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說是醉,好像還差得遠。

陳聽走路沒有打飄,視物沒有重影,甚至連思緒也是清晰的。

就是,話比平時多了不少。

一坐上車,她就開始跟他倒豆子一樣問問題:“我太奇怪了,周淼姐和那個顧欽堯,是姐弟還是情侶啊?我剛偷偷聽到顧欽堯叫了周淼一聲姐姐,但是他們又好像有點暧昧。”

還不待路淮津替她解答,她就又接着說:“還有那個何意鳴,他就是個白切黑吧,看着乖得像男高,實際心眼子一大堆,你說對不對?”

“對……安全帶。”路淮津笑着,替她拉好安全帶,心說她心思單純又佛系,本來以為她注意不到這些東西,想日後再跟她慢慢介紹,沒成想,她倒是敏銳。

“你的朋友們,我都挺喜歡的。”她靠在窗戶邊,看着窗外的便利店,突然開始糾結,“剛才那罐酒是打開了還是沒打開,要是打開了,豈不是浪費了。”

他開着車,耐心回答:“沒打開,難受嗎?”

“還好,我想吹風,可以嗎?”

他聞言,将窗戶打開一小個縫。

“……”

“我想吹大風。”

路淮津說:“喝了酒不能吹風,我趁酒不注意,偷偷給你吹一點。”

陳聽聞言,倒是笑了,“哄小孩呢,我沒醉。”

這麽說着,她倒也沒再堅持要開大窗戶,而是将手摸到窗戶縫那裏,邊感受着湧進來的風,邊偏頭叫他,“路淮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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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後悔和我結婚嗎?”

路淮津在紅燈路口剎住車,偏頭看她。

她的眼神似是被水洗過,亮晶晶的。

“不會。”他說。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以為她會問為什麽,或者,問他為什麽是她。

沒成想,她笑了笑,又說:“我原本想的結婚,就是一起去領個證,婚禮的時候去一下那種程度,後來才覺得麻煩,原來有那麽多步驟……我很懶,什麽也不想管,你真的不要生氣,不是我不在意,是我這個人就這樣。”

她語帶急促,明明是一樣的話,卻翻來覆去解釋第二遍,看來确實很怕他誤會。

路淮津再一次,被她可愛到。

沒忍住,擡手拍了怕她的頭,問:“那這位公主——”

“說說,有哪幾個步驟,你是能親自去一下的?”

突如其來的熟稔和親近,讓陳聽微微愣住,看着他。

“滴——”

身後驟然響起的喇叭聲吓了陳聽一跳,一轉頭,紅燈已經轉綠。

“趕緊走趕緊走。”

路淮津見她這副丢不起人的樣子,低笑出聲,将車平穩駛出。

等路淮津再回到餐吧的時候,幾人早已八卦了好幾輪。

陳聽不在,幾人自是有八百個理由給他灌酒,路淮津心情好,可以說是來者不拒了。

周淼之前只是知道路淮津突然要結婚,本以為只是利益相關,還去打聽了一通陳家是不是有什麽過人之處。

沒成想,只是圈子裏平平無奇的家底,路淮津這樣的條件,不可能圖陳家什麽。

今天見到路淮津在陳聽面前那個樣,她就知道,這人多半是栽了,于是邊給他灌酒,邊調侃他:“陳家妹妹那麽年輕,怎麽能答應跟你結婚?”

這其中的緣故只有趙銘睿清楚,現下幾罐酒下肚,也是口無遮攔,開始往出說:“陳家妹妹以為自家公司要倒閉了,要聯姻才能救公司,這不,就被你路哥給忽悠結婚了。”

“我去。”岳晉源一臉驚悚,“要是後來她知道了還了得?會不會跟你離婚啊?”

