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看戲

卻說這邊,幾個姑娘們在後花園散步。

謝雲萱平日裏雖和謝雲菀談不上交好,可也知,因為方才抽簽之事,她心底怕是不好受,便低聲寬慰起她來。

哪知謝雲菀狠狠瞪了她一眼,似是覺得她的寬慰讓她失了面子。

謝雲萱一時氣急,之前她還覺着謝雲菀是因為郭家二公子之事脾氣有些怪,這會兒瞧着,卻覺自己許從未了解過她。

方才求簽那事,那麽多人在,又怎麽能真的瞞住。

伴雪也不知自家姑娘到底是怎麽了,二姑娘好心寬慰她,她卻這般給二姑娘冷臉,忙向謝雲萱賠罪道:“二姑娘,你別惱了我家姑娘。”

謝雲萱心中不是滋味,可也不想姐妹間真的生了争執,徒惹得別人看了笑話。

強壓下心中的不快,謝雲萱轉身和定國公府二姑娘閑聊起來。

伴雪見謝雲萱并未揪着此事,終于松了一口氣。可想着自家姑娘愈發敏感的性子,她這當奴婢的,心裏也為難的很。

她自幼跟在姑娘身邊,更知道姑娘是個有主意的,氣性大,争強好勝。她們即便是有心相勸,又怎敢輕易開口。

原先,和郭家二公子的婚配,姑娘瞧着就不怎麽樂意,覺得郭家二公子雖是二房嫡子,将來卻襲不了爵,還得仰長房的鼻息。之後,郭家二公子生了意外,她冷眼瞧着,姑娘也未見多傷心,似乎瞧着還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知自家姑娘心裏頭,自幼就把自己和郡主做比較。覺得郡主日後嫁入定國公府,便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如此想着,她心裏怎能滿意這門親事。

要她說,姑娘就是太好強了,郡主是大長公主殿下的掌心寵,她便是嫉妒哪個不好,偏偏想和郡主争個高低。

只這些話,她只敢心底暗自嘀咕。

而謝雲菀見謝雲萱轉身和定國公府二姑娘陳瑩閑聊起來,心中更是暗惱。

謝元姝怎麽就那麽讨厭呢?若不是祖母要來佑安寺給她請平安符,她也不會去抽那鬼簽,若不是定國公府大夫人擔心謝元姝和陳家世子爺鬧了別扭,也不會今個兒特意往佑安寺來。如此,她即便抽了下下簽,倒也不至于弄得這般下不來臺面。

憑什麽,憑什麽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是源自謝元姝,

謝雲菀越想越氣,當即眼一紅,就往別處走去。

伴雪急急追上,不想,姑娘越走越遠,眼看就要到了樹林深處。

這裏雖說是皇家寺院,可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人防守,伴雪剛要出口相勸,卻見謝雲菀腳步一頓,不知看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伴雪急急走上前,下一瞬,差點兒沒吓破膽。

那不是陳家世子爺嗎?怎麽會和那表姑娘拉拉扯扯的?

伴雪心中震驚極了,臉瞬間變得蒼白,她斟酌着該怎麽勸姑娘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見謝雲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四周格外的安靜,伴雪只見陳延之急切的開口:“錦表妹,我怎知母親會帶你前來,若我知道,說什麽也不會答應母親往佑安寺來的。便是找了借口,也不會讓錦表妹這般難堪。”

傅錦淚眼朦胧,聲音顫顫:“世子爺,你這是做什麽?你和郡主自幼就有婚約,我不過是寄居府邸的表姑娘,又隔了房,怎敢想那些不該想的。”

“就當錦兒求你了,不要在來找我了,若被大太太發現,錦兒失了名聲是小,便是世子爺也不好交代。”

陳延之一聽,頓時心下更急,“錦表妹,我知你心中的顧忌,我又何嘗不痛苦。可你也看到了,郡主身份尊貴,娶了這樣的妻子,我這輩子注定得低她一頭。有鳳陽大長公主寵着,我都不敢奢求她日日往母親面前晨昏定省,你當我真的心底願意這門親事,這份苦處,我一直壓在心底,無人能夠訴說,也唯有錦表妹知我的心意。”

像是下定決心,陳延之沉聲道:“你放心,我必不會委屈你的。你再等等,瞅着合适的時機,我定會跪在母親面前,求她成全我們。”

傅錦一副吓傻的樣子,哭着道:“世子爺,你怎可這般輕率。京城誰不知郡主被鳳陽大長公主嬌寵着,這若知你有退婚之意,整個國公府如何自處。你如何能讓錦兒當這個罪人?到時候,大長公主震怒,錦兒如何逃得過?”

