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骨血相融
不知何時,天空放了晴。阿尋閑适的搬了張躺椅出來,躺着一晃一晃的。
段塵走進的時候,他正半閉着眼,手裏不知篡着什麽,露出一截紅繩。他好奇的打開阿尋的手掌,原來是那塊寒玉,已被他捂得濕熱。
阿尋睜開眼看了眼面前之人,見是段塵又放心地躺好。
“怎麽把玉取下來了。”
“沒什麽,只不過這些日子又有些記憶恢複了,恰好看見它,感觸頗深。”他一邊說一邊把玉戴好,“當初還是我送給你的,沒想到你又還回來一塊。”
“只是不是當年那塊。”段塵有些愧疚,若是他沒有失手打碎那塊玉多好。
阿尋見他惆悵的面容,擡手環住他的脖子,柔聲道:“但他們本是一體,你是右半邊,我是左半邊。”
段塵情不自禁紅了眼眶,低頭吻下去,心中從未熄滅的火焰愈盛,他要這個人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雙唇分離後,阿尋眼中還有些失神,他怔怔的撫過那人絕美的面容。四十多年仍未洗盡鉛華,一如當年,讓他放在心尖良久。
一片樹葉飄落下來,段塵看了眼葉子掉的差不多的枇杷樹,貼在阿尋耳邊說道:“阿雪,明年枇杷花開的時候,嫁給我可好?”
他緊接着一句,“我會明媒正娶三書六禮,把你迎進我的昌華府。”
阿尋聞言紅了臉,他拉過蓋在身上的大氅,一直拉到臉上,将臉深深地埋進去。
段塵顯然不想放過他,不依不饒的拽着阿尋的手腕,一聲接着一聲,帶了些撒嬌的語氣。“好不好嘛,師尊~阿尋?阿雪~答應嘛答應嘛。”
阿尋耐不住他一聲聲酥麻的叫喚,低聲快速的說了句“好”。
“那你先喚聲‘相公’給為夫聽聽呗。”段塵得寸進尺,趴在躺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拈着阿尋的發絲把玩。
“段塵,你莫要蹬鼻子上臉。”阿尋說的義正辭嚴,段塵委屈巴巴的息了聲,心裏想的卻是,總有一天你會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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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塵發狂傷人的事情,仙門百家并沒有就此作罷。害怕是真的,但讨要說法時也理直氣壯。
段塵被這些事情纏住,基本上日日待在自己的昌華府,看着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自家傷亡如何。
處理的也很簡單粗暴,那些人是不敢真讓堂堂正主給他們賠禮道歉,只不過是來求些銀錢藥草回去,補上虧損。畢竟本是高高興興來吃飯的,誰曾想缺胳膊斷腿的回去了。
拖耗了将近五六日,才把那群人打發走。不過最後留下的少數門派,沒有為自己求什麽,反倒提醒段塵煞氣不是好東西,留着自用并不是長久之計。
段塵苦笑兩聲,他當然知道,日日飽受煞氣摧殘是多麽的痛苦,但無可奈何。偏偏就是他,天生煞體選擇了他。
忽然,他腦中一絲清明閃過,他記得雖然煞氣覺醒後常被折磨,但在尋伐雪死後的十幾年裏,自己一直都相安無事的。
隐約的,他好像看見了一層薄紗,薄紗之下,隐藏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往事。而這些往事,跟他的師尊、他身上的煞氣,以及阿尋的殘魂,息息相關。
段塵揉了揉山根,他三兩句随意敷衍了那些門派,表示自己拎得清輕重。那些人知曉段塵性子,便不再多勸。仙界大陸的太平來之不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也正因如此,盛典那天,鐘扶弱赤裸裸的挑釁并沒有激起衆人的深思,反而惹的大半門派不快。一開始很正常,他非得踩着段塵的龍尾蹦跶,結果害得大家同他一起受苦。
身處鐘英派的鐘扶弱,自然不知道這些抱怨。他的大兒子雖然被段塵打殘廢了,但他是唯一一個沒有上門讨要說法的。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兒子的房裏,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只剩半條命,氣的胡子都歪了。沒想到他用自己兒子下的賭,輸的這麽慘。
那些人真是生來做走狗的命,貪享安寧,正常人看到那天的一幕,不應該憤聲震天嗎,為什麽還像哈巴狗一樣舔着那個男人。
鐘扶弱越想越氣,打翻手邊的一個茶壺。聽到聲響的侍從慌忙進來收拾幹淨,又小心翼翼退出去。
既然他們不願掀起波浪,那就讓他來撕開這表面的平靜,讓那些所謂的仙門看清楚,平靜下藏着多麽血淋淋的波濤洶湧。鐘扶弱惡狠狠地想。
玉塵天外飛花,日月窗間過馬。
外面早已不再是銀裝素裹的時候,花草們舒展腰身迎接着新的一年。
阿尋推了推還賴在他床上的段塵,有些抱怨道:“一天天的就知道往我這鑽,冬天沒少給你捂被子。”
段塵不以為意,懶洋洋的伸過胳膊,把剛坐起來的人一把帶倒。阿尋不留神又栽倒在他身上,他氣惱的錘了對方一拳,“一天天的,你不膩味嗎。”
“怎麽會,我恨不得一輩子跟你綁在一起。直到老了死了,讓我們的骨血相融,到了地府我也是要追着你的。這樣即便是生生世世,我們都不會分開。”
頗有些幼稚,卻被他說的認真,阿尋忍俊不禁,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萬物皆發了芽,阿尋看着那顆抽芽的枇杷樹,不禁想起了那個約定。只是想想,也讓他紅了臉。
閑來無事,阿尋去了子衿苑陪闕瀾衣。他回來的這麽久,時常有空就來陪陪他,現在在闕瀾衣眼中,阿尋俨然成了除念卿外最好的朋友。
“阿尋阿尋,你帶來的這個好好吃。”闕瀾衣拿着阿尋帶來的雲片糕啃得正歡,吃的滿嘴碎屑。
阿尋笑着給他擦了擦嘴,“好吃就多吃點,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闕瀾衣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都吃掉,要留一點給沅沅。”
沅沅便是這子衿苑裏惟一的侍女,卻也算不上侍女。
當年那場戰亂,不計其數的百姓家破人亡,沅沅就是其中一個幸存者。那時候她才只有四歲,一個人哭倒在戰火裏,看着成河的鮮血,身邊的親人倒了一個又一個,無論她怎麽喚都沒有人應她,她除了哭還是哭。
闕瀾衣追擊魔修跟到了那個地方,正好看到了嚎啕大哭的無助女娃。她沒了親人無依無靠,闕瀾衣便把她帶在身邊。本想找個人家領養了,但還沒有等到那一天,他就已經變得癡傻了。
宋執把人接回清越山的時候,一團亂的古道門內,只有一個小女娃在陪癡傻的闕瀾衣玩。而且看上去,小女孩更像大人,照顧着呆呆傻傻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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