路淮津斂了斂眉,垂眼喝着酒,沒說話。

周淼白了他一眼,也是不忍心再打擊路淮津,于是開口,“女孩子都是有感情的,誰對自己好都知道,時間久了哪還舍得離什麽婚。”

偏偏趙銘睿還不怕死地繼續開口:“那得看人心裏有沒有白月光,這個陳家妹妹,認識你路哥的時候好像剛失戀,哭得那是一個慘,也不知道心裏還有沒有她前男友,要是為了忘記舊愛才找的路哥當新歡,那真是……”

何意鳴擡眼看他,“你他媽知道閉嘴這倆字怎麽寫嗎?”

趙銘睿回過神來,急忙噤聲,轉頭看向路淮津,眼見着他仰脖,喉結微動,三兩口喝下一罐啤酒。

那晚後來路淮津都沒怎麽說話,反倒像個酒蒙子,開易拉罐、喝酒,就這麽重複着。

周淼喝得難受,顧欽堯送她回家,何意鳴也陪不住,先走了,就剩路淮津趙銘睿岳晉源三人。

岳晉源兩眼通紅,已經懵圈了,靠在一旁研究這個餐吧的運營模式。

趙銘睿擡手攔下路淮津往嘴裏送酒的動作,“哥們,差不多行了。”

路淮津看着他,“剩個底,不喝浪費了。”

趙銘睿點點頭,任他喝。

都是大男人,又是發小,他心思沒那麽細膩,剛才之所以說出那些話,一是因為路淮津他家那情況……

父母沒什麽感情,說好聽點就是相敬如賓,說難聽就是湊合過日子沒有感情,對他也是冷冰冰的态度,家庭氛圍就這樣了,因此路淮津自小就仿佛對愛情這倆字過敏。

不相信有愛情,也不覺得它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二是,路淮津和陳聽才認識幾天就說要結婚,趙銘睿實屬想不出他能對陳聽産生什麽感情。

于是,這麽好奇着,他也就問了:“你這是,真栽了啊,我是看不明白了。”

世上仙女那麽多,他承認陳聽是很好看,但,怎麽偏偏是她呢?

路淮津握着易拉罐,輕輕松松捏癟,冷不丁冒出句:“你相信宿命感嗎?”

趙銘睿一擰眉,實在不相信這是路淮津能說出來的話。

路淮津垂着眼笑,神色染上些許溫柔,繼續說:“一開始,是莫名其妙就跟她碰上,我也沒多想,可能就是某一天,從想多碰上她一次開始的……”

趙銘軒一愣。

一開始是覺得酸,牙都快倒了,但一偏頭,看清了路淮津神色。

明明他坐姿随意、面上的表情更是随意,可莫名流露出一股帶着自嘲意味的真誠來。

趙銘睿突然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

陌生,卻令人激動。

他們都不再是十七八有沖勁兒的年紀,也太久沒定義過“愛情”這個詞語。

所以,當這個詞跟路淮津這個人間活佛扯上關系時,趙銘睿除了覺得離譜,居然覺得有些感慨。

他嘆一聲氣,“哥們都要結婚了。”

他那個初戀,名字叫什麽來着……

岳晉源從椅子上騰地坐起來,“這帳篷外圍還是得加夜燈才行,音響也得換,總覺得音質太粗糙。”

所有的情緒和氛圍都被他這一嗓子全給嚎沒了。

路淮津笑了下。

趙銘睿:“我看你這狗把你腦子先換換!”

接下來又是平平無奇的兩天上課時間,本地的客片都拍完了,遠一點的估計得等國慶假期過去旅游順便拍,于是,陳聽空餘的時間都來琢磨修片和結婚的事情。

那晚路淮津沒表現出不開心來,陳聽回頭一想,覺得他真是脾氣好。

再一想他那天那句“有什麽步驟是你能親自去的。”

