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心率過高

賀九川覺得自己早晚要被林淵給氣死。

他劍眉上挑正要發作，就看林淵小幅度地往後退，腦袋上的揪揪一顫一顫的，有點滑稽。

情緒突然被打斷，賀九川好像有點嚴厲不起來，心裏那股氣一洩，他就說不出話了，就那麽站着看着林淵。

林淵十分茫然。

沉默許久之後，賀九川說：“你的節奏和力度問題很大。在錯誤的節奏上繼續練，只會越來越差。”

林淵自己也知道，有點煩躁地說：“是啊。”

說完林淵就有點心虛。

之前讨了個巧沒挨罵，這時候就說不準了，賀九川這個人對舞臺一向嚴肅對待，林淵感覺自己這練了一晚上的辣雞成果過不了關，只好低頭等着賀九川罵人。

賀九川這人其實也不怎麽罵人，但是每次開口罵人都十分毒舌。

林淵想起了初舞臺自己被狗劇情坑失誤以後，賀九川的精彩發言。

“幼兒園畢業彙演也不會比你跳得更爛。”

“你的手腳是新買的還沒磨合好？”

“不好意思誤會你了，腦子才是新的，根本沒用過。”

……

他真的很會罵人。

等了半天賀九川也沒吭聲，林淵擡頭去看，見賀九川一直盯着自己。

林淵喊了一句“老師”，賀九川終于開口，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力度不夠只能慢慢來，要長期健身，力量訓練和基本功訓練要同時進行，這些急不來。”

說完賀九川直接從林淵身邊略過，往練習室裏面走，還将角落裏已經關閉的攝像機打開，說：“視頻錄下來，你一會兒拷貝一份，回去再慢慢對比看。”

一時間林淵沒搞懂賀九川的意思，還在原地愣着，而賀九川已經脫了外套開始做熱身。

林淵總算反應過來了，雙眼發光。

今天真的白撿了四百萬！

于是整個人都振作了起來，連忙打開了音樂。

賀九川沒有廢話，随着音樂開始了舞蹈動作，林淵立刻跟上，全神貫注地跟着行走的四百萬學習。

賀九川其實并不喜歡這樣手把手地給人授課。但今天給教林淵的過程好像一點也不煩躁，他從鏡子裏觀察林淵的表現，不得不說，林淵是真的漂亮，而且總是閃着光的眼睛很迷人。更重要的是，林淵太聰明了，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只需要他一點就能通。

聰明的腦子給林淵的漂亮的外表又鍍上了一層光環，整個人透露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靈氣。于是給他授課一點也不煩躁，倒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

賀九川帶着林淵跳了兩次，他節奏上問題基本上已經改善。第二次練習結束，賀九川停下來轉身看着林淵：“你自己跳，我在一邊給你看細節。”

林淵輕輕抹了一下順着脖頸流下來的汗珠，眼睛亮亮地說：“好，謝謝老師。”

賀九川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在林淵的身上掃了一圈。

這一次，音樂再響起，林淵緩緩舒展開了自己的身體。

舞蹈動作達到了不錯的水平，身體輕盈美麗，像是一只鶴，但最好的是他沉浸在音樂裏的情緒，壓抑的悲切很能抓住人心，幾乎讓賀九川忽略掉了他動作中的瑕疵。

賀九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認真看，直到林淵在一個高難度的連續轉彎時終于出錯。他腳步虛浮，下盤不穩，在第二個轉身的時候身體已經飄了。

賀九川輕輕皺眉，關掉了音樂。

突然的寂靜讓林淵反應過來了自己的失誤，他有點緊張，他腳下一個不穩，半步踏錯，身體便晃悠了起來。

賀九川快步上前站林淵的身後，一手按住了他的肩，一手扶住了他的腰。

“就是這裏，不要再錯。”賀九川的聲音認真得有點刻板，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鏡子裏林淵的眼睛，“腳步先穩住。”

滿牆的舞蹈鏡映照出了二人貼在一起的模樣，本應是充滿暧昧旖旎的氛圍，但偏偏兩人都認真的像是在做學術研究。

賀九川按在林淵的肩膀上的手順着林淵圓潤的肩頭慢慢往下，滑到了他的後背，而後食指在肩胛骨的中間一點，說：“肩膀的律動要自然，胸要跟着肩膀up down。”

賀九川的身體更靠近了林淵，因而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溫度從林淵瓷白的皮膚散發出來，以及一點點時有時無的沐浴乳香味。

