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鄭磊的家事

期末考試過後就是寒假，寒假就代表着春運。今年春節，爸爸沒有再同意我跟着回赤峰，而是獨自一人踏上歸鄉的路。不知道是怕我受苦，還是有其他事情。小爸回了安達，二爸也回了自己在讓胡路區的家。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我覺得沒有親情，真是人世間最可怕的事。

三爸打來電話，說聯系不上爸爸，當然了，那麽偏遠的山區是不會有手機信號的。好在還有三爸，還有樂樂，我空着行囊，坐上了去哈爾濱的火車。再見到三爸和樂樂，已經隔了近五個月。可這一點都沒有帶來生疏，我們反而相處的更溫馨、更融洽，特別是樂樂，三爸說他見到我真是從心底裏笑開花。

除夕夜裏，吃過團圓飯，我們一起來到院子裏放煙花。我已經十五年沒有放過煙花了，聞着那似曾相識的硫磺味，看着眼前泛着孩子氣的樂樂，我覺得我又回到十五年之前。那也是一個父子團圓的時刻，我和爸爸興奮的放着煙花，媽媽在家裏煮好餃子，可是第二年，我就被父母集體抛棄。我恨父母，我恨親情，但現在，我又覺得有父愛，有親情，真好！

樂樂每年都在三爸床前跪一夜，說是為三爸守歲。我當然也不甘示弱，和樂樂一起跪在床前，只是我心裏想的是爸爸，總會有那麽一年，我一定也要跪在爸爸的床前，為他守歲。三爸還在床上群發短信。我偷偷拿出手機，也給爸爸、小爸、二爸發了一條拜年短信。

鄭磊回到老家，見了父母。冬天是農閑的時刻，就等着瑞雪兆豐年，來春下谷種，家家戶戶都湊上了一桌一桌的賭局。別看農村人沒錢，可是玩起撲克和麻将來比城裏人玩的都大，而且農村人最喜歡一種玩法：紮金花，在他們那叫拖拉機，就是三張撲克，比大小。鄭磊對賭博有點反感，不過看到父親叼着煙在那樂呵呵的數錢，鄭磊嘴角也泛起一絲微笑。他對父親的賭技再了解不過了，也不會怕父親輸了心髒會承受不住。這麽多年來，父親賭博從沒輸過，也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咧開嘴笑。

新年的鐘聲敲響，各家張燈結彩，可是鄭磊家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沉默。鄭磊吃過餃子，來到後院一座破爛的小屋，跪在一面靈牌面前，恭敬的磕了個頭，那上面寫着“愛子鄭宇之靈位”。

“大哥，新年快樂。去年我認識了一堆好朋友，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會報。”

“大哥，如果你不自殺，今年你應該27歲了。你知道嗎，你也能有一個聽話的狗狗每天陪着你呢，你不是想要個導盲犬嗎，我可以把它送給你，每天圍在你身邊，陪你說話解悶，帶你去看風景。”

“大哥，我問過了，鄰村的郁顯立出門打工了，好幾年都沒回來。不過你放心，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他抓來向你賠罪！”

鄭磊又磕了一個頭，上了三炷香，這才站起身來，小心的把屋門關好。

鄭磊回到大屋，看見媽媽又掉了眼淚。“媽，這都十多年了，你咋還哭。這不是有我嘛，開心點！等我畢業了，我給你們接到大城市，我認識好多朋友呢，都很厲害，可以給你們安排一點事情做，也可以再給我爸找個大點的醫院治心髒病。”鄭磊摟住媽媽的肩，安慰着，卻發現自己眼角也慢慢滲出了淚。

那年春節，鄭磊3歲，鄭磊的哥哥鄭宇10歲。鄰村郁顯立的父親和鄭家的鄰居是親戚，所以郁顯立總來鄭宇村子和小夥伴們一起玩。這年除夕下午，郁顯立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兜二踢腳，幾個小夥伴都很好奇。據說這二踢腳能響兩次，先在地上響一次，後來又在空中響一次，空中那次最響，最帶勁。起初小夥伴們還都不太敢放，不過看到郁顯立連放了兩個，也都躍躍欲試，接連不斷的放了起來。鄭宇也嚷着要試試，撒開鄭磊的小手，跑過去搶了一個。二踢腳其實是國家下令嚴格檢驗的産品，因為第二響是在空中，所以對于火藥和引線的做工非常挑剔，引線一定要在升空的幾秒內後引爆火藥，且不能産生明顯的火苗。可是郁顯立的這兜二踢腳，是郁爸圖便宜買的，做工粗糙。鄭宇點燃二踢腳，那二踢腳只是“呲”的響了一下，倒在地上，并沒有升空。

“咦？怎麽滅了？”鄭宇畢竟是小孩子，竟然走到那二踢腳跟前，用手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

“別……”郁顯立剛說出一個字，那二踢腳又引爆了第二響。鄭宇直接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快叫張叔啊，死人了！”不知道哪個小孩大喊一聲，其他小孩都四散逃竄。鄭磊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鄭立民聽到外面的哭聲，覺得不太對勁，趕忙跑出門口，卻看到自己的大兒子雙眼全是血，倒在地上。

“娃呀！你這是怎麽了啊！”鄭立民帶着哭腔抱起鄭宇就朝村醫老張家跑去。郁顯立傻傻的站在那，大腦一片空白。

村醫診斷，鄭宇雙眼眼角膜被崩壞，水晶體渾濁，耳膜穿孔，建議趕快去大醫院急診。這大過年的，哪有拖拉機往鎮裏趕啊！鄭立民急的大把落淚。鄭宇的媽媽也聽到了消息，進門看到兒子人事不省，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好在還是有好心人，連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拖拉機，将鄭宇送到了鎮上的醫院。醫院也都在放假，只有一個小護士和門衛在值班。看到急診病人，護士很負責的撥打了唯一的外科主治醫師的家庭電話。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手術，晶狀體終于被清洗幹淨，只是醫生對于恢複視力和修複耳膜無能為力。

