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為什麽要叫叔叔

當天下午,橋西就在錢醫生的允許下,順利出院。

離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橋西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新鮮的空氣。

“感覺自己好像活過來了!”橋西興奮地說。

雖然在醫院也能吃到陽嫂做的飯,也能畫畫,但是醫院的氛圍太壓抑了,總是難免心情沉重。

沈修誠和陽嫂站在他身邊,聞言都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出獄呢,”陽嫂手上提着橋西這兩天換洗的衣服,催促他們上車,“快去車裏,太陽大,仔細中暑哦!”

橋西嗯嗯應了兩聲,順從地爬上車。

沈修誠從陽春手上接過行李袋:“給我吧,你先上車。”

陽春笑眯眯地應下,坐上後座。

把行李袋放到後備箱,沈修誠坐上駕駛座,車緩緩駛離醫院。

“我可以去湯塘嗎?”橋西坐在副駕,興奮地往外看。

沈修誠松了松了領帶,頗有些好笑地看着橋西。

“你是工作狂嗎?”沈修誠輕笑,“剛剛出院就要去湯塘。”

橋西心跳突了一下,還以為是柯瑭把他兼職的事情告訴沈修誠了。

沈修誠下一句話打破了他的疑慮:“天天畫畫不會累嗎?”

橋西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笑道:“不累啊,我超喜歡畫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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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就像是黑夜裏的星星。

沈修誠被這光芒刺得眯了下眼睛,笑笑:“嗯,那我送你過去。”

陽嫂在後面笑呵呵地看着兩人:“叔侄倆關系真好,就是這樣,跟一家人似的。”

沈家父母意外去世後,沈修誠沒有選擇和爺爺奶奶住,也拒絕了外婆的邀請,選擇獨自生活。

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煙火氣兒。

“沈先生,要不你和沈老爺子商量下,把小西收做幹曾孫好了,這樣就真是一家人了。”陽嫂突發奇想。

有錢人家這種事情很常見,認下來也是對彼此的一種信任和關照。

橋西眨眨眼,沈老爺子指的是沈修誠的爺爺嗎?

橋西沒什麽反應,倒是沈修誠扯了扯唇角,道:“成為一家人的方式那麽多,你偏偏要選最差的一個。”

他說的平靜,陽春卻撇嘴:“咋滴,你還能把小西娶了不成!”

橋西聞言一驚,連忙坐直身體,試圖補救:“啊,那個可以開窗戶換換氣嗎?”

他才剛剛把自己給洗白了,可別這句話引起新仇舊恨的。

伸手按開車窗總控,沈修誠輕笑:“那也不是不行。”

風從窗戶灌入,車裏的聲音瞬間被吹散,坐在後排的陽春沒有聽清,問他說了什麽。

沈修誠一笑:“沒聽清就算了。”

聽到了那話的橋西把頭轉向窗外,看着車來車往的街道,悄悄紅了耳尖。

這人平時都是這麽哄老人家的嘛,怎麽什麽話都說,引人誤會怎麽辦!

車很快抵達湯塘,隔着落地窗看到熟悉的車,柯瑭差點淚灑當場。

“西西崽!”柯瑭推開玻璃門,大聲呼喚。

這聲音太過悲壯,像極了書桓去找依萍的那個雨夜。

路人和街邊商鋪裏的人都忍不住探出腦袋來看熱鬧。

雖然他們沒張嘴,甚至沒有眼神交流,但是“咔嚓咔嚓”的吃瓜聲響徹整個A7街區。

剛剛下車的橋西立刻又坐回座位,把門關上,一副我不認識這個人的樣子。

柯瑭拍打車門,聲音隐隐穿進車裏。

沈修誠按了按太陽穴,降下車窗,對車外的人道:“閉嘴!”

柯瑭懵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堪比高音喇叭的嘴。

“西西崽,身體好了嗎?”柯瑭關切地問道。

被人關心惦記着,橋西有些感動,嗯嗯點頭:“已經好了,狀态非常好。”

橋西下車,和沈修誠,陽嫂道別,等人離開了,這才是和柯瑭進了店。

橋西想去操作間拿工作服,卻被柯瑭攔住:“你今天才出院,就別工作啦,坐下來休息吧。”

“帶薪假嗎?”橋西問。

柯瑭面皮抽了一下,忍痛道:“半薪可以嗎?”

“可是你工資不是已經發給我了嗎?”

柯瑭:“……那要不你vx轉給我?”

