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一個讓仙界和上界兩位尊主都束手無措的法寶，乾坤鈴還真是給人驚喜, 鳳陽眼眸低垂, 落在鳳七身上的目光又深了幾分。

“如果我殺了她, 會怎麽樣？”鳳陽摸着下巴，笑吟吟的模樣根本看不出一絲殺氣和惡意來。

南鶴的目光也放在了還在昏睡中的小黑貓身上，淡淡地說道:“只要元神不滅, 不過是換個肉身而已。”只要乾坤鈴和元神沒有分離, 她的元神就無法受到實質的傷害。

鳳陽若有所思地勾唇說道:“要不要試試看呢？”

正在睡夢中的鳳七突然感到一陣惡寒, 她緩緩睜開眼睛, 有些迷茫地和鳳陽對上了視線,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樣子, 打了一個冷顫, 下意識地跳了起來, 一個飛躍就跳到了南鶴的肩膀上面。

南鶴怔了一下，白霧不自覺地湧過來将鳳陽隔絕開來, 像是給肩上的小黑貓施了一層保護罩。

鳳陽的表情再次微妙了起來, 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收斂了一些，擡眸瞥着南鶴, 柔聲說道:“仙尊真是好手段，不過是幾天的時間, 本尊的聖女就被你拉攏過去了。”

南鶴擡手摸了摸小黑貓的腦袋沒有說話。

鳳七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 她雖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本能反應讓她跳到了南鶴這裏, 但是看了看鳳陽的神情, 她的心中一動, 也和南鶴一樣保持了沉默。

鳳陽冷哼了一聲，擡手穿過白霧捏着小黑貓的脖頸将她提到面前看了一眼，然後走到門口直接扔到了外面。

小黑貓在半空穩住了身形，最後落在了旁邊的空地上，她擡頭看着身旁巨大的宮殿，正想要仔細地查探一下時，一個由魔氣凝聚而成的黑球将她裹在了其中，代替了鳳緣殿将她禁锢在了此處。

黑球中的魔氣精純而又充沛，鳳七化為人形，擡手試探地将魔氣分開，但卻有些力不從心，不過她并未覺得氣餒，反而因為離開了鳳緣殿讓她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只有從鳳緣殿出來，她才有可能找到機會在鳳陽疏忽的情況下毀掉鳳緣殿将南鶴放出來。

這也是之前南鶴向她提出的要求，南鶴說，這是想要打敗鳳陽，扭轉三界運勢的唯一辦法。

雖然她沒有和鳳七詳細解釋原因，但是鳳七卻能夠猜到一些，據南鶴所說阮藍并沒有選擇接任仙界守護者的位置，仙界若是想要抵抗住上界，她們的守護者就不能繼續被鳳陽困在鳳緣殿。

不然，幾千年後仙界依舊會被逼入絕境。

Advertisement

只是毀去鳳緣殿放南鶴出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這座鳳緣殿并不簡單，自從從南鶴那裏聽了她和鳳陽之間的“孽緣”之後，鳳七感覺自己已經猜到了這座鳳緣殿到底是什麽了。

仙魔相對，想要在上界魔氣最濃郁的地盤建立一座仙殿，即使被魔氣包圍着卻依舊□□，裏面甚至還囚禁着一個仙尊的元神，這不是鳳陽想做到就能做到的，即使她是修為通天的上界尊主。

鳳緣殿之所以能夠存在着，是因為它的本體能量出自于鳳陽從南鶴那裏吞吃掉的一半的伴生石。

仙尊的伴生石讓鳳緣殿可以穩定地立足于上界遍布魔氣的地盤，也保護了南鶴的元神沒有受到來自魔氣的侵蝕，但也限制住了南鶴的腳步。

因為那半塊伴生石在鳳陽的手裏，不受她的控制。

想要毀掉鳳緣殿到底需要多少力量呢？鳳七背靠着身後的魔氣，仰頭看着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夢幻又不真實的華美宮殿，陷入了沉思。

鳳七被鳳陽扔出去之後，殿內就又只剩下她們兩人，南鶴轉身望着窗外一言未發，鳳陽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來到她的身側坐下，擡手抓過一團白霧放到嘴邊，一臉平靜地吃下，殿內的氛圍沉寂又冷清。