賀九川還扶着林淵，感覺到林淵的肩胛骨微微突出，随着動作在自己的手心起伏，他的腰在扭動時塌下去，腰背之間的曲線非常漂亮。

林淵随着賀九川的節奏動作，果然感覺到剛才的僵硬緩解了許多，他身心都投入在舞蹈動作裏，絲毫不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這個始終突破不了的難度動作，就這樣在賀九川的幫助下輕松化解。

豁然開朗的感覺讓林淵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笑容慢慢在唇角綻開，賀九川看着鏡子裏的人，突然覺得自己手掌下的皮膚燙得吓人。

但他也沒有停下動作，後背那只手再次下滑抓住的林淵的腕子，扶在腰上的手沒有放松，他喉結動了動，啞聲道：“轉身。”

林淵立刻轉身，細軟的腰在賀九川手掌裏繞了一圈，發絲随着動作揚起，擦過賀九川的鎖骨，那絲絲縷縷的癢意從皮膚傳到了心底，賀九川還沒來得及理清那一陣心悸，又對上了林淵的眼睛。

他的眼尾有微微的上挑，很是勾人，但長而濃密的睫毛籠罩着漆黑的瞳孔又顯得很天真。這是一雙非常特別的眼睛，将魅惑和無辜結合得如此自然。

賀九川定定地看着，看到了林淵幽深瞳孔裏自己的倒影。他不知道為什麽，握住林淵的腕子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力道。

距離太近，林淵感覺賀九川深邃的雙眼有着看不透的情緒，賀九川溫熱的鼻息似乎也萦繞在他到耳畔，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麽細細地思索這一切，手腕上的痛感就讓他深深地皺起了眉。

而後，林淵輕輕動了動手腕，微微後退一步，從賀九川的手裏掙脫。

賀九川也從林淵的反應裏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他也立即後退一步，将手負在身後。

林淵再一看，他的表情又恢複了嚴肅，還是那個會兇人的導師。

這反倒是讓林淵放松了不少，他慢慢地順氣，腦子裏又快速地過了一遍賀九川教他的內容。

不愧是四百萬老師，真的太厲害了，林淵甚至感覺自己能拿c位。

于是林淵特別高興，仰起臉，笑得眉眼彎彎，特別乖地給賀九川鞠了一躬，用充滿了尊敬和敬佩的語氣說：“賀老師，您真的好厲害啊，太感謝您了。”

還是和教導主任說話的語氣。

賀九川紛亂的心思在這句話裏漸漸平複，他眼神裏的鋒利好像緩解了不少，語調也很緩和：“還要努力。”

林淵把頭點得和雞啄米似的：“嗯嗯嗯，我會的。”

之後二人便沉默了起來，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尴尬，賀九川猶豫了一刻，發現林淵看着他的目光已經充滿了疑惑，似乎是很奇怪他為什麽還沒有走。

課時已經到了，林淵沒敢想讓他繼續教，這會兒把六百萬扔在他面前他覺得自己也撿得不安心。

這一刻的林淵腦子裏只有獨自練習。

眼看着一個菜雞迷途知返，成為一個認真熱愛舞臺，尊重舞臺的選手，賀九川本來應該感到欣慰的，可林淵趕客的态度太過明顯，他覺得自己似乎有那麽一點兒不爽。

賀九川最終是什麽也沒說，很快轉身，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說：“林淵。”

林淵眨眨眼。

賀九川說：“對于《失控》這首歌，你是怎麽會有這樣的理解的？”

林淵認真想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就是很自然地能感受到這首歌傳達的感情。他想，應該是作為演員的直覺吧，他在現實世界裏肯定是個厲害的演員。

但這話林淵沒打算給賀九川說，他很是嚴肅，說：“受過情傷。”

賀九川眉尾一挑，林淵又嘆氣，做作地說：“死了七八個前男友。”

賀九川頓時愣住。

在他愣神的時候林淵又笑了起來，眼底的狡黠很可愛，有種少年特有的天真，很能感染人。

緊繃的表情不自覺的放松，賀九川也有些想笑，但他沒讓林淵看見，只是留下一句“好好練習”，在轉身之後，一點點柔和的笑意才從眼底和唇角蕩漾開。

助理已經将車給開到了樓下，又上樓來找賀九川，并沒問他都下班了還去練習室那麽久幹什麽，只是看着他額上的細汗，很會審時度勢地将一瓶礦泉水遞上。

賀九川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半瓶。

冰水入了喉，一路涼到了胃裏，心裏那股莫名的熱似乎終于消散了一些。

助理問：“賀老師，你看上去還有點喘不過氣，需要再休息一下嗎？”

“不用。”賀九川解釋道，“只是劇烈運動以後心率過高。”

助理“哦”了一聲，沒有再好奇，但賀九川又低聲自言自語地解釋了一句：“心率過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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