想了想,橋西還是婉拒了:“那我還是工作吧。”

畢竟在這個店工作與不工作的唯一區別大概就是穿不穿工作服,反正也沒客人。

不想,等他換了衣服出來,客人就上門了。

餘銘看到橋西眼睛頓時晶晶亮,笑出一口大白牙:“橋西學長,你可算回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橋西笑了笑:“已經徹底好啦,沒什麽大事,估計就是吃壞了肚子給鬧的。”

他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但是目前确實狀态很好,沈修誠也沒表現出什麽異常,向來應該是沒啥問題。

餘銘誇張地松了口氣:“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好擔心你,想去看望你來着。”

橋西:“不用,哪有這麽誇張。”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麽醫院,只能讓老板幫我轉達對你的問候。”餘銘坐在吧臺邊,支棱着兩條大長腿。

橋西微愣,看了眼旁邊躺着的柯瑭,他并沒有收到什麽代為問候的信息。

柯瑭咳咳兩聲,假裝在睡覺,抱着手翻了個身,背對橋西。

橋西見狀笑了下,雖然不知道柯瑭為什麽沒轉達,但是他覺得也挺好的。

一旁的餘銘似是察覺到什麽,唇角微微下撇。但還是不放棄,繼續道:“我真的好擔心你哦,如果還有類似情況請一定要讓我去探望你,我好想照顧你。”

橋西不太适應這樣猛烈的善意關懷,連忙轉移話題:“今天想喝什麽,我給你做吧。”

餘銘動作頓了下,笑眯眯道:“那就一杯卡布奇諾吧,還是老樣子,要一顆愛心。”

打開咖啡機,橋西開始做咖啡。

柯瑭揚聲道:“西西崽,給我也做一杯。”

橋西應了聲好。

聽到西西崽這個稱呼,餘銘一臉有被萌到的模樣,用手托腮問:“學長,我可以也叫你西西崽嗎?”

橋西:“……”

橋西有些尴尬,柯瑭這麽叫他,也許是因為原主已經習慣了的緣故,所以他并不排斥。

但是想到餘銘也這麽叫,他就覺得渾身說不出來的別扭。

正不知道怎麽回答,柯瑭就撅着嘴插進兩人中間:“不可以哦,這是我對西西崽的專屬愛稱,專屬!”

說完,柯瑭對着餘銘露出一個略帶挑釁的笑。

餘銘見狀只是哦了一聲,摸了摸柯瑭的腦袋,有些遺憾道:“好吧,那我再想一個好了。”

他的動作就像是摸狗似的,挑釁意味更濃。

瞬間一股火藥味在兩人之間彌漫。

目光對視,有滋啦滋啦的電流在湧動,電光火石之間,猛地插入兩只小豬佩奇。

餘銘:?

柯瑭:?

兩人看向小豬佩奇的盡頭,橋西把兩只小豬佩奇塞進兩人的手裏:“來,出院感恩禮物。”

這小豬佩奇是醫院的伴手禮,本身是一個小手電,放在病房裏備用。

錢醫生見橋西喜歡,大手一揮,直接讓護士小姐姐給裝了一袋子,少說得有十多個。

橋西用不上,索性逢人就送。

也是粉嘟嘟的小豬佩奇可愛,他還記得沈修誠收到禮物時,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驚喜。

沈修誠:“專門給我的?”

橋西嘿嘿笑着點頭,沈修誠狀似嫌棄地看了看,勉為其難地收下禮物。

很快他就在車上看到了,被人放置在中控臺上,屁股下是價值千萬的車标,尊貴得像是剛剛登基的皇帝。

“來,一人一個。”橋西分配好小豬佩奇。

柯瑭和餘銘拿着小豬佩奇,彼此對視一眼,又嫌棄地轉開腦袋。

但是心照不宣地結束了戰鬥,給足了橋西這位剛出院的病人面子。

做好咖啡後,柯瑭端上咖啡,瞥了眼餘銘,很是高傲地哼了一聲,躺回自己的躺椅。

餘銘磨了下後槽牙,盯着那穿着花褲衩的背影,默默在心裏把人吊打一頓。

餘銘這次過來還帶着筆記本電腦,他坐在離畫架最近的位置。

“學長,你畫畫吧,我今天還有些事情,可能得忙一下,”餘銘喝了口咖啡,笑着誇贊,“學長,你的咖啡超好喝!”

聽到他有事情,橋西反而松了口氣,餘銘盯着他的目光實在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橋西打開從醫院帶回來的速寫本,他今天花了兩幅畫,他想要用油畫的形式表現出來。

按照速寫內容,定了底圖,橋西開始上色。

陽光漸漸西斜,落日的霞光穿過落地窗,照在人身上,渡上一層淡淡的餘晖。

餘銘擡起頭,不知道第幾次看向專注畫畫的橋西。

他突然想到在書裏看到的一句話----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別人的夢。①

橋西在畫窗外的路人,而他正在看畫畫的人。

餘銘垂眸,忍不住勾起唇角,無聲地笑起來。

柯瑭探頭探腦地伸出手,用手機拍照,準備給他沈哥通風報信。

這小子越來越嚣張了,他沈哥再不努努力,糖裏要加玻璃渣了!

攝像頭将窗邊的兩人納入其中,溫柔的餘光化作點點碎光撒在他們身上。

餘銘唇角的微笑像是帶着某種魔力,鏡頭晃動了一下,拍歪了。

照片中,只有垂眸微笑的餘銘,和橋西的影子入了鏡。

柯瑭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嘀咕:“瑪的,這小子長得還挺人模狗樣的。”

畫了許久,橋西感覺脖子有點酸痛,停筆活動一下肩頸。

無意間和餘銘的目光對上,看樣子,似乎看了挺久,橋西尴尬地笑了下:“你忙完了?”

