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到了地鐵站, 他打了個車把陳聽送進校,陳聽站在保安亭門口,眼見着他跟自己道別之後, 上了早早停在校門的車。

黑色邁巴赫轉了個彎, 提速極快,幾乎能看出他是在趕時間。

等到車尾氣都看不見時,陳聽慢吞吞收回視線,往宿舍走着。

說不動容是假的,之前孟書宇就說過,男人對你上不上心, 就要看他舍不舍得在你身上耗費稀缺資源,也就是:窮人的錢, 忙碌的人的時間。

自從住一起以來, 她不會不知道他的時間安排得有多緊, 可他偏又能在工作很忙的情況下,在安排好一切的同時,又專門挑出時間來,選擇坐地鐵的方式送她回學校。

她攥緊包帶, 後勁兒上來了, 如他所說, 融入她的生活, 特意坐地鐵送她回校, 是真的好浪漫……

正式參與“繁畫系列”的拍攝是兩天後的下午, 陳聽在宿舍睡了個午覺後, 坐上了路淮津的車, 她揉了揉臉, 滿臉困頓看着開車的路淮津, 小聲說:“怎麽那麽有精力,昨晚睡那麽晚,現在居然不困?”

他言簡意赅:“起得晚。”

“……”陳聽暗自腹诽,當老板就是好。

但說是這麽說,陳聽也自是知道他睡眠時間肯定充足不了,最近從他的電話內容聽來,最近除了品牌這邊的事情,影視公司那邊好像事情也很多,他的應酬更是多了不少,這麽想着,陳聽瞥了眼特意辛苦跑來接自己的親親老公,異常狗腿地說了句:“辛苦啦。”

路淮津:“?”

車在商場地下停車場停好,陳聽異常小心,左右看了看。

路淮津好笑道:“公司的員工你都沒見過幾個,也就只認識婁願和林岳淇,看了有什麽用。”

陳聽一想,也是,于是拍了拍他,“那你快看看有沒有你的員工。”

“沒有……”

話還沒說完,陳聽便開開車門,一溜煙小跑了出去。

到了公司的時候,林岳淇正在眯縫着眼泡咖啡,見陳聽來,扯出個極為疲憊的笑,問她:“喝什麽,我給你泡。”

“冰美式吧,下點猛藥,我也困得不行,模特來了嗎?”

今天合作的模特叫和樂清,才十九歲,一米七八的個子,長了張高級厭世臉,陳聽之前從資料中看過幾張她的照片,幾乎是一衆模特中最有表現力的一個了,但幾乎也是最難拍的一個。

她的個人風格太盛,而網店中售賣的衣服都是實穿性大于藝術性的,要怎麽讓衣服在她身上表現得讓人覺得想買而不只是高級,這是需要好好琢磨的問題。

“沒來呢,她跟我說路上堵車,罵了八百句。”

林岳淇無奈說着,摸出手機給陳聽看了眼聊天記錄,長短不一的語音消息,占了半屏。

陳聽輕笑了下,是她預想的性格。

這麽想着,陳聽一偏頭,看見路淮津打着電話走進來了。她匆匆忙忙移開眼,垂眼去看自己手上那杯咖啡,就着手喝了一口。

林岳淇反應極快,立刻笑着打招呼:“老板好!”

一轉頭,便看到演技拙劣的陳聽一副“我看不見他我也不認識他”的樣子,他眼觀鼻鼻觀心,抿唇笑笑,沒成想,大老板沒直接上樓,而是往這邊繞了兩步,直接把陳聽手上那杯冰咖啡給接了過去。

路淮津短暫移開手機,囑咐林岳淇:“給她倒杯果汁。”

頓了頓後,補了句:常溫的。”

說完,他微微低頭,喝了口咖啡,又打着電話離開了。

陳聽心頭一跳,耳根有些發燙,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她洗漱的時候,還是路淮津提醒的她,姨媽血沾到了褲子。

林岳淇奇怪地看了路淮津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陳聽,帶着糾結道:“那杯咖啡你剛剛是不是已經喝了一口嗎,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老板他有潔癖的,連別人夾給他的菜都不吃……”

陳聽恍然,在思考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可是明明……平時吃飯,她不喜歡吃的菜,路淮津都能直接從她碗裏夾過去。

她擺擺手,有些心虛,“那還是別告訴他了……”

十幾分鐘後,和樂清踩着小高跟蹬蹬蹬來到了影棚,工作人員基本都到了,她微微喘着,說了聲抱歉,進屋很快換好了衣服。

第一套衣服的拍攝過程不算順利,和樂清年紀雖小,但秀場和平面模特的經驗都很足,幾乎是一站到鏡頭前就切換了最娴熟的工作模式,但問題也就是出現在這裏。

她的風格太過突出,一張拽姐臉,再加上今天她臉上直接帶着從秀場過來的妝容是眉毛淺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個性風,唇色亦是偏暗,跟這套衣服本身帶有的國風的柔和有些違和。

陳聽拍了幾張,發現不對味之後,偏頭問林岳淇,“化妝師在嗎,可能需要改改妝。”

這話一出來,和樂清笑了笑,看向陳聽的表情也變得意味不明起來。

陳聽莫名,轉頭看了婁願一眼,心說是不是她太直白了,需要先跟婁願商量一下嗎?沒成想婁願也看出了問題所在,沖和樂清招了下手,“你這妝确實不太行,改改吧。”

