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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忘川河邊蘇醒過來的陳蓮睜開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圍，陌生的環境讓她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手中的蓮花, 感覺到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面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之後, 她才猛然驚覺，這裏并不是仙界。

忘川河隔絕着仙界和上界, 雖然有着結界阻攔，但是這裏的仙氣和魔氣還是會混雜在一起, 對于魔族和仙人來說，在這裏修煉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所以忘川河常年荒蕪一片，除了仙界和上界亂戰時分, 這裏幾乎很少能看到人影。

陳蓮從地上站起來，警惕地掃視過周圍，手中的蓮花閃爍着淡淡的光芒驅散着她周身的不懷好意的魔氣，她環視四周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正想要趁沒驚動上界的人之前, 撕開忘川河的結界回到仙界時，一聲樹枝被折斷後發出的清脆聲響讓她的擡起的手僵在了空中。

“上界好不容易迎來了一位客人，不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就要回去麽？”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讓陳蓮徹底地打消了直接撕開結界回去的想法, 這個聲音是鳳陽的，她不可能在鳳陽的手底下逃跑出去的，對于這一點, 陳蓮非常地有自知之明。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陳蓮慢慢轉身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剛好和一只正枕着自己的前爪趴在樹幹上面向下望的小黑貓對上了視線。

小黑貓見陳蓮發現自己後雖然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終是提起了一絲興趣，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縱身一躍，濃郁的魔氣聚集在她的身邊，小小的身影漸漸拉長在黑氣中若隐若現看不清晰。

待黑氣終于退散之後，妖豔好似不是真人一般的鳳陽出現在陳蓮的視野內，一身魔氣凝聚而成的華美衣裙，層層黑紗随着微風飛揚，漆黑如墨的秀發柔順地垂在腰間，她擡手将臉側的碎發別到耳後，碧綠色的眼眸含笑望着陳蓮，柔聲說道：“歡迎你來到上界，常依的師妹。”

陳蓮一開始被鳳陽身上的氣勢逼得忍不住後退，臉色都蒼白了起來，但在聽到她後面對自己的稱呼之後，腳步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倔強地擡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仙界的青蓮仙尊。”

她讨厭別人稱她為常依的師妹，這種稱呼她已經聽膩了也聽煩了。

“仙尊……”鳳陽嘴角微微勾起，上下打量了陳蓮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仙界倒是被你守護得挺好的。”

陳蓮因為鳳陽這句嘲諷，臉上不多的血色徹底地褪盡，蒼白着一張臉緊緊地盯着她，沒有說話。

說起來，鳳陽這個人和仙界的兩個仙尊都打過交道，南鶴時期兩人是宿敵，每一次的交鋒必定以兩敗俱傷結束，而到了常依的時候……她師姐渾身浴血的模樣一直深深地刻印在陳蓮的腦海中，從不敢忘記。

直到仙尊之位落到了陳蓮的手裏……仙界大批的仙人被她囚禁在望青原的幻境之中，仙界與上界的實力變得更加懸殊，在當時陳蓮都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鳳陽好像突然對仙界沒有多少興趣了。

沒有鳳陽尊主坐鎮，上界想要打敗仙界很容易，但是想要完全侵占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多虧了鳳陽對仙界失去了興趣，陳蓮才能将仙界“守護”到現在，她與上界的聖女、魔族高層等等都打過不少交道，只除了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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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吧？”鳳陽的目光微微下垂，定格在了陳蓮手裏的蓮花上面，感興趣地打量了幾眼，頗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幻境已破，你的仙尊之位要拱手讓人了。”

那朵蓮花在魔氣的壓迫下，周身流轉的仙氣僅僅是變得緩慢了，卻并沒有消失，讓鳳陽都感到一絲意外，她微微挑眉，右手擡起，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觸蓮花花瓣，流轉的仙氣突地一頓，随即她的手指就被一股力量震退開來。

陳蓮見鳳陽盯上了自己手裏的仙器，臉色一變，手持蓮花後退了幾步，然後将手背在了身後，一臉戒備地看着她，“你想幹什麽？”

這個蓮花仙器竟然蘊含着如此強勁的力量是鳳陽沒有想到的，她的目光在陳蓮臉上流連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直把陳蓮盯得冷汗直流，才勾唇柔聲說道:“不用擔心，這個仙器我可消化不了。”

她已經認出來了這個仙器就是之前陳蓮用來困住大量仙人的仙器，陳蓮利用幻境讓它吸收了萬千仙人的修為，鳳陽若是敢将它吃了，怕是立刻就會爆體而亡。

她雖然貪吃，但是還是知道什麽是能動的，什麽是不能動的。

“我在這個仙器上面嗅到了常依的氣息。”鳳陽瞥了一眼陳蓮一直緊緊攥着的左手，眼裏閃過了一抹遺憾，“只可惜你只有她的元神碎片。”不然，陳蓮的目的還真的可以達成。

以這朵凝聚着萬千仙人修為的蓮花仙器為身，将元神放入其中溫養，當元神與之融合為一體後在進入肉身複活，若是成功，蘇醒後的常依即使沒有受到仙界的認可，但修為也幾乎可以與守護者持平。

這是陳蓮一直以來的野心，鳳陽知道也放任她為之的野心，很可惜，到最後也沒有實現。

鳳陽的話讓本以麻木的陳蓮，心髒又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緊握着元神碎片的左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就差一點，只要她找到了她師姐的轉世，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師姐……”陳蓮深吸了一口氣，憤恨、猶豫、絕望等等情緒在她的眼裏一閃而過，最後全都沉澱為陰郁的冷漠，她擡眸死死地盯着鳳陽，咬着嘴唇，聲音冷硬，“你能找到我師姐的下落嗎？”