餘銘也跟着笑:“嗯,忙完了。”

他就是填報一張志願者申請表而已,很快就能結束。

“西西崽,我們吃外賣還是出去吃啊?”柯瑭不顧人眼刀子地強行插入兩人的話題。

橋西想了想:“吃外賣吧。”

今天是典型的秋老虎肆意妄為,看着太陽不大,但是體感溫度卻不低。

反正橋西是一點也不想離開空調房。

餘銘:“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嗎?”

柯瑭想也沒想就拒絕:“不可以。”

餘銘:“我請客。”

橋西:“……”

果然,柯瑭眼睛一亮,咳咳兩聲,含蓄道:“這怎麽好意思,來者是客,我們吃那家烤鴨吧,雖然貴了點兒,但是味道超棒!”

等待外面的時間,橋西幹脆也停了手,站起身給大家做咖啡,順便給自己也做了杯。

柯瑭這老板做的随意,因為咖啡都是消耗品,開袋後容易流失風味。

所以他非常鼓勵員工跟他一起消耗咖啡,比起沒了味兒丢掉,他更希望是被人喝掉。

送上咖啡,橋西坐下,突然又想到他在醫院的那個問題,他為什麽要叫沈修誠叔叔?

“學長,你在想什麽?”餘銘端起咖啡抿了口,眉頭不自覺皺了下,又很快舒展。

柯瑭不能放任外人破壞他的cp,于是也端着咖啡,難得從他那躺椅挪到了橋西他們那桌。

既然不能破壞,那就選擇加入。

橋西回過神來,笑了笑:“什麽情況下,你會叫一個跟你年齡差距不大的人叫叔叔呢?不是親戚。”

怕柯瑭聽出什麽,他又找補了一句:“我今天看書看到的,家裏沒什麽親戚,就一直沒想明白。”

柯瑭理所當然道:“長得顯老呗。”

橋西:“……額,不顯老,咳咳,至少在文裏很帥。”

雖然沈修誠比他大,但是絕對不老,應該說是很帥,身材也很好。

柯瑭:“那就是情趣?”

聽到這話,橋西差點被咖啡嗆到,連連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臉頰耳朵都紅了。

橋西有些氣急:“別亂說,不是情趣!”

餘銘想要給他拍背順氣,柯瑭見狀連忙也伸手,借着和橋西坐一條沙發的便利,順利搶了先。

定定地看了一眼柯瑭,餘銘面帶微笑,坐回自己的座位。

“我覺得可能是這個這男人和主人公的父親是朋友吧,一般朋友不就同輩了嗎?”餘銘沉吟道。

橋西微怔,喃喃:“朋友嗎?”

柯瑭一拍手:“啊,對對對,就像沈哥,他和很多老板合作,那些老板的子女見到他都得叫一聲叔叔。”

突然提到沈修誠,吓得橋西手抖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被識破了。

但是看柯瑭的樣子,似乎只是為了舉例,于是他又放下心來。

橋西在心裏開始重新定義沈修誠和他爸爸之間的關系,真的是朋友嗎?

司機和自己的老板,原文中,原主的父親給沈家工作了二十多年。

也就是說原主的父親至少也得是被沈修誠的父親雇傭的,而不是沈修誠。

這種情況下,兩人為什麽會成為朋友呢?

越想越亂,橋西突然意識到,好像這本書的設定和他知道的不一樣了。

就像是一團毛線繞在了一起,他現在需要找出那根線頭,抽絲剝繭,才能解開這亂糟糟的毛線。

“诶,外賣到了!”柯瑭看到手機上的陌生來電,歡呼起來。

橋西回神,連忙站起身:“我去拿。”

“你是病人,怎麽能讓你去,”柯瑭一把拽住他,然後沖餘銘一揚下巴,“你去拿!”

餘銘雙手環胸,笑道:“為什麽上我去拿,不是你去拿?”

柯瑭理直氣也壯:“因為我是老板啊。”

餘銘:“你又不是我老板,而且外賣還是我出的錢。”

柯瑭笑眯眯道:“你不去拿,那我只能讓剛剛病愈的橋西去拿了。”

餘銘看着他,磨磨牙,笑了:“好,我去拿。”

見人走遠,柯瑭哼哼一笑:“小樣兒,跟我鬥。”

橋西無奈,也不知道這兩人在鬥什麽,怎麽莫名其妙地就杠上了。

“老板,這可是我們店裏的唯二會員,你這樣真的好嗎?”橋西勸道。

他可不想等痛失會員的那一天,柯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自己錢錢飛飛。

柯瑭幽怨地盯他:“這還不是怪你。”

橋西:?

作者有話要說:

橋西:為什麽我要叫人叔叔呢?

柯瑭:因為又老又醜?

沈修誠:你再說一遍?

=========

①出自卞之琳《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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