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服
等到謝元姝離開,一旁侍奉的褚嬷嬷終于忍不住緩緩開口:“殿下,老奴思量着,表姑娘平日裏知規矩,萬萬不會暗地裏慫恿郡主和您開這個口。”
不用褚嬷嬷說,鳳陽大長公主也不會真的疑心寶桐做了沒臉的事。只是,她之前從未想過撮合兩人。可細細琢磨一番幼姝的話,這門親事未嘗就不是門好姻緣。
何況,硯青也點了頭。
這般思量着,鳳陽大長公主開口吩咐屋裏的丫鬟:“去給外頭當值的人說,國公爺一回府,便讓他過來一趟。”
等到鳳陽大長公主用過晚膳,謝敬才回了府。
因為常年征、戰,平日裏又勤于練兵,謝敬第一眼給人的感覺頗有些嚴肅。
母親急急把他尋去,謝敬還當是有什麽要事,不想,竟然是為了硯青續弦之事。
聽了母親的話,謝敬不由有些感慨:“這些話真的都是出自幼姝之口?”
不怪謝敬心下詫異,他就這麽一個嫡親的妹子,年歲又差了那麽多,平日裏阖府上下的人誰不是把她當眼珠子來寵着。被衆人捧着,謝敬當她一直小孩子心性,無憂無慮。怎麽都想不到,她會說出這麽一番深刻的話來。
“可是有什麽人在幼姝跟前嚼舌根了?”謝敬自問把妹妹護在羽翼之下,下意識的開口道。
鳳陽大長公主搖搖頭:“怎麽可能?許她真的是長大了吧。前幾日拘在屋裏給你們幾個哥哥繡香囊,說是要把那日特意請的平安符放進去,讓你們随身帶着。”
聞言,謝敬眼中滿是笑意,可想到幼姝根本不通女紅,便急急道:“府裏也不是沒有繡娘,哪裏需要幼姝親自拿針線了?仔細別傷了手才是。”
就知道他要心疼,鳳陽大長公主笑罵一句:“你就縱着她吧。眼瞅着再過一年她就要及笄了,等到大婚那會兒,少不得要親自繡了錦帕,鴛鴦枕,就當她現在練練手了。”
想到他再留不了幼妹幾年了,謝敬頗有一種嫁女兒的心态,有些不舍。
鳳陽大長公主看的直搖頭,“這不知不覺間,她都這麽大了。你父親若是能看到,必會很欣慰的。只她自幼被我嬌寵着,我之前還擔心她孩子心性,嫁過去之後畢竟不比家裏,難免受些委屈。今個兒瞧着,她是當真長大了。”
謝敬冷哼一聲:“有我在,誰敢給幼姝委屈受!”
見他這般,鳳陽大長公主笑着轉開了話題:“好了,今個兒叫你來是說寶桐和硯青的事情,怎麽扯到幼姝身上去了。”
周氏當年撒手而去,謝敬這些年心中一直都有愧,哪有不同意的。
“這事兒你回去還是和紀氏好好說說,她畢竟是長房太太,怕是心裏還有別的什麽想法。”
謝敬點點頭:“兒子知道了。”
沉香院
聽着大長公主殿下有意讓寶桐給世子爺做續弦,紀氏臉上雖挂着笑意,心裏總還是有些不怎麽順。
可她又哪敢說一個不字。
這些年,周氏在老爺心裏是什麽樣的位置,她怎能不知。也正因為知道,她從未敢流露出任何的拈酸吃味,這些年和老爺也算是相敬如賓。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寶桐雖是喪母長女,可卻是周氏的親外甥女,這些年又陪伴郡主左右,知書達理,穩重大方,這樣的人,她也尋不出哪裏配不上世子爺。
阮嬷嬷方才一直都提了心,就怕自家主子剛才失了穩妥。
“夫人且寬了心,要老奴看,老爺方才肯問夫人的意見,那便是敬着您,您萬不可因為表姑娘的事情,和老爺生了嫌隙。”
紀氏方才也只是一瞬間的驚訝和恍惚罷了,她執掌中饋這些年,怎可能失了半分分寸,但還是有些沒忍住道:“這之前,母親是絲毫都沒流露出想把寶桐留在府中的意思,這會兒,怎麽突然間竟然會有了這心思?”
阮嬷嬷恭敬道:“不管為着什麽,大長公主殿下既點了頭,這事兒就該備起來了。衛氏也走了四年多,世子爺屋裏,也不能連個侍奉的人都沒有。這知道的是說世子爺情深,不知道的,難免覺得主子有別的心思。如今這事兒再無需主子煩心了,總歸是大長公主殿下親自挑的,斷不會有錯。”
紀氏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暗暗嘆息一聲:“你說的對,這也算得上是一樁喜事了。”
沒等阮嬷嬷開口,就聽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便是丫鬟們請安的聲音:“大姑娘!”
謝雲菀是又氣又急,徑直走到屋裏,都顧不及給紀氏行禮問安,便氣沖沖道:“母親,這事兒可是真的?祖母真的有意讓寶桐給大哥當續弦?”