幾團白霧進肚讓鳳陽的臉上終于又出現了一絲笑意，她早就習慣了這種沉寂的氛圍，她和南鶴之間本來就不親近，一個人自言自語的事情實屬常事。

“你選定的人正在仙界接受傳承。”鳳陽頭靠着柱子，低頭認真地擺弄着總是從指縫間溜走的白霧，漫不經心地問道:“你覺得她打得過我嗎？”

沒有等到回答，她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肯定是希望她能打過我的。”

“不過，一個是剛剛成為守護者不久的新人，而另一個是稱霸了上界萬年之久的尊主，你不覺得這是強人所難嗎？”

“即便她真的可以與我對抗，可你不怕我控制不住毀了三界嗎？”

鳳陽察覺到身旁的人終于有了動靜，嘴角泛起了一絲淺笑，擡眸和南鶴對視，“我死了，可是會讓三界為我陪葬的。”

南鶴皺眉，冷着臉說道:“三界無辜。”

鳳陽低笑了一聲，靠着柱子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你是在祈求一個魔族心懷善良嗎？”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再未開口說別的，鳳陽每次吞噬完仙氣之後都會昏睡一段時間，南鶴知道她這個習慣，所以并未對此覺得疑惑，轉頭繼續沉默地望着窗外。

鳳陽對三界的态度沒有她話語中那麽冷漠，南鶴知曉這一點，理性與本能的拉扯，理性還是處于上風的，不然，鳳陽也不會放任阮藍就這麽接受了傳承。

她們之間、仙界與上界，全都需要一些改變，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

時間在鳳陽的昏睡中一點一點地流逝着，宮殿內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就連白霧飄蕩的速度都變得緩慢了，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睡容安詳的鳳陽突然睜開了眼睛，碧綠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睡意，反而一片清明。

“果然我還是不想放手。”鳳陽的語氣似乎是在感慨，然而碧綠色的眼眸中呈現的卻是全然的認真，她望着虛空中的某處凝視了一會兒，突然擡頭對上剛好低頭看過來的南鶴，微微一笑，說道:“就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的元神之力雖然沒有恢複到巅峰階段……”鳳陽輕輕地扯了扯南鶴的衣袖，勾唇柔聲說道:“但是還可以繼續堅持很久。”

“不需要什麽新的守護者。”鳳陽在南鶴驚詫的目光下起身，眼神深沉，“我們繼續維持現狀。”

鳳陽發現自己果然還是無法主動放手，放任阮藍去接受傳承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仙界出現新的守護者，她瀕臨崩潰的修為就可以得到壓制，仙界重獲新生，有了和上界對抗的能力，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三界之危可解，她也不必擔心元神承受不住修為而崩潰。

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她的“食物”而已。

她将南鶴困在上界已經足夠久了，然而，貪欲卻仿佛沒有盡頭一般，時間越久她想要放開的手就握的越緊。

明明三界崩潰對她來說也有影響，但是本能卻總是不受控制。

鳳陽的語氣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南鶴不知她為何突然間“反悔”，見她轉身想要離開，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皺着眉頭說道:“你……”

“我本來想給你那個繼任者一點機會，看看她是不是有那個能力打敗我。”鳳陽将南鶴的手慢慢推開，挑眉含笑說道:“但是我反悔了。”

“聽說你的雙劍在她的手裏？我帶回來給你。”

鳳陽說完身形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南鶴的眉頭自她離開後就一直沒有舒展開過，她轉身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過了一會兒，才微微低頭，定定地看着手中只剩下半塊的伴生石，眼裏閃過一抹憂慮。

仙界因為南鶴而重燃了生機，陳蓮的幻境破除之後，衆多仙人重新獲得了自由，和之前荒蕪落敗的景色不同，仙界雖然還沒有恢複到最初，但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而去。

養傷、修煉、重建仙界，仙人們忙得不可開交，本以為仙界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但是在忘川河的結界突然震蕩，無形的魔氣像是侵蝕一般湧入仙界後，包括淩莘仙尊在內，所有察覺到此異樣的仙人全都僵在了原地。