本來因為陳蓮一直垂着頭不說話而失去了興致的鳳陽，正想要将她帶回去交給南鶴的時候，突然看到她這個陰郁的眼神，興致又回來了幾分，她微微傾身貼近陳蓮，饒有興味地詢問道:“如果我能呢？你打算用什麽來交換？”

她見陳蓮低頭看向手中的蓮花，食指豎起微微搖了搖，不感興趣地說道:“這個仙器我沒什麽興趣。”

鳳陽頓了一下，又輕笑着補充，“我現在的食物比這個要美味的多，還沒有想要換掉的打算。”

讓陳蓮将她為常依複活準備的蓮花交出去，她也并不舍得，她一直覺得依舊有希望複活師姐，所以并不想放棄這朵蓮花。

她有另外一個可以與鳳陽做交換的東西。

“乾、乾坤鈴的秘密。”陳蓮沉默了一會兒，将手腕伸到鳳陽的面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鳳陽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條件，眼神微動，她靜靜地看了陳蓮一會兒，一縷魔氣從她的指尖飛出，慢慢纏上了陳蓮的手腕，過了一會兒，魔氣消散而鳳陽的眼神也從漫不經心轉變為了深邃晦暗。

鳳陽身上氣息的改變讓陳蓮有些喘不過氣，她悶咳了幾聲，心中有些畏懼，但想到她師姐的下落，她又忍住了，擡眸看向鳳陽，知道她已經看到了自己腦海中對于乾坤鈴的記憶，抿了抿唇說道:“煉制乾坤鈴的材料是我幫着師姐一起得到的，這個材料很特殊，它不屬于三界中的任何一個位面。”

暗示到此，陳蓮覺得鳳陽應該已經聽懂了。

她的幻境被毀，傳承被搶，就連她師姐的肉身都不在她的身邊，陳蓮的情緒早就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她不奢望鳳陽會放過自己，她只希望能知道她的師姐到底去了哪裏。

至于要付出什麽代價，陳蓮已經不在乎了。

仙界已經不是她的了，那不如幹脆就直接毀掉吧。

陳蓮看着一臉高深莫測的鳳陽，一字一頓地說道:“乾坤鈴現在在仙界，她在一個魔族聖女的身上。”

“還真是一個讓我驚喜的消息。”鳳陽摸着嘴唇低笑了一聲，魔氣所幻化的裙擺随着微風向後蕩起，碧綠色的眼眸不知何時變為了深綠，溫和無害的面具已經撕裂，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鳳陽才是陳蓮記憶深處那個讓人遠遠望見就覺得戰栗的存在。

屬于上界尊主的威壓讓陳蓮禁不住地後退，唇邊溢出了一抹鮮血，直到蓮花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将她罩在中間才覺得好上一些，她将嘴角的血擦掉，蒼白着臉對鳳陽說道:“你既然覺得滿意，那就兌現你的承諾，告訴我師姐的下落。”

鳳陽瞥了陳蓮一眼，紅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轉身的間隙對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上來。

陳蓮皺着眉頭沒動，“你要帶我去哪兒？”

鳳陽不管她樂不樂意，魔氣已經将陳蓮纏住，旁邊的空間被撕開一個巨大的裂口，她帶着陳蓮進去，只留下一句話在她耳邊，“你不是想知道常依的下落？有人比我更清楚。”

陳蓮被魔氣裹住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情況，她沉住氣等了一會兒，魔氣終于緩緩散開，然而，不知從哪來的絲絲仙氣纏繞住她的手腳，陳蓮震驚地看着周圍的白霧，有一瞬間她都要以為自己回到了仙界。

“為什麽……”陳蓮環視着周圍幾乎堆成山的仙石，喃喃說不出話來，為什麽在上界會有一個儲存仙石仙器等等東西的宮殿？而且，這裏的仙氣幾乎比仙界的還要純淨許多。

在鳳緣殿內，魔氣是無法存留的，所以鳳陽身上那件由魔氣凝聚而成的衣裙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上面鑲嵌着無數精致小巧的寶石的銀白色仙袍。

沒有了魔氣環繞，除了那雙妖異的眼眸之外，依靠在仙石上面的鳳陽看起來倒還真的有些仙氣飄飄。

“你……”陳蓮在仙石中找到了鳳陽的身影，忍不住向她那邊走了幾步，直到看清楚她身上的衣服後才猛然停下，不可置信地說道:“這是……南鶴仙尊的戰袍？”

鳳陽低頭看了看，坦誠地點頭，“沒準備衣服，所以借來穿一穿。”她歪頭對着陳蓮身後的白霧微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說道:“反正你現在也穿不上。”

陳蓮發現鳳陽最後一句話不是對自己說的，正覺得怪異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熟悉得讓她心驚，“你遲到了。”

鳳陽望着那個由白霧凝聚而成的身影，聳了聳肩，意味深長地說道:“她和我說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一時就忘了時間。”

南鶴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鳳陽微微直起身，身影一閃來到了南鶴身邊，擡手挑起一絲白霧遞到唇邊慢條斯理地吞下，然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瞥了一眼已經呆愣住的陳蓮，她輕笑着開口，“她想知道常依的下落，告訴她吧。”

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在離門邊還有幾步之遠的時候，鳳陽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