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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可真冷,秋芽,今個膳房裏是什麽湯?”

剛從乾德殿裏回來的惠明跺着腳匆匆放下門簾,原本想着回屋裏後便能吃上熱乎乎的早膳,誰知一轉頭,竟是只看見了炕頭上光禿禿的桌案。而一旁的秋芽則是一身齊整的大衣裳,揣着套手,倒像是要出門。

看見惠明,秋芽像是也吓了一跳,話音兒都帶了些慌亂:“哦,你,你今兒倒回來的早,我起晚了,還沒去提湯食呢。”

惠明頓了頓,便只笑道:“不妨事,我這就去提回來,你想吃什麽?”

“不用了!”秋芽立馬搖着頭,連目光裏都帶了幾分躲閃:“雲華昨夜當值,正巧約了她同去呢,我這就走了!”

雲華是昨日的司寝女司,向來與秋芽關系親近,相約一起吃朝食也是常有的,只不過這樣的态度……惠明似有所悟,為了确認只又笑着試探了一句:“也好,要不一起?”

秋芽果然連連拒絕,簡直像是不敢見人一般說罷後便立馬低着頭出了屋去。惠明看着心內暗笑,同時卻也明白了,秋芽的确是在有意躲着她。

而能讓秋芽這麽躲着她的緣故,自然,也只有顧忌着她們的頂頭上官,魏姑姑了。

昨日當面開罪了魏姑姑,之後并無什麽動靜,原來是在這等着。

可惜了,秋芽雖話多了些,卻是個不會掩飾的爽利性子,這一回她們相處還算是不錯來着。

惠明搖搖頭,雖說看出了秋芽的态度,但到底是重活了一輩子,倒也并不怎麽在意,既然人家有意躲着她,她便幹脆在炕頭多等了一陣,估摸着秋芽雲華兩個該是走遠了,這才抱了元寶上回特意送來的紫金小手爐,不急不緩的去了宮人們的膳房。

不曾想,躲着她的卻不止是秋芽一個,膳房內,幾個禦前女司們也是沒一個敢與她閑話說笑的,如秋芽一般帶着幾分愧疚般的躲閃都已算是好的,譬如自居為魏姑姑心腹的白毫,更是毫無顧忌湊在一旁嘲笑議論,那副陰陽怪氣的口吻,當真是只差指着她的鼻子指名道姓了。

不過蘇公公的名頭還是有用的,眼看着白毫說的越來越高聲,周遭更多的小宮女內監們都是餓死鬼一般的匆匆咽下幾口酥油茶,便都低着頭一個個的躲了出去,不過一盞茶功夫,膳房裏就只剩下了惠明與白毫幾個,顯然,大部分人還是哪頭都不敢得罪,不願摻和進這麻煩裏的。

瞧了已經沒了旁人,惠明這才緩緩放下了手裏的湯匙,擡起頭慢慢開口問道:“白毫,你這麽明目張膽的找我麻煩,到底是魏姑姑自個的意思呢,還是你自作主張?”

惠明是當真奇怪,魏姑姑不喜歡她,惠明可以理解,在這宮裏,想要讨人喜歡從來不是一件容易事,魏氏之前表裏不一,仗着身份在背地裏挖坑刁難,惠明回過神來倒也還能想得通,畢竟都是暗地裏的手段,只能說明她表面裝模作樣,私下品性卻就是如此。

可是,示意手下人孤立疏遠她且罷了,這樣的暗刀子她也鬧不出個什麽。這會兒幹脆撕破了臉,在明面上這樣為難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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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上輩子的惠明不懂,但重活了一輩子的宋惠明“宋姑姑”卻自然明白,無論如何,她到底是蘇公公提上來的人,就算是當真瞧不上她,可禦前總管蘇公公的臉面總要顧及一二吧?堂堂的禦前掌事女官,就這樣為了她一個小小的新宮女,當面得罪了與她同級,甚至地位還隐隐在她之上的蘇公公?至于嗎?她區區一個宋惠明何德何能?還是與魏姑姑有什麽了不得的深仇大恨,能讓魏姑姑這般在意?

曾在禦前當了十來年禦前掌事女官的惠明,自然也知道不怕手下人蠢,最怕的就是蠢人還偏愛自作聰明,事實上,上輩子的惠明還當真沒少見過這樣的“聰明人。”也正是因此,惠明這會兒才會疑心會不會是眼前這白毫自以為揣摩出了“上意,”結果卻拿着雞毛當令箭做下了蠢事,正主魏姑姑這會兒還并不知情?

