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奉承

用完了早飯,陳媽媽開始手把手地教安然規矩了,先是大概地講了一遍女子應有的行禮方式,先是把手放在左側,兩手相交,微微下蹲,這個下蹲的姿勢一定還要優雅好看,不能像個狼抗的蠢笨之物。

安然聽得懵懵懂懂的,陳媽媽望着她一臉迷糊相,不由嘆了一聲:“姨奶奶外面上瞧着也是一個精明的人,怎麽對自家女兒就這麽不上心,這幾年在郊外,閑來無事,竟不教你姑娘家應有的規矩嗎?”

安然聽得出來她口中的抱怨,也不敢和她辯解,自己成天在外頭風裏來雨裏去的,忙于種花賣花,養活一大家子,哪有那個功夫呀?再說了,王氏可不知道日後自己和女兒還能回府裏呢,成日裏也沒個心思,在女兒身上花這些功夫。

想歸想,安然卻還是陪着小心笑道:“媽媽也是知道的,我娘出身于商戶之家,哪見過這大家子的規矩。再個,就是我在外頭長大,不像府裏的姑娘們,見多識廣的,還能跟着太太到別的府裏看看。我能見了什麽世面呢!”

安然一番自謙的話,讓陳媽媽聽來格外的受用,一張幹涸的老臉,就像秋日的菊花般舒展了開了,說道:“三姑娘說得也在理,這麽些年,你沒在太太跟前,真是可惜兒了的。就連四姑娘,整日裏在太太跟前伺候着,出落地也像是個嫡出的姑娘呢,聽說過些日子,還要進宮裏呢,人家還小你半歲,那規矩,就是宮裏的教養嬷嬷見了,都誇呢。”

安然心裏鄙夷地想道:這些姑娘們整日裏閑的沒事,不學這折磨人的規矩還能幹什麽?有幾個能像自己那樣,抛頭露面,為了一家人的生計,苦苦支撐着?哼,這樣巧便的話,誰不會說!

想必,安然裝作一副羨慕的樣子,“就連四妹妹會的都比我多,我可該怎麽辦呢?”

陳媽媽一大早被安然伺候奉承地渾身舒坦,對安然也耐心了不少,不再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了,笑了笑,才道:“你也不用着急,這規矩也是人學出來的,你的資質也不差,哪有學不會的!”

安然心想早上下的功夫真是沒有白費,這個老媽媽總算是對自己沒有那麽多的成見了。只是自己站了這麽半天,腿都軟了。為了快點結束這樣的日子,卻還得裝作甘之如饴地笑着:“那就勞煩媽媽細細地教我吧,我一定不會負媽媽所望的!”

陳媽媽似乎被安然裝出來的誠心誠意打動了,一個上午,都在那兒一板一眼地教着安然。安然纖細的小腰早就站得快要斷了,為了不讓陳媽媽在太太面前說出一個“不”字來,她還是硬挺着,支撐到了午飯的時候。

墜兒依然提了那個食盒,只是走到月洞門前的時候,她的腰板明顯地挺直了,想是怕陳媽媽再罵她吧。

勞累了半天,安然略用了些飯,就得了陳媽媽的準許,可以到自己的屋裏歇一個時辰。就連陳媽媽都受不了了,安然更是累得咬牙攢眉,在陳媽媽面前矜持着一步一步,規規矩矩地走回了自己小屋子。

關上那扇随時都可以壞了的破板門,安然連鞋子都沒顧得上脫,就撲倒在床上了。這個在昨日看來還是簡陋不堪的小床,今日卻成了她的夢中天堂。

掙紮着踢着鞋子,翻了個身,安然就再也沒了力氣,躺在那兒一動也動不了。

安然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麽懷念郊外的小院,也不知道李叔和那個人,住在那兒還好嗎?店裏有人打理嗎?那可是她花了一百兩銀子盤下來的呢。

還沒想完這些,安然就已經睡了過去。天還未明就起床的她,這會子已經困得連腦子都木了,只願天地之間,任何人都不再來打擾她,讓她睡上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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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安然似乎回到了那個小院,依然是那個快樂的小姑娘,每日裏都穿着粗布長衫,弓着腰待在花棚裏,不是培育菊花,就是撿那些未開的花苞摘下來,曬幹了泡茶。

那些曬幹了的菊花,在陽光下發着金色的光芒,就像一個個數不清的小金元寶。安然忽然覺得自己就坐在那一堆金元寶堆裏,不停地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心裏是說不出的滿足和惬意。

正在安然一手一個元寶,笑得傻呵呵的時候,就聽一個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想到什麽了,怎麽笑成這樣?”

安然只覺得自己依然在夢裏,不想醒來,于是翻了一個身,嘟哝了一聲,抱着身邊一個軟乎乎的東西,繼續會周公。她還以為這是她做的菊花枕頭呢,聞着有一股甜香。

“傻丫頭。”那聲音似乎帶着一絲寵溺,輕輕地把她翻轉過來,拍着她道:“安然,醒醒啊。”依然不見效。

那人繼續晃着,“快醒來啊,我有話要和你說。”沒有看到這個可人兒一張清純的臉上,有任何的表情。

那人無奈地搖搖頭,使出絕招:“安然,店裏賺了不少銀子呢,我給你換成兩個元寶了。”一邊就從袖子裏掏出兩個挂滿銀霜的銀元寶,每個都是二十兩的京錠。

安然摸着滑滑重重的元寶,臉上的笑意更加濃了,想要看看這是不是真的,于是蝶翼般的眼睫毛抖動了兩下,看得那人的心也跟着抖起來,自己的這一招到底管不管用啊?

正在他暗自彷徨時,卻見那雙水潤的眼睛,慢慢地睜了開來。安然使出渾身的力氣,費力地掀開了重如千斤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着自己的面前立着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影子漸漸地暈了開來,一點一點清晰地呈現在安然的眼前。随着那個身影的清晰,安然的眼睛也越睜越大,終于能夠清清楚楚地看清那人的面目輪廓了,原來他就是自己剛才念叨着的展塵。

安然擡起一只潔白如玉的素手,使勁地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再一次地看了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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