“沒規矩的東西!什麽時候變得這般莽撞?”紀氏低斥一句。
謝雲菀看母親這神色,哪裏還會不明白。
她不甘心的朝母親行了禮,急急又道:“母親,這事兒您可不能答應。那蕭瑗算什麽東西,喪母長女,掃把星一個……”
話還未說完,就見紀氏猛的把手中的杯子一震,怒極道:“住嘴!我看你如今是越發不知輕重了!什麽喪母長女,你可知,寶桐雖姓蕭,卻叫先太太周氏一聲姨母,便是礙着這個,你這喪母長女也不該說出口!”
謝雲菀委屈極了,她平日裏最是瞧不起蕭瑗,不過是上門打秋風的表姑娘,不過是想仗着自己陪伴謝元姝左右,給自己的婚事添籌碼,沒想到,她竟然要成為大哥的續弦,日後便是這府邸的世子夫人。
憑什麽?她到底哪裏配的上大哥?
之前因為郭家二少爺之事,謝雲菀雖然委屈,可她到底是國公府長房嫡出的姑娘,在蕭瑗面前,她骨子裏的倨傲自傲幾乎是下意識的。這讓她如何接受,自己平日裏踩在腳底下,心中鄙夷的人,竟然成為她的大嫂。
她怎麽就那麽好命?
謝雲菀是說什麽都不會同意的。
“母親,這些年,因為您是爹爹的繼室,忍了多少委屈。若讓人知道寶桐成了國公府未來的世子夫人,豈不讓人覺得您軟弱可欺。您但凡有些氣性,也該攔着。”
紀氏何嘗心裏就痛快了,可為着這事兒,和老爺生了嫌隙,也惹得大長公主不喜,她如何會幹這樣的蠢事。
原她就有些不快,這會兒更是被謝雲菀搞得心頭一陣煩悶:“好了,大人的事情何時輪得到你一個孩子插手!”
謝雲菀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頭難受極了。
見此,紀氏暗暗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也不是母親惱你,這些日子,你看看你做的事情,哪一件得了你爹爹的歡喜。你以為我心底就痛快了,可即便不痛快,不還得忍着。若非如此,這些年,你爹爹能這般敬着我,你祖母能把這掌家之權交給我。”
“人有時候總免不了忍些委屈的,切不能太過計較眼前的得失。寶桐做了世子爺的續弦又如何?不還得敬着我這婆婆,有老爺在,有你祖母在,她敢失了半分的規矩?怎你偏就容不下她?”
聽母親這麽說,謝雲菀整個人都好氣死了。
母親當真是愚鈍,怎就能把事情想得這麽簡單。
可她也知道,她再多說,必要惹了母親的訓斥,強壓下心中的不快,等她回了自個兒屋裏,伸手就要摔了牆角的花瓶。
伴雪手疾眼快的上前攔着,其他幾個丫鬟早已經吓得跪在地上。
“姑娘,您便是生氣,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再惹了流言蜚語。大太太這些年恭順穩重,做什麽事情不是小心翼翼,這事兒既然大長公主和老爺都點了頭,大太太還能說一個不字?”
“大太太又如何會為了一個表姑娘,惹了大長公主和老爺不喜。奴婢說句不該說的,日後姑娘總是要出嫁的,誰做了未來的世子夫人,又有什麽關系呢?”
謝雲菀就是氣不過,雖母親沒說,可她怎麽猜不出來,蕭瑗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想着攀大哥這高枝。以她對謝元姝的了解,這定是謝元姝在祖母面前說了什麽,否則,蕭瑗哪來這麽大的臉。
謝雲菀氣的正是這個。
憑什麽,憑什麽她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肆意妄為,都敢插手長房的事情,祖母和爹爹竟然還縱着她。
謝元姝并不知謝雲菀因着寶桐的事情差點兒抓狂。
她前腳才從母親那裏回來,就有丫鬟進來傳話,說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內侍小林子過來請安了。
謝元姝抿抿唇,想到東宮選妃那日,朱崇說他宮裏有上好的人參要送給她,她的眼神就冷了幾分。
“奴才給郡主請安。”
謝元姝有些走神,眼皮都沒擡,懶懶的靠在大紅色金絲迎枕上。
“之前郡主身子抱恙,太子爺很是擔心,這不,便差人開了庫房讓奴才親自把這上好的人參送來。”小林子恭敬的回禀。
一旁,芷東緩步上前把東西收下,笑着道:“郡主大病初愈,身子有些懶散,回去回禀太子殿下,就說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家郡主心領了。”
小林子不過是跑腿的,哪敢胡亂揣測,點頭就離開了。
芷東侍奉自家主子這麽久,如何不知,郡主這是故意給了太子殿下沒臉。
可為什麽呢?
這時,蕭瑗過來了。方才,她在門口瞅着了小林子的身影,早已知道是太子殿下差人給郡主送了上好的人參。
可讓她琢磨不透的是,郡主似乎看着并不高興。
芷東朝她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見她來了,謝元姝拽了她的手坐在旁邊,笑着把母親的态度告訴了她。
蕭瑗臉頰紅紅,有幾分不敢相信。
“郡主……”
謝元姝有幾分打趣道:“過不了多長時間,這郡主再叫不得了,該改口叫我小姑姑呢。”
原還有幾分感傷的蕭瑗被她逗得噗嗤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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