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出氣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枝頭的鳥兒就吱吱喳喳的叫開了。就聽外頭開門的聲兒,下人們來回穿梭的聲音。安然因為有心事的人,一夜也沒睡好。聽見點動靜,就醒得雙目炯炯的了。
安然在床上躺不住了,索性起身靸了鞋披了衣服,站在窗戶邊呆呆地想着昨夜展塵說過的那些話。
以前在那個郊外的小院裏,整日裏只知道拼命地種花,賺銀子,養家。雖然和展塵日日在一起,可是從來沒覺得對他有什麽異樣的感覺。
展塵倒是流露出對安然的好感來,只因那時候無暇顧及,所以,也就當做玩笑,一晃而過了。
如今來到這府裏,整日裏就像籠中的鳥兒一樣被圈養着,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會被送往哪裏。安然無端地就懷念起以前那些青澀而又美好的時光了。
昨夜裏,展塵說以後再也不來了,安然的心竟然有一絲絲的失落。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心田裏已經發了芽。
若是真的和他在一起,倒也沒什麽不好。雖說這個時代的女子,婚嫁由不得自己,可是安然的靈魂,畢竟不是這個古人的。與其以後讓太太牽着鼻子走,還不如自己賭一把,說不定自己的幸福就在自己的手裏呢。
可是當安然問他若是自己以後真的進了宮,他會不會想念自己時,展塵卻顧左右而言他,像是不想提這個話。
安然也不知道他以前的那些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這男人啊,一到了關鍵的時刻,想的就和平日裏不一樣了。
站在窗前久了,安然只覺兩條腿有些發麻,緊了緊肩上的衣服,安然緩緩地走回到床邊,就聽外頭一陣嘟嘟的敲門聲。
一個嬌俏的聲音在門外喊着:“三姑娘,該起了。”安然知道是碧雲來了。
在碧雲看來,自己的這個主子極好伺候的,不像四姑娘,成日裏要打要罵的。也不像二姑娘,心思讓人捉摸不定,丫頭們成日裏都是提心吊膽的。
碧雲覺得自己的主子唯一的一點不好的地方兒,就是夜裏不用丫頭值夜。這對碧雲來說是幸也是不幸。
晚上不用上夜,她和黃葉都能睡個好覺,在廂房裏也自在。不過若是讓太太知道了,自己和黃葉又免不了挨一頓好打。兩個人也是拿安然一點法子都沒有,誰讓這個主子犟得像頭驢呢。
安然起身開了門,碧雲端着一個大銅盆進來了。見安然已經穿好了衣服,就笑道:“今兒三姑娘起的早,怎麽不多睡會兒?”
也不等安然答話,碧雲自去放了銅盆,搓着手道:“這屋裏怎麽這麽冷啊?”轉身就去看那火盆子,只見裏頭零星地還有一點燃盡了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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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不由絮絮叨叨地說道:“三姑娘,以後還是讓奴婢們值夜吧,這個火盆都熄了,也不知道您昨兒夜裏是怎麽過的!”
安然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說道:“不用。”碧雲站在那兒硬是愣怔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怎麽想的。
長嘆了一口氣,碧雲又忙活了一陣,把火盆重新燃起來,裏頭加了一把散碎的百合香,又用蓋子蓋住。屋裏頓時一陣暖香。
黃葉推門進來了,拎着一個茶吊子,往盆裏傾了些熱水,安然過去淨了面,洗了手,這才勻了香脂塗在臉上。
碧雲從櫃裏取了猩猩紅的大氅,披在安然肩上,嘴也不停,“姑娘,瞧今兒的天陰了,看樣子有雨呢,還是穿厚實一點吧。”
安然無話,帶着兩個大丫頭去給太太請安。因着昨日四姑娘先走了,今天安然也就沒喊她。到了太太那兒,才發現原來四姑娘竟然還沒到。
和太太說了一會子話,兩個嫂子也來了。大少奶奶季氏給太太請過安後,就熱絡地和安然聊起了家長裏短,看上去十分親密。二少奶奶許氏,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愛理不理的。安然也不在意。
門簾忽然被挑開了,四姑娘來了。只是她用手遮着臉,低着頭進來了。
許氏不由蹙了蹙眉,問道:“四丫頭,你那是什麽生相兒?”
四姑娘躲躲閃閃地擡了頭,卻依然不松開手,期期艾艾地回道:“太太,今兒個早起,我的臉上就奇癢無比,用手撓了兩下,就成了這個樣子。”
說完,湊到太太面前,把手打開了。安然坐在太太下首,也伸長了脖子看去,只見四姑娘一張臉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紅疙瘩。
整張臉因為長了這些東西,原本嬌小的巴掌大的臉,此刻腫的像豬頭一樣。要是不聽她說話,壓根兒就認不出她來了。
安然心裏忽然劃過一絲痛快,沒想到她也有今日啊。不過當着太太的面,安然還是竭力保持着矜持,不多說一句話。
倒是二少奶奶許氏,實在是忍不住了,用帕子握了嘴,笑得前仰後哈,“哎呀呀,四妹妹,你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變成這幅樣子?”
四姑娘雖然低着頭,可是因着安然離她近,還是看到了她眼底閃過的一絲狠戾。想必是不樂于聽二少奶奶的譏諷吧。
許氏也強忍着笑,問道:“昨兒還好好的,怎麽一夜就成了這個樣子?你可不能用手抓撓啊,若是落了疤痕就不好看了呢。”
安然也接道:“別是吃了什麽不相宜的東西了吧?還是請個大夫好好看看吧。”
許氏也點頭,命小丫頭子出去,找二門上的人去請大夫。一時大夫來了,看了看,說是不妨,開了幾服藥就走了。
安然在太太屋裏坐了一會子,見大夫走了,也就告辭出去。
四姑娘吃了藥之後,雖然情況有所好轉,可那張臉也不是一時就好的,每日裏都是用手遮了臉去給太太請安,不免又遇到二少奶奶嘲笑一番。
安然倒沒有趁着這個時候落井下石,面上只是淡淡的,眼睛也不盯着她的臉看。
一直過了十來日,四姑娘的臉才算是完全好透,出來的時候,又像原來一樣,嚣張得鼻子朝天了。
安然壓根兒也沒想到,這是展塵為她出氣下的藥,只當是四姑娘真的吃了什麽不相幹的東西,過敏導致的。
眼看着冬至就要到了,安然轉眼也要及笄了。連日來,下了幾場大雪,安然越發懶怠出去了。只每日去給太太請了安,回來就窩在自個兒的小屋裏,連王氏那兒也甚少去。
因為每次一到王氏那兒,王氏就驚慌失措地勸着她:“你是姑娘,雖是我養的,到底位份比我高。教導你的事兒自有太太來做,以後沒什麽事兒不要到我這兒,省得太太看見了又惹閑話。有空多去親近太太,你也快及笄了,以後就靠着太太了。”
說了幾次,安然就煩了。可想想王氏也是好心,索性就順了她的意,不再去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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