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置氣

安然彎着腰摘了半天的花兒,眼看着一個大布口袋都被盛滿了,才擡起頭來,歇口氣。

這一擡不要緊,只覺腰疼得直不起來,好不容易用手捶着,一點一點站直了,卻見展塵一臉悠閑地,站在廊下斜望着天空。

安然心裏那個氣呀:自己累死累活地千方百計地想着賺銀子,沒想到來了一個混吃混喝吃白食的!

臉上立即沒了那股恬靜,白了他一眼,她才憤憤地喊道:“喂,你這麽個大男人,就蹲在那兒一點事兒都沒有嗎?你沒看見我摘了這麽多花兒嗎?還不趕緊着過來拿到那邊曬了?”

展塵這一次倒沒說什麽,嘴角噙了一抹笑,三步兩步躍過來接了口袋,轉身時還不忘問道:“你這到底是做什麽用的?若是你告訴了我,我就替你曬好。”

安然揉着酸痛的腰,也顧不上和他鬥嘴了,光想躺下來歇歇,一邊走一邊沒好氣地回他:“曬幹了,泡茶喝的,這下知道了吧?”

“泡茶喝?”展塵似乎第一次聽說菊花也能泡茶喝,不由大感興趣,一邊跟上安然,又問着:“這個和茶葉一樣嗎?泡茶喝用什麽好處啊?”

安然快要受不了他的瑣碎了,哼哼了兩聲才道:“你這個人哪,真是孤陋寡聞得很,沒看過‘本草’嗎?菊花可以清風除熱,明目護肝的,總之,好處多多。本姑娘累了,想休息了,若是你還有什麽疑問,等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再和你說罷。”

說罷,安然就高聲喊着月朵,讓她拿來油布鋪了,才讓展塵把口袋裏的菊花攤到竹匾上,又交代着:“你就好好待在廊下看着,不要讓雀兒從這上邊經過,過半個時辰翻一次,不能讓菊花曬焦了曬糊了。”

展塵乖乖地應了,這倒使安然懷疑起來:他怎麽那麽聽話了?

其實,展塵看安然一臉疲倦的樣子,不忍心再和她鬥下去了,于是就很配合地照她的吩咐去做!

安然來到屋裏,也顧不上什麽形象了,大喇喇地往床上倒去,渾身伸展成“大字”型,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這一躺一直躺到了午飯時。王氏輕輕走進來,想要喊安然起來吃些飯,卻見安然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四肢叉開着躺在那兒。王氏的眉頭不由皺成了一團,本來風韻猶存的臉,變得皺巴巴的了。

安然睡的正香,忽然覺得睡夢中有人看她,就翻了一個身,睜開了眼,就見自己的娘正站在床頭,一臉苦巴巴的樣子。

安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砸吧了一下嘴兒,肚子适時地叫起來。她一咕嚕爬起來,鼻子嗅了兩下,問着王氏:“娘,是不是飯好了,午飯都做了什麽好吃的?我可是餓得不行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點女孩兒家的樣子都沒有。”王氏瞅着安然一臉的印褶,沒好氣地搡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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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平日裏聽慣了這種語氣,也不甚在意,下地靸了鞋,走到門口的臉盆架上,就着盆裏的清水洗了把臉。就聽王氏跟了上來,念叨着:“你怎麽越大越沒個樣子了,一點兒閨閣小姐的規矩都沒有,這樣還怎麽嫁人啊?”

安然被她說得煩上來,擦幹了臉,回頭嘟囔着:“娘,您就不能說點兒別的,您女兒在您眼裏就那麽差嗎?”

王氏被安然這種油鹽不進的話氣了個怔,越發火上來:“我說的難道不是正話嗎?有哪個女孩子像你一樣,一天到晚的,在家裏呆不住,就知道往外頭跑,連野男人都帶回家了。”

王氏也是口不擇言,一時氣得受不住,才說出這樣的話。話剛落,她就後悔了,可在安然面前又拉不下面子來,只好手絞着帕子憤憤地站在那兒。

安然怎麽也想不到王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腔熱血不禁“突突”往上沖,想着自己拼死拼活地賺銀子養家,還被母親如此不理解,不覺灰了心,手上拿着的手巾滑落到盆裏,濺了渾身的水。

當下也不作聲,自去廚下端了飯菜,默默地一個人坐着吃了。王氏臉上讪讪地,看着女兒如此模樣,不知怎麽安慰她好,也坐了對面盛了一碗飯,一聲不響地吃着。

母女兩個如同嚼蠟般吃完了這頓飯,安然放下筷子就往外走,王氏想要喊住她,問問她去幹什麽,可是又磨不開面子,到嘴的話又強咽下了。

安然來到院子,高聲吩咐李叔套車,自己拿了幾個白布口袋,就來到大門外等着。展塵跟了上來,見她顏色不是顏色的,陪着笑問她到哪裏去。安然想到剛才母親說過的野男人,索性連看也不看他,只靜靜地站在那兒。

展塵讨了個沒趣,站在那兒尴尬萬分。李叔駕着車出來了,安然徑自跳上馬車走了,留下展塵一個在那兒苦笑着。

王氏心裏裝着事,見安然走了,忙奔出來,只看到馬車駛過留下的一縷輕塵。

王氏靠在門框上,後悔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傷了安然的心。

見展塵在那兒一聲不發,忙抓住他的胳膊,急急說道:“小公子,安然是被我氣走的。你身上有着功夫,能不能趕上去,看看她到底去了哪裏?我此刻已是渾身發軟,沒本事跟着看看了。”

展塵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安然是和母親置氣了,見王氏一臉殷切地望去,就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夫人回屋裏歇着吧,姑娘不會有什麽的,我去看看。”

說罷就施展了一身的功夫,輕飄飄地跑上前去。王氏見他一眨眼不見了影兒,方才略略放了心。

沒過多久,展塵就追上了前面的馬車。原來這馬車走得并不快,這是安然特意吩咐的,她今兒出來,就是想看看哪兒有野生的菊花,雖然院子裏種了一些,但是不如純天然的好。安然想着,若是能摘一些野菊花曬幹了,比家養的要強好多。

展塵趕上馬車,來到車轅旁,一個縱身跳了上去,馬兒沒多大的反應,倒驚了李叔一下。回頭看時,卻是三姑娘救過的那個年輕公子。李叔飽經風霜的人,也不多話,只往旁邊挪了挪。

安然坐在車廂裏,光想着剛才母親說過的一番話了,也沒注意到外邊來了人。就這樣,馬車一路前行,走出約莫十裏路,來到一處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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