陳聽總覺得自己屬實過分,于是老老實實上網查攻略,初步确定,領證、選戒指、婚紗照、婚禮,一樣也逃不過。

最關鍵的一點,是自己還沒跟家裏說。

她看了眼時間,決定周五晚上就回家跟外公和陳可攤牌,外公肯定是很高興,但免不了陳可一頓罵了。

正好路淮津送她的那堆禮物堆在老宅,還沒拆完。

想到路淮津,陳聽腦子裏生出個念頭來,于是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找到路淮津的手機號碼複制到微信,一搜,搜出來個微信號。

昵稱是L,頭像是一副簡筆畫,白底,黑色線條勾勒,陳聽總覺得異常熟悉。

她直接備注:陳聽,點了添加好友,托着下巴,邊有一搭沒一搭聽老實講着多媒體圖文制作,邊等。

過了幾分鐘,手機震了震,陳聽點開一看。

L:【用耳朵聽聽】

陳聽笑了笑,這是她的微信昵稱。

她用手指戳着手機打字:【在聽課呢。】

路淮津剛結束一個會,唇角輕輕揚了揚,這是在跟他報備?

【我剛開完會。】他回。

【我周末要回家跟我外公和我姐說結婚的事,你去不去啊?】

路淮津:【你沒告訴他們?爺爺還問我什麽時候帶你回家吃個飯。】

陳聽看着他這句話,琢磨着他是不是語帶抱怨,于是,再回複時,多少帶上些示弱的意味:【我姐很兇,會罵我,我害怕,嗚嗚嗚……】

過了兩分鐘,他又回:【所以你叫我跟你回去,是想讓我替你挨你姐的罵?】

陳聽:“……”

這人之前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又油鹽不進了起來。

還沒等她回複,又跳進來一條消息:【我就說怎麽突然加我微信。】

陳聽立刻做低伏小,接着狗腿打字:【才不是才不是,是我覺得,我姐看見你那麽優秀那麽帥,肯定就會立刻改變想法了!到時候我不但不用挨罵,說不定還會被誇眼光好!!!】

又誇張又假,但他還挺受用。

營銷經理本來還好好彙報着工作,見到路淮津垂眼看着手機,眼角眉梢透露着笑意,他停下來,怕這位祖宗根本沒聽進去。

沒成想路淮津倒還挺能一心二用,拇指在屏幕上快速點着,囑咐他,“繼續。”

營銷經理正色道:“之前那場秀的反響不錯,買手和媒體那邊也都打點好了,只要後續新系列的産品和營銷跟上去,商品售賣不成問題。方案已經按你的要求改好了,等會兒發你。就是攝影師這邊還在跟進,之前研讨會上提了幾個方案,基本就是兩個方向,一個是比較保守的時尚雜志攝影師,另一個方向就是網紅攝影師,最近網絡上出現了幾個不錯的,也得等您過目。”

路淮津點頭,“行,我等會兒看。”

他手指一點,一條消息發了出去:【一直回消息,不聽課?】

陳聽回得很快:【立刻豎起耳朵認真聽講,周五來接我可以嗎?】

他打出OK,又删掉,覺得似乎稍顯冷漠,又重新輸入:【可以。】

陳聽點開表情包,想給他回個乖巧的【嗯嗯.jpg】過去,何若語叫她:“小聽,作業是什麽?困死我了……”

她點着表情包,轉頭給何若語說作業,一轉頭看屏幕,瞬間被吓了一跳。

發出去的表情包哪是乖巧嗯嗯,反倒成了旁邊貓咪戴粉色手铐的【任你處置.jpg】

陳聽立刻點擊撤回,換上了正确的表情包,看見路淮津沒動靜,她松了口氣,心說,他可能在忙,沒看見。

老師起身收拾東西,有的同學已經沖出教室,陳聽剛拿起手機準備熄屏,發現對話框裏多了條消息。

路淮津:【任你處置.jpg】

陳天目瞪口呆,這個人怎麽回事!!!

他的備注跳成“對方正在輸入……”

下一秒,對話框裏又多出一條消息:【挺野啊你。】

陳聽:“……”

作者有話說:

路哥:老婆好會我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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