“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病人更換眼角膜應該可以治愈，但是目前我們的能力，修複耳膜應該是沒有辦法的。”醫生實事求是的說道。鄭立民跪在地上，哭求醫生再想想辦法，那醫生搖搖頭，建議鄭立民再到市裏的大醫院試試，或者去北京，也許有希望。

這一年的除夕夜，注定有很多家庭沒辦法過好年了，包括鄭宇、郁顯立，還有這個主治醫師。鄭立民很感激主治醫師，他相信主治醫師竟然放着除夕沒過，當然也不會留一手。

第二年，鄭立民放下手中所有的農活，帶着鄭宇輾轉在各大城市的醫院，可惜穿孔沒有得到最及時的手術，耳朵還是喪失了聽力。眼角膜手術得要适配捐獻者，而且需要十多萬的手術費。鄭立民嘆了口氣，準備找郁顯立的父親郁大為說道說道。

郁大為很蠻橫，一口咬定是鄭宇自己不小心，兩家為此打了不少仗，村長終于受不住，帶着兩人去鎮裏打官司。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郁家一次性賠償5000元醫藥費，鄭家事後不得再以此為借口為難郁家。九十年代，就算5000塊錢，也得攢上好幾年。郁家先付了2000元，說好過幾年一并還上。

村裏最調皮最活潑的鄭宇，因為這件事從此不再開口說話，也不陪弟弟鄭磊玩了，每天不是睡覺就是坐在小木凳上流眼淚。鄭磊很懂事，每天都陪在哥哥身邊，抓着他的手，不讓他顯得那麽孤單。

就在第二年除夕的一天早上，鄭磊永遠失去了哥哥。哥哥手裏拿着一個玻璃片，地上一灘鮮血，身旁有一張紙片，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替我報仇！鄭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鄭磊媽聽到哭聲，奔來一看，直接暈了過去。鄭立民也跟着過來，抱起鄭宇的屍體狂奔向村醫家。

“沒用了，死好久了，屍體都硬了。埋了吧，你可以找鄰村村長再要點賠償。”村醫老張搖搖頭，勸道。

郁家聽說鄭宇的事情，也覺得過意不去，可惜他們拿不出一分錢了，只好連夜搬走了，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搬到什麽地方，只是聽他們親戚說還沒斷聯系，偶爾也會回來看看。

“媽，別再哭了，不是有我嘛！”每年的除夕，鄭磊都這樣安慰媽媽，一天幾十次。

寒假很快就結束了，鄭磊回到了大慶，回到了學苑小區。

“哥，你們五一還來玩啊，我也想看看二爸的老婆呢，嘿嘿！咱們再一塊參加群奴會，哥你今年肯定冠軍！”樂樂開車把我送到學苑小區門口，招手道。

“一定一定！”我依依不舍的對樂樂招手。我們現在真是好到家了，穿一條褲子，甚至交換血液，我們都不會嫌棄彼此。

鄭磊先進了家門，拿出手機，開機。頓時手機響個不停，幾十條短信接連不斷的往外蹦。

“我操，這麽誇張！”鄭磊誇張的叫道，可惜一個人都沒有。估計都是拜年的短信，他心裏想着。

【兒子，今年還回來麽？】這條是個陌生的號碼，估計是媽媽乘拖拉機去鎮裏買年貨的時候順便發的。鄭磊媽等了一會，見沒有回信，有些失望的回去了，卻沒想到當晚就見到了寶貝兒子。

【磊子，新年快樂！】這條是猛哥發的。

【老公，新年快樂！不用給我回了啊，我怕我媽發現】這條是安靖小寶貝發的。

【爸爸新年快樂！給爸爸磕頭了！】這條是我發的。

【春節你不給我發信息，我很生氣。我一度想用紅包砸死你，用糖禁甜死你，用鮮花美死你，最後覺得不可行，還是發條短信樂死你算了。春節快樂！】這條是亮子發的，看來這家夥很懶，群發了事。

……

【大磊，早點回來啊，我24號回來】這條還是亮子發的。

【爸爸，我好想你！樂樂說他也想你了】這條是我發的，鄭磊看到這溫馨的短息，咧嘴笑了笑。

【爸爸，我打算22號回來呢。樂樂送我，你啥時候回來啊，用不用我去接你？】這條又是我發的。鄭磊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是2月22號。這麽說小天應該今天回來了。

鄭磊簡單收拾了一下背包，脫掉衣服倒在床上，睡着了。春運的票非常緊張，這次他只搶到個臨客硬座，足足坐了19個小時，累壞了。

我拿出門鑰匙。“會不會回來呢？”我有點期待，可這畢竟裏開學還有一周多呢。

打開門，一雙熟悉的黃色大船籃球鞋映入我的眼簾。嘢！爸爸回來了！

将近兩個月沒見到爸爸了，看着爸爸熟睡的臉，我的雞巴不停的擡頭。爸爸臨走時忘記了我貞操褲的事，鑰匙還在爸爸身上呢，三爸也沒辦法。總不能用鋸弄斷吧，只是苦了我這條可憐的小乖了……

我來到門口，跪在地上将爸爸的鞋仔細舔了一遍，包括鞋底。雞巴漲得實在是難受，不管那麽多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現，争取射它個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