和樂清脫了外套甩到椅子上,坐到凳子上,一副随你們便的模樣,平日裏她不是沒遇到過需要改妝的情況,配合工作人員呈現出最好的照片也是模特的職責,但她心裏多少有些怨氣。

要不是為了配合這小攝影師的時間,她犯不着剛下了秀場就帶着這妝急急忙忙趕過來,飯都沒吃,餓得夠嗆。

她之前就跟林岳淇吐槽過這攝影師到底是何方神聖,到了現場再一看,那麽漂亮,她不由得擰了眉。

林岳淇看她滿臉不高興的模樣,在化妝師改妝間隙,給她拿過去一包餅幹:“墊吧墊吧,看你,這臉臭的。”

和樂清小聲嘀咕:“這小攝影師怎麽回事兒,不會是靠臉走後門進來的吧?誰打的她的主意啊,你們副總?是想把她挖過去你們影視公司出個道?”

“打住啊你,趕緊閉嘴,”林岳淇急忙說,“老老實實拍完照,我再跟你說。”

和樂清一聽就知道事情不簡單,哦了聲,看了眼餅幹包裝袋上的熱量标示,擰着眉吃了一塊進去。

化妝師原本還想聽一嘴八卦,看了林岳淇一眼,越發好奇起來。

十來分鐘的時間過去,等再次開拍,和樂清幾乎一站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邊上的路淮津。

她視線飄了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來奇怪,她這行,每天見到的,打交道的都是長得好的男人女人,可圈內浮華掠影紙醉金迷,混在裏面的,多是金玉其外的草包。

她一個智性戀選手,幾乎在見過路淮津幾次時就知道,這一款簡直會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陳聽在這一瞬間很快便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迅速拍了兩張照片。和樂清回過神來,“诶,我還沒準備好呢。”

陳聽讓修片老師檢查着畫面,婁願笑着點點頭,“這下對了。”

路淮津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抱着臂,眼看着陳聽專心致志的樣子,壓根都沒發現他來了。他唇角微揚,走近了些,林岳淇小聲叫了聲“老板”。

周邊圍着的幾人讓開了些讓路淮津過去,他卻搖搖頭,站在原地,掃了陳聽一眼。

小姑娘頭發盡數挽在腦後,漏了一縷,窩在衣領中,想幫她弄出來,可周圍人太多。

和樂清站在打光燈圍繞的臺中,眼看着男人視線一眼都沒往她這兒瞟,反而,一動不動盯着那個攝影師。

她眸光閃爍了下,心裏有了某個方向的猜想。

後面的拍攝,陳聽不斷引導和樂清稍微笑一笑,和樂清也慢慢調整自己進入狀态,完成了六套衣服的拍攝。

結束時,時間約莫七點,中途路淮津出去忙了會兒又回來,陪着拍到了結束,這幾乎是大家見過,他在影棚裏待得最久的一次了。

終于拍完,大家全都喜笑顏開,各自收拾着東西。

陳聽動了動脖子和手腕,走到旁邊的小桌上低頭收拾着自己的相機,剛把相機包的拉鏈拉上,脖子被人輕輕碰了下,随後是衣服領口邊緣的、細微的窸窸窣窣拉扯摩擦的感覺。

男人擡着手,骨節分明的食指伸着,終于把她那縷頭發從衣領裏挑了出來。陳聽剛想說話,就聽見近在咫尺的,低低的,帶着磁性的聲音,近乎熨帖在耳邊:“頭發沒紮好。”

陳聽心頭一跳,第一反應不是回頭看他,而是去看周圍的人。

好在現場混亂一片,好像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她小聲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視線在她脖頸上打轉,“剛來,訂了個餐廳聚餐,餓了嗎?”

陳聽點點頭,“餓了。”

她左右看看,還是覺得光兩個人站在這兒很容易被發現,轉頭一看,桌上的相機包不見了,視線一偏,發現路淮津已經拎起了她的相機包,是自然而然一如往常,不讓她拎重物的舉動。

陳聽吓了一跳,有些頭疼,這才第一次來拍照他就這樣,接下來還有五六次,她都不知道等這邊的工作結束,她是不是真就成了他的“堂妹。”

于是伸手過去,從他手中把相機包一下拎了過來。

路淮津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回過味時,一下氣笑了:“連當我堂妹都不願意?”

她沒應聲,擡眼,恰好看到他的神情,在轉身走到修片師那邊之前,她抿了抿唇,伸出手,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裏,用手指,輕輕勾了下他的掌心。

哄他。

用很細微的舉動,試圖告知他:她沒有推拒,沒有拒絕他想親近的想法,不讓他幫忙,只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路淮津站在原地,眼看着陳聽走過去,她用瘦得不像話細白的手臂拎着相機包,放到修片師旁邊的桌子上,一手擡起,伸到腦後,邊整理着剛才被他勾出來的那縷頭發,邊伸着頭夠過去,看着修片師做一些前期工作的收尾。

路淮津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唇角勾起個極為不周正的笑,半晌,低罵出聲:“操……”

作者有話說:

勿忘國恥吾輩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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