床半舊的帳子吊在上面,床上只鋪了一層薄薄的被子,上面碼着兩床半新的蘭花棉被。

奶娘嘴裏喃喃道:“天哪,這麽冷的天兒,就給這樣的鋪蓋,可讓三姑娘怎麽養病啊?三姑娘這樣的身子最是怕冷了。”

王氏淡淡道:“有個住的地兒就很好了,總強過在那府裏日日的受氣。”抱香在一邊接道:“若是我們多帶些被褥來就好了。”

王氏冷哼一聲:“你想的簡單,你以為太太會讓你帶來嗎?”想了想又道:“我們的屋子這樣,你們的怕是更差了。也罷,以後我們就自己想法子吧。指着那府裏怕是不行了。”

抱香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幾句,也就把王氏和安然的幾件換洗衣裳放在了床頭上,奶娘也把安然放在床上躺着。

王氏吩咐她們下去收拾着,又到廚房裏看了看,老仆人指點着,那廚房裏只有基本的米面和一點子青菜,連顆雞蛋都沒有。

王氏為了難,若是這樣,安然的身子怎麽能好得起來呢。只是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好将就着了,等着那府裏來人的時候再和他們要吧。

王氏見整個院裏只有一個年老的男仆,明白這是許氏故意刁難的。那老仆人又是極殷勤的,王氏也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也就不甚在意了,當下就去叫了抱香和月朵來做飯,自己回屋去陪着安然。

衆人吃了一頓簡單的青菜面,王氏正擔憂安然吃不下,哪知道安然卻吃得極香,許是病了這麽久,身子缺了吧,不管怎樣,王氏見着安然鼻尖上滲出的汗,就放了心。

奶娘也驚訝地看着安然:“沒想到三姑娘落水之後,真的像變了個人兒呢,吃飯也不講究了。”

王氏凄凄地一笑:“那府裏有那麽多吃的,能不挑嗎?如今這裏只有這些,自然也講究不起來了。只是我寧願在這兒過粗茶淡飯的日子,也不願回那個牢籠去。”

奶娘見王氏說得心酸,也點頭道:“姨奶奶說得是,我們在這兒清清靜靜地比什麽都強,等三姑娘的病好了,我們就在這院裏種起菜來,再養一群雞鴨,到時候就好過了。”

安然真是命大,許氏以為把她扔在了這個偏遠的別院,無醫無藥,又沒什麽好的補養品,幾日裏還不死了?但是安然卻頑強的活了下來,竟一天好似一天了。

安然心裏常常想:“也許是老天讓自己活下來,彌補王氏的喪女之痛的吧?像王氏這樣善良的人,不能就這麽被太太玩弄于鼓掌之中,自己替那個安然活下來,應是別有一番深意的,既如此,自己就好好的吧,畢竟這個王氏是很疼自己的。”

想必,心裏又有一絲愧疚,王氏不知道女兒早就沒了,看來今後自己要努力地融入這個身子了,這個秘密要永遠地守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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