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遇(二)

那男孩兒笑着看着安然,安然不由上前靠了靠,男孩兒展開手心,原來那是一個式樣古樸的項鏈,男孩兒努力擡高了手臂,挂在了安然的脖子上。只這一下,就讓男孩兒累得氣喘籲籲,嘴唇也泛了白。

那個仆人忙叫安然:“還不趕緊謝謝小主子?”那男孩兒卻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她還小,不懂得。”

安然心裏隐隐覺得這個男孩兒的身份不一般,那個仆人看上去已是三四十歲的年紀,但是颏下卻光溜溜的,一點胡子茬都沒有,安然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人是個太監!

安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既然這個仆人是個太監,那他稱為小主子的男孩兒,會是什麽身份呢?難道是皇子?

安然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不再去想這些事兒。那男孩兒被她的樣子逗得笑了,以為安然蹲在那兒累了,忙說道:“小妹妹,你起來吧,別蹲在這兒了。”

又轉頭看向那個仆人:“你去廚房裏,看看能不能讓她們弄些吃的來。我這會子只覺得口苦難受,想弄些清淡的東西吃。”

安然聽他井井有條的吩咐着那個仆人,全然沒有一點孩子氣,倒像個沉穩的大人般,不覺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

于是站起身子,對着那男孩兒笑了笑,端了茶碗就回到廚房裏去了。一邊走着一邊想道:“還叫我小妹妹呢?姐可是比你大多了。”

抱香已經熬好了粥,那個仆人也跟在安然的身後進來了。那人在廚房裏轉了幾圈,看看有什麽可吃的,只見除了一把子青菜,就只有一鍋熱粥,不覺懊惱道:“怎麽連點吃的都沒有?這些可怎麽讓我們小主子吃啊?”

抱香忙了一早上,正喊着月朵過來端飯,聽見這人發牢騷,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想吃好的,到城裏買去。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哪來的好東西?”

那人被她搶白了一通,也不好發作,只讪讪地站在那兒,抱香同月朵端了飯往外頭走,看那人還矗在當地,鼻子裏哼了一聲,繞過那人走了。

那人站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張白淨的臉上氣得通紅。安然走到他面前,笑了笑說道:“那個姐姐脾氣不太好,一大早上做了這麽多的飯菜,難免急躁。那位小哥哥若是想吃些清淡的,我倒是有個法子。”

那人見這麽小的孩子說出的話通情達理的,不由喜上眉梢:“哎呀呀,小姑娘你幾歲了?這麽小的人兒,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真不簡單啊。”

安然剛才稱那男孩兒為小哥哥,身上早就落了一層雞皮疙瘩,為了不引人注意,才學着小孩兒的語氣說話,這時候聽那人誇她懂事,心裏暗自好笑:“姐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能不懂事嗎?”

只是面上仍裝作嬌憨可愛的模樣,甜甜地笑了一下,上去拉了那人的手,打開了廚房裏的小櫃門,指着一把京絲挂面說道:“這還是我娘從府裏帶出來的呢,放在這兒這麽久了,都沒舍得吃。以前我病着的時候兒,娘都是給我煮一點,好吃着呢。”

那人聽後有了主意,就按照安然說的,自己親自動手捅開火,下了一把挂面。安然又從籃子裏拿了兩顆雞蛋,示意他放進鍋裏,不一會,一碗冒着熱氣的雞蛋面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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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吸溜了一下口水,笑道:“小主子好些日子沒正兒八經吃點東西了,今兒肯定進的香。”說着,又看着安然道:“小姑娘,你也趕緊去找你娘吃飯吧,省得你娘叫你。”

安然點了點頭,看着他端着那碗面進屋裏,自己才去見王氏。

王氏已經洗漱好了,坐在桌前等着用飯,見着安然,溫和地問道:“看見那個孩子了?病好了嗎?聽抱香說你還給他送水喝了。”

“嗯,那個哥哥渴極了,嘴都裂了口子呢。”安然一邊說着,一邊把頭往王氏的懷裏鑽去,王氏拍了她一下,拉她坐在自己旁邊,笑着和奶娘說道:“都多大的孩子了,還這麽纏我?”

奶娘也笑了:“三姑娘就是戀着姨奶奶呢,若是放在別的人家裏,這麽大的孩子早就不纏娘了。”

王氏點頭兒道:“不要說別的人家了,就是我們家裏那幾個姑娘,都有奶娘和丫頭跟着,哪一個肯纏自己的娘的。只是我跟前就這麽一個孩子,總覺得疼不夠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幾個人說笑了一回,就用完了飯。安然抹了抹小嘴兒,就要往外跑,王氏叫住了:“你還要去看那個哥哥嗎?只是不知那個孩子得了什麽病,免得傳上你。我們這兒缺醫少藥的,你可不能病了。”

安然笑着回道:“娘,安然知道了,那個哥哥已經好了,你瞧,早上我給他端了一碗水,他還送了這個給我呢。”安然扯出挂在脖子上的項鏈,給王氏瞧。

王氏平日裏也沒見過什麽好東西,只覺得好看,也就放到安然的衣服裏了,一邊囑咐着:“我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莫要再要人家的東西了。”

“知道了,娘。”安然歡快地蹦跳着,腦後兩根小辮兒也跟着左搖右晃的,逗得王氏樂個不住。

安然溜到廂房裏,見那男孩兒正吃着面,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紅潤起來,看樣子病好了。

男孩兒聽到聲音擡起頭來,只見安然正站在面前,看着他的碗。他笑了笑,夾起碗裏還剩的一個荷包蛋,說道:“小妹妹,來,這個蛋給你吃。”

安然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平日裏粗茶淡飯的,實在饞得慌,可是想想這個男孩兒大病剛好,急需營養,就後退了兩步,擺手道:“我吃過飯了,不想吃了,小哥哥你快吃吧。”

男孩兒也就沒有再讓,低了頭慢慢地吃完了,心裏是滿滿的感動。把碗交給仆人,男孩兒揚起臉問安然:“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安然,”安然一本正經地說着,“我娘給起的。”

“安然”,男孩兒咀嚼着這兩個字,喃喃道:“好名字,看來你娘希望你一生過得平安淡然啊。”

安然這才明白,原來娘給自己起的名字是有寓意的,娘真是一片苦心啊。但是面上,安然卻不動聲色,依然天真懵懂地問道:“那小哥哥叫什麽呢?”

“我啊”,那男孩兒似乎苦笑了一下,“我叫承玺,你叫我玺哥哥吧。”

“承玺”,安然心裏嘀咕了一聲,“哪有人叫這個的?這不是明擺着要做皇上嗎?”

安然又想到那個仆人像個太監,不由恍然大悟:“看來這個孩子還真不是一般人啊,聽那名字,怕真的是個皇子了。只是他的這名字,太讓人浮想聯翩了吧,除非他是太子,皇後所生的兒子,不然,在那深宮裏,怕是過得不會安穩了。也不知道他爹給他起這個名字是何用意?”

那個叫承玺的男孩見安然低頭咕咕哝哝的,只以為她是個小孩兒,耐不得寂寞,也就無聲的一笑,拉了安然的手道:“帶我到你家小院裏走走吧,我想出去透透氣。”

那個仆人忙上前回道:“小主子,你這大病初愈的,能出去嗎?”

承玺眼睛只一掃,那人就不敢多說什麽了,承玺淡淡地說道:“天兒暖和了,不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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