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風起吻落
尋伐雪環視了一下四周,特意多看了古道門那邊兩眼。他無意間發現,姬閱安舉着茶杯卻不喝,似笑非笑的看着段塵。他似乎是感受到尋伐雪的視線,毫不遮掩的看過來,倒讓尋伐雪有些心虛。
“大膽惡徒,拒不招供,你以為只認最後一條就沒事了嗎,你是蕭家人就該死。”
刻神柱周圍的鎖鏈都聚向中心,牢牢地纏着段塵的手、腳以及身體,并且越收越緊。刻神鎖鏈能壓制修仙者的修為、術法,使他與凡人無異,讓罪人完全用肉體來承受此刻的痛苦。
不少被刻神鎖鏈綁過的人,非死即殘。受不了的人兩眼一閉倒是解脫了,有的人脊骨都被折斷了還吊着一口氣,清醒的承受痛苦。
尋伐雪欲站起來為他辯解,剛起了身便被人猛地拉回座位上,他憤怒的回頭看去。
“師叔莫急,你現在沖動了,有的人就遭殃了。”
沒想到秦桉也會來參加審判。他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師叔沒發現少了誰嗎?”
尋伐雪環視一圈,忽然發現,落九天常念甚至沈霖川都來了,唯獨不見闕瀾衣。他看向那邊高座上的男人,姬閱安朝他笑了笑,轉着手中的杯子。
“就看師叔是想救誰了,一命換一命。”
“你!”尋伐雪憤怒的盯着他,但他很快就将情緒調節好,對外人暴露脾氣乃是大忌,“你就不怕日後我讓你在清越山無立足之地?”
“不牢師叔挂心了,先關心那邊快死了的人吧。”
尋伐雪看着刻神柱上死死掙紮的人,鮮血再次染紅了那根污髒的柱子,段塵凄厲的慘叫聲刺激着在場所有人的耳膜。尋伐雪咬咬牙,毀了之前辛苦搜集來的資料,踩着桌子飛身到圓臺之上,用招魂斬斷了刻神鎖鏈。
“無妄長老!你幹什麽?”思華長老震怒的喊道。
“喲,旭堯君這是準備包庇他的小徒弟了?”姬閱安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看着站于圓臺上的尋伐雪。
“七年前,是本君從蕭家救回了段塵,本以為可以教化他,未曾想豎子難訓。如今做出欺師滅祖有違天理之事,本該是本君這做師尊的罪責。今日由本君親自教訓座下劣徒。”
尋伐雪收起招魂,一擡手,剛才被斬斷的一根刻神鎖鏈飛到他手上。他捏了捏手中那條冰冷的鏈條,飛至半空,毫不猶豫的一鞭接着一鞭抽下去。段塵胸前的衣服早已破碎不堪,衣料與模糊的血肉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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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鏈揚起的風聲、寒鐵與皮肉相觸之聲,摻雜着肋骨一根根斷裂的聲音。
大概抽了百來十鞭,尋伐雪才落到地上,扔掉血跡斑駁的鎖鏈。他藏在袖中的右手,顫抖的厲害。
思華長老見他并無包庇之意,甚至處罰的這麽嚴重,也就閉了嘴。倒是伽羅長老有些不解,他出聲詢問道:“你這是替他認罪了嗎?”
尋伐雪轉過身,微微颔首,将眼中的恨意藏下,“是,我替他認罪,也是我教徒無方。”
“你······你憑什麽······”身後傳來段塵氣若游絲的細語,他身上已無一塊完好的皮肉,若不是被綁着,他定如無骨人一般癱倒在地。他并沒有睜開眼,但意識還在,他聽到了尋伐雪替他認罪,他想質問他憑什麽,他為什麽要去認那些沒做過的事,錯的不應該是他們嗎,殺人兇手不應該是他們嗎?
但段塵一開口,全身的傷都在扯着痛,他不得不閉上嘴,猶如粘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如今懲罰已做,可否結束?”尋伐雪看向那三人。
伽羅長老剛想說話,思華長老先嚷嚷起來,“不行,這怎麽夠,他這十惡不赦的惡人,應當殺之而後快。”
之前還有些心疼的旁觀者被思華長老一句話點醒,可憐又怎樣,他只不過是個罪人罷了。尋伐雪身後響起不少贊同聲,他捏緊了拳頭,轉頭看向落九天的時候,他雖然沒有贊同,但他的眼神很猶豫。
“思華長老言之有理,如此惡徒,斷不能輕縱,阿彌陀佛。”華光寺的道遠法師附和着思華長老的話,明明是殺人這樣殘忍的事,到他嘴裏,倒有點普度衆生的禪意。
一直看戲的夜汀蘭聞言嗤笑了起來,“都說佛家人慈悲為懷,怎麽動辄打殺,原來這才是你們的修行。”他一邊說一邊斜着眼瞧華光寺的人,有些個小和尚氣的臉都青了,只有道遠法師還在淡定的喝茶,權當沒聽見他的話。
尋伐雪麻木的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辯,雖有夜汀蘭幫他護了幾句,其他衆人終究還是內心搖擺不定,并且多偏向思華長老的話。
尋伐雪手握成拳,面色冷峻。原來真有一個時候,所有人都期盼着一個人去死。
“旭堯君,你看,大家都這麽認為呢。”姬閱安在一旁煽風點火。
尋伐雪再次飛至半空,忽然使出了一個風訣,平地乍起大風,以刻神柱為中心,盤旋着在聽神殿內徘徊。
所有人都被這陣大風迷了眼,紛紛驚慌的大叫,以為尋伐雪要把人帶走。然而狂風把他們護在裏面,誰也進不來更看不見裏面的狀況。
尋伐雪捧住段塵的臉,他的臉血色全無,嘴唇幹裂,鮮血挂在嘴角。尋伐雪毫不猶豫地将自己的唇貼上去,閉上雙目的瞬間,眼淚下落。腥甜的鮮血,他嘗到的只有苦澀。
段塵眼睫微顫,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吻,是尋伐雪的吻,是他師尊的吻。他有點想咬下去,但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觸碰到尋伐雪滾燙的淚水後,他又發覺自己,十分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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