陳延之突地止住了聲音,半晌之後,有幾分凝重的開口道:“錦表妹,不會和你想的一樣的,你這是自個兒吓唬自個兒。你也知道,祖母和大長公主殿下尚未出閣時就是好姐妹,我執意退婚,雖會惹了大長公主不快,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大長公主不會真的為難我們的。”

一席話讓傅錦怔怔愣在了那裏,看上去有些猶豫,又有些畏懼。

陳延之哪由得她猶豫,一把摟了她在懷裏,“錦表妹,你放心,凡事有我扛着,祖母向來最疼我,定會護着我的。”

傅錦使勁兒掙脫開他,哽咽道:“我知老夫人會護着表哥。可又如何容得下錦兒?在老夫人看來,想必覺得是錦兒暗中勾搭了世子爺,又如何會讓錦兒和世子爺在一起?”

“便是姨母,若是知道此事,怕也會後悔當年把錦兒接到府中,若因此遭了老夫人和大太太的遷怒,我又如何能心安?”

“我只是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父母雙亡,若不是姨母這些年護着,怕是不會活到今日。我這樣的人,世子爺說要娶我?這怎麽可能。自古以來結親都是結兩姓之好,世子爺若是娶了郡主,日後便有強勢的岳家,我如何敢和郡主相争?”

說着,她不由有幾分自憐,哽咽道:“世子爺可知自從錦兒得知世子爺對我的心意,便日日戰戰兢兢,生怕被人發覺。這些年,因為寄居國公府,下人們雖明面兒上不說,可心底都覺得我是上門來打秋風的表姑娘。若不是姨母護着,錦兒這些年受的委屈還不知道有多少。”

“可縱然再委屈,錦兒也不敢表現出來。怕府邸的姑娘們覺得我晦氣。”

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陳延之頓時心疼不已,“錦表妹,我既然豁出去跪在母親面前求她成全,那便是想娶你為正妻。萬萬不敢有任何低看你的意思。我發誓,我從未想過讓你做我的妾室,有了你,這一輩子,我眼裏再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若是可以,我真想挖出心來,讓你看看,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傅錦怎料到他會這般咒自己,忙捂了他的嘴:“世子爺嘴上也沒個忌諱……”

見她這是在擔心自己,陳延之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緊緊抓着她的手,“你一定得信我,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把你明媒正娶。”

等到兩人離開,伴雪發覺自己雙腿打顫,差點兒都有些站不穩。

謝雲菀冷哼一聲:“方才的事兒不許聲張出去,若有半點兒的風聲走露,看我不把你攆出府!”

伴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尤其想到之前郡主和姑娘交好,姑娘總在郡主面前說,陳家世子爺對郡主真心相待,誇郡主和世子爺,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對璧人。

這會兒,她終于是反應過來了,姑娘分明是早就察覺出了端倪,卻藏在心底,就是想到時候看郡主的笑話。

郡主被千嬌百寵的長大,姑娘樂得在旁看戲卻不點破,就是想等到郡主大婚,事情再無回旋的餘地,看着郡主不得陳家世子爺喜歡。

想及此,伴雪臉色更是蒼白,身上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有了方才的那場戲,等謝雲菀回去時,衆人都看得出她心情好轉了許多。

謝元姝的目光掃向她,傅錦前腳回來,後腳謝雲菀也跟着回來,重活一世,看着眼前的謝雲菀,她發覺自己看清了許多事情。

謝雲菀氣性大,方才連續抽了三次下下簽,她還以為她會悶悶不樂一路。而今,她恢複這麽快,怕是方才撞上了什麽不該撞上的事。

而這事兒是什麽,自然逃不過陳延之和傅錦的醜事了。

想着上一世不知謝雲菀多少次看了自己的笑話,謝元姝咯咯笑了起來。

衆人詫異的看向她。

謝元姝緩緩擡眸,一雙烏黑的眸子饒有趣味的看向謝雲菀:“看來這佑安寺果然是清淨之地,方才還見大姑娘悶悶不樂,這沒一會兒功夫,便由陰轉晴,大嫂若是知道了,心底必然也會感到寬慰的。”

說完,謝元姝甚覺無趣,起身便往屋裏走去。

只剛走到門口,便聽裏面傳來定國公夫人的聲音:“若殿下肯和皇上開這個口,大皇子出宮建府一事,皇後娘娘即便想攔着,又如何能攔得住……”

謝元姝微微皺眉,心道,李氏今個兒前來,果然還有更深的目的。

陳家出了位大皇子妃,如今又有了皇長孫,如何能再不替大皇子奔走。

這史書上,東宮太子殿下能順利坐上皇位的,掰手指也能數的過來。陳家這是終于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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