無形的魔氣迅速地壓制了仙氣，天色漸漸變得昏暗，淩莘等仙人被魔氣壓迫得有些喘不過來氣，但毅然決然地守護在了深坑面前。

深坑裏面有人在進行傳承，即使她們不知道待在裏面的到底是誰，但那個傳承是南鶴仙尊留下來的希望。

鳳陽自魔氣中緩緩顯現身形，居高臨下地瞥了淩莘一眼，随即目光就移到了深坑之中，那片濃霧像是有思想一般，被鳳陽盯上了之後還張牙舞爪地想要反擊。

“仙界就剩下這些殘兵敗将了麽。”鳳陽的目光環視了一圈，輕笑說道:“還真是沒用，被自己人攪和成這個樣子。”

“不過，我對你們沒興趣。”鳳陽動了動手指，身後的魔氣突然蔓延開來試圖将在場的仙人全都束縛住。

仙人在抵抗魔氣的時候，鳳陽已經自天上下來，走到了深坑上方，低頭看了一眼，擡手虛握，一個魔氣凝聚而成的手掌從天而降一把捏住了濃霧，随即毫不留情地将之撕開。

濃霧和魔氣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不敵魔氣被撕成了兩半，一個白影自濃霧中飛出，雖然看不出面容但身上熟悉的氣息卻讓鳳陽瞬間分辨出是誰，她眯了眯眼睛，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表情。

白影擋在了鳳陽的面前，沉着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鳳陽。”

鳳陽掃了一眼濃霧中若隐若現的身影，然後低笑了一聲，調侃道:“我連本尊都不怕，還怕你個小小的意識不成？”

“你不該攔在這裏。”

鳳陽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說道:“你也不該在這裏。”她說完手指一勾，魔氣立刻撲上去将白影撕碎，白影碎成了粉末被魔氣吞噬掉，最後融合成了一小團飄到了鳳陽的身邊，被她一把抓住。

她将手裏的一小團仙氣遞到嘴邊，吞吃過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一點意識不影響元神也不影響修為，但是鳳陽很少能從南鶴那邊吃到這個“美食”。

白影消失之後，濃霧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散開，隐藏在其中的身影暴露在了鳳陽的視野之中，一襲白衣，青絲垂至腰間，發間插着一枚熟悉的玉簪，精致絕美的容貌因為其臉上的冰冷而讓人不敢直視。

阮藍在濃霧散開之後才緩緩睜開雙眼，周身的氣勢暴漲了一瞬，然後又慢慢平複，身前的青雲劍和烈陽劍劇烈地顫動着，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鞘一般，她擡起手握住青雲劍的劍柄，将之抽出來，指尖抹過劍身。

青雲劍瞬間安靜了下來，阮藍将它放下來，又伸手抽出了烈陽劍，本來因為屬性不和而無法使用的劍，經過傳承之後，使用起來和青雲劍不相上下。

這就是南鶴仙尊雙劍的真實實力嗎？阮藍垂眸，有些若有所思。

“看來，我來晚了嗎？”鳳陽盯在阮藍身上的目光微微發亮，眼底深處隐藏着一絲戰意，但在目光落到雙劍上面之後又變成了笑意，她含笑說道:“很久未見雙劍的光彩了。”

阮藍轉身擡眸對上了鳳陽的視線，淡淡地說道:“你來的剛剛好。”

“哦？”

“即使你不來，我也是要去上界找你的。”

“為了我的聖女？”

阮藍皺眉，對她對鳳七的稱呼有些不滿，“她是我的道侶。”

“和魔族在一起的仙人不少，你不是第一個。”鳳陽笑吟吟地說道:“求求我，我或許能給你們一個美滿的結局。”

青雲劍飛天，劍尖指向了它最熟悉的敵人。

阮藍手持烈陽劍來到鳳陽的對面，低聲說道:“我和她之間如何從不需要外人幹預。”

“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青雲劍化為無形的劍氣飛向鳳陽，淩厲的劍氣所過之處，仙氣魔氣被無聲無息地劃破，青光眨眼間就來到鳳陽的面前，從她的體內穿刺而過。

阮藍皺眉，猛然回頭看向身後，鳳陽的身影在那裏慢慢顯現，她歪頭看了一眼留在原處已經破碎的虛幻身影，柔聲說道:“如果你的能力只是這些的話，說實話，你是對抗不了我的。”

強勢的威壓從鳳陽的身上散出，她雖然面帶笑容，但是周身的魔氣濃郁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黑暗将她籠罩，猶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沖着對面的阮藍張開了血盆大口。