看着沒人,白毫也越發肆無忌憚的呸了一聲:“我呸!你算個什麽東西?魏姑姑那是陛下親口許下的貴人主子,也是你一個只剩皮肉的賤蹄子碰得起的?我告訴你,別以為你爬上蘇公公的……”

“夠了!你是個不要臉面的,我宋惠明與蘇公公清清白白,可容不得你這般污蔑!”在小陛下身邊當了十幾年禦前掌事女官,還當真許久都沒宮人敢在她面前這般放肆了,更莫提這樣的污言穢語,饒是原本不打算給蘇公公添麻煩的惠明,聽了這話面上也不禁一肅,迎着白毫挺身站了起來,聲調不高,卻自有一股子不容輕視的威勢:“你是禦前的老人了,宮人多嘴造謠是什麽罪名想必也都清楚的很,你既然敢在這說這樣的話,可敢與我去慎刑司裏當衆對峙?”

白毫當然不敢,憑她的身份,這樣的話別說去慎刑司,就是人多的時候她都不敢這麽高聲叫喊出來開罪蘇公公,宮中許多事都是如此,就算心裏都清楚是怎麽回事,面上卻并不能說出來。

看着白毫果然一時間果然無言以對,惠明氣勢更盛,目光帶着警告的在幾人面上掃過一圈,便挺直了腰板轉身出了膳房。

但惠明淡然的面色并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她剛一出門,迎面便看見了立在門外,不知聽了多久的元寶與蘇瑾。

“蘇……蘇公公!”

惠明的面色一僵,蘇公公怎麽會來這?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他聽到她剛才說的話了嗎?

與蘇公公清清白白……這樣的話惠明剛剛還在在白毫面前說的擲地有聲,可這會兒對上了正主,她就瞬間只剩下了滿心的無措與尴尬。惠明的面色一瞬間漲的通紅,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蘇瑾還在慢慢咂摸着“清清白白”這四個字,面上還能不露聲色,口中卻是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元寶見狀硬撐着笑了幾聲,解釋道:“方才有人報信,師父特地趕了來,可是有那不長眼的開罪姑姑了?”

看來是剛才出去的小內監們有人去與元寶傳信了,惠明咬了咬唇,強自鎮定的福了福身:“多謝公公記挂,我沒什麽事。”

惠明的話音剛落,房內的白毫也跟着走了出來,只是面上的憤恨不平卻在看見門外蘇公公的一瞬間變得慘白。

蘇瑾見狀垂眸,咽下了嘴裏說不出的苦澀,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解釋道:“無妨,你是我帶來的人,有人為難你,便是與我過不去,既是有人要與我蘇瑾過不去,于情于理我都該過來看看。”

這話竟是不知是說給惠明,還是說給一旁的白毫。惠明聽罷側目,果然便瞧見一旁的白毫腿軟一般忽的跌坐到了地上。

“你既是這般聰慧,也未受欺負,我便先去了。”可蘇公公的目光卻是壓根兒沒往白毫身上瞧過一眼,說罷之後只朝惠明微微點頭,便随意撣了撣袖上的落雪,重新轉身離去。

聰慧……這麽個好詞,叫蘇公公說出來,便總覺着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滋味一般,惠明聽着一時惘然,還未醒過神,衣袖卻忽的被人抓緊。

“惠…惠明,惠明!”看着蘇公公離去的背影,地上的白毫才忽的反應了過來一般,只吓的話都說不利落:“我錯了!我不是有意難為你的,都是魏姑姑叫我這麽幹的!求求你,求求你去和蘇公公說說,我明年就能出宮,不能在這會兒出事!求求你了……”

惠明微微垂眸:“魏姑姑?魏姑姑是什麽樣的人,會為了我開罪蘇公公?”

白毫面色又是一變,暗暗咬了咬牙:“當真是魏姑姑的吩咐!好惠明,你幫幫我,幫我求求請!我便告訴你其中緣故!”

惠明卻是一副并不當回事的模樣,只是作勢要走,白毫見着越發着急,猛的抓住惠明裙角,說的又低又急:“魏姑姑私底下愛慕蘇公公,因你與蘇公公對食才這般惱怒,你信我!”

惠明的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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