身處仙界的鳳陽都能動用如此多的魔氣，就好像地點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效用了，處在威壓正中心的阮藍狀态還好，但是邊緣處的其他仙人卻有些難受了。

再加上仙界剛剛恢複一些，因為鳳陽不加管制的魔氣，肆意破壞之下，仙界又重現頹敗之意。

阮藍的目光掃過周圍，臉色微微凝重，她手持雙劍奮力抵抗，将鳳陽的魔氣阻擋在一定的距離之外，然後徒手撕裂周圍的空間，冷聲說道:“忘川河。”

仙界已經禁不住她和鳳陽的戰鬥。

鳳陽的氣勢頓了頓，擡眸瞥了一眼周圍，倒是沒有說什麽，而是跟随在阮藍的身後一起離開。

忘川河曾經就是南鶴和鳳陽對決的地點，如今舊地重游，鳳陽心中還有一些感慨。

“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會和南鶴以外的人在此決鬥。”鳳陽彎腰手掌穿過冰涼的河水，不知想到了什麽輕笑了一下，低聲說道:“南鶴若是知道了不知道她會是何想法，但是我卻不喜歡。”

“你也好，常依也罷，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接任南鶴的位置。”

“仙界的尊主就應該是她才對。”

從她在知道南鶴想要退任時的憤怒，在到她突然出手不顧一切帶走南鶴的元神，鳳陽一開始只當這是本能作祟，若是南鶴失去了保護者的身份，她的伴生石就變得毫無用處，而她也會變得無法吞噬仙氣。

失去了一道美味，這對鳳陽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但是，在南鶴的元神越來越虛弱，仙界越來越衰敗，尋找一個新的仙界守護者似乎是更好的選擇，南鶴這麽想，所以鳳陽也試着讓自己這麽想。

所以在阮藍飛升仙界之後，鳳陽在知道她或許就是南鶴選定的人時，她沒有阻攔，對于她來說，想要奪取一個新任守護者的伴生石雖然麻煩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她可以在制造一個全新的食物，所以南鶴的存在好像并不是唯一。

然而，當南鶴吸取蓮花漸漸恢複時，鳳陽久違地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她發現原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錯的。

她的憤怒和貪念，果然只是因為她不想要看到鮮活的南鶴消失在她的面前而已。

新的守護者出現，只剩下元神狀态的南鶴必定消散，鳳陽是絕對不會讓這個事情發生的，所以阮藍必須死，她不會給仙界重新選擇守護者的機會。

阮藍聽到鳳陽此言，微微一怔，蹙眉說道:“我沒有接受仙界守護者的位置。”

鳳陽微微一笑，“但你早晚會接受的。”她若是不放南鶴離開，仙界肯定會考慮條件同樣優秀而且身負南鶴修為的阮藍。

而阮藍到那時肯定會考慮接受。

她伸手，一把由魔氣凝聚而成的長劍出現在她的手中，“因為你想要接回你的道侶。”

“但我不會放她離開的。”在乾坤鈴沒有解除認主之前。

“我或許打不過你。”阮藍垂眸看着手中的雙劍，語氣平靜，“但你這次肯定會輸。”

鳳陽低笑，“那就來試試吧。”

忘川河作為上界和仙界的交界處，那裏有着天然的結界，一般情況下，仙人和魔族在此開戰，無論鬧出多大的動靜都不會影響到仙界和上界，然而，這次卻有些不同了。

忘川河的天然結界突然崩裂，仙界和上界同時一陣劇烈的搖晃，昏暗的天色幾乎完全漆黑，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魔氣順着撕開的口子湧去，上界狂風大作，土地裂開的數個縫隙，晃動根本停不下來。

一直在魔氣球內修煉的鳳七突然睜開了眼睛，上界的晃動已經傳到了鳳緣殿附近，要知道這裏可是有着鳳陽設下的多重禁制。

魔氣球的濃郁程度經過鳳七這些日子的吞噬已經淡了許多，她試着将魔氣撕開，然後費勁地從裏面擠出來，腳剛一沾地，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晃動。

這是怎麽了？鳳七蹙眉，擡頭看向忘川河的方向，心中湧現出一陣不安。

能夠讓上界有如此影響的只有鳳陽了，而她肯定不會無緣無敵地引發上界的天崩地裂。

鳳七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她卻不敢仔細地想下去，垂在身側的手在微微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