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有些仇恨來自地獄(二)

所有人開始驚慌。兩派人馬自然的分開了。

水清淺,水栗月慢慢的退到林止寒的身邊。雖然害怕此刻的林止寒,可是,總比待在林止寒的敵對面要安全一切。

然後,林止寒動了。右手的瓷瓶緊握,然後猛地甩出。他們本能的用刀将瓷瓶打碎,然而,瓷瓶被擊碎後,立馬有液體從瓶中濺出,然後被液體沾到的人,瞬間化為了一灘黑水,甚至來不及尖叫。

接着林止寒扔出了更多這樣的瓷瓶,瓷瓶源源不斷的從林止寒手中扔出,仿佛沒有盡頭。即使避開瓷瓶也沒有用,因為瓷瓶落地一樣會讓液體飛濺。即便只是無意中踩到液體,也會立刻化為一灘黑水。

因為事出突然,大家都沒有防備。于是,除了反應較快的西顧淩風和被西顧淩風拉上屋頂的萬落磊,地上就剩一灘黑水了。

萬落磊看着眼前的林止寒看着地上的黑水,既憤怒又不甘。可是,他毫無辦法。下一刻,他已經被西顧淩風拉着從窗口逃走。在逃走的一瞬,他瞥了一眼,地上果然是萬家弟子的屍體。水栗月并沒有撒謊。

屋內,林止寒看見他們兩個逃了,立刻要追。卻聽見獨孤離的聲音。

“有人在這嗎?剛才有人破窗離開了,是誰走了。為什麽沒有聲音了?”

獨孤離被壓在木頭下,又被林止寒命令閉上眼睛。所以全靠聽聲音來辨別外面的狀況。剛才,還有瓷瓶破裂的聲音,此刻,随着萬落磊的離開已經什麽聲音都沒有了。他自然以為都走了。

林止寒聽到獨孤離的聲音,眼中的紅色竟慢慢的消退。直到最後,完全恢複正常。

林止寒恢複過來,掃視一周,突然發現只有水栗月和水清淺兩個人還在了。于是走過去,“林止寒煩請兩位幫忙,為我救出獨孤離。”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就不約而同走向獨孤離,這個林止寒到底是什麽人物,她們已經摸不透了。可是,現在他們可不想惹怒了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因為這房子年久失修,木頭自然已經腐朽。加上水栗月和水清淺本身有功夫,所以擡起來并不是難事。等她們把木頭擡起來,獨孤離在林止寒的幫助下就慢慢離開了木頭。只是他一時之間還不能行走,加上林止寒還沒讓獨孤離睜開眼睛,因此,獨孤離還是什麽都看不見的。

水栗月和水清淺便扶着獨孤離向外面走去。

屋外,天色已經稍微有些昏暗了。暗紅的落日将樹林都籠罩上昏黃的顏色。林止寒站在門口,看着屋外的景色,如果沒有地上的死屍,一切都還算美好吧。林止寒看着那些屍體,皆是咽喉處,一刀斃命。林止寒可以想象動手的那幫人手法的幹淨利落。

屋內黑水已經在往外蔓延了,但凡是被黑水蔓延到的地方,小草和花都瞬間枯萎。林止寒剛準備走的時候,忽然看見地上一朵不知名的花快被黑水淹沒了,于是順手将花摘了下來。當然,被林止寒順手帶走的,還有逼退了萬落磊的那支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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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栗月已經準備好了馬車,此刻獨孤離還不能行走,因此林止寒也只能跟她們走,她們把獨孤離擡上馬車,然後讓林止寒也上了馬車。她們兩個就坐在馬車外面為他們駕車。

當然,方向還是北方。水栗月原本想回水影山莊,然而,現在她還真有點不敢違逆林止寒的意思。現在的林止寒真像是燙手的山芋,最糟糕的是這山芋還不能扔出去。

馬車內,獨孤離終于被允許睜開眼睛了。馬車已經在前行,那房子已經在後面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擊退他們的?”獨孤離忍不住問。

“讓你閉上眼睛就是為了不讓你看到不該看的,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林止寒拿着手上的花,熟練的編着什麽?

“我們幾經生死,你還不相信我,還要對我隐瞞什麽嗎?”獨孤離此刻沒有絲毫的憤怒,因為悲涼的情緒已經代替了一切。

林止寒将手上的花編成了戒指,随手套在獨孤離的大拇指上。“我摘下這朵花,看似是殺了它結束了它的生命,可是你怎麽就知道從另一方面講我不是救了它呢?讓它活的更久,就像現在,我什麽都不告訴你,或許不是不信任,而是一種保護。”

獨孤離低頭想起剛才林止寒剛才說的話,“沒有你,我能去哪裏呢?”想起林止寒的不離不棄,點頭道,“我明白,我不會再問了。可是,我還是很想問,你有對誰敞開心扉過嗎?你有毫無保留的相信一個人過嗎?”

有嗎?林止寒自問,自己真的有對誰敞開心扉過嗎?

那時候九歲以前,林止寒的娘還在,林止寒還是嚣張跋扈的。她恨娘的軟弱,她像一個刺猬,。不管是林劍鋒大夫人萬夫人對她的疾言厲色,還是二夫人方氏對她的冷嘲熱諷。她都無一例外的頂回去,即便是被打的遍體鱗傷。那時,娘只是她療傷的地方吧。

那麽,她對誰打開過心扉嗎?

“林錦,你對林錦是毫無掩飾的吧。”獨孤離看林止寒愣着,提醒道。

林錦。林錦雖然是萬夫人的小兒子,卻對她極好。他了解她所有的痛,在林錦面前,她可以不用堅強。因為他會保護她,他是她的陽光。可是這陽光也清楚的照出了她的黑暗,她感受着他的溫暖,她嫉妒着他的幸福。可是,為了這不多的溫暖,在林錦面前她會隐藏起自己所有的陰暗,嫉妒。就像任何一個正常的女孩,哭泣,微笑。但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僞裝。

于是林止寒搖頭,“我沒有對任何人毫無保留過。或許,也不會有了。”

“連林錦都沒有嗎?”獨孤離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是很在意林錦的嗎?他不甘心的問,“那麽林若依呢?她是你的姐姐,你們又都是女孩子,看起來她也似乎很關心你。你們總有一次是坦誠相待的吧。”

“應該是有的吧,如果沒有三年前的那件事。”林止寒看向馬車外,随着黃昏的到來,太陽的消失。景色竟慢慢變的模糊,就像她那十三年的人生也在她的回憶裏失去真實。她開始懷疑,自己真的那樣生活過嗎?

“三年前,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林錦死了,林若依的娘方氏也随之死了。”當初,林止寒只是對她的人生一語帶過,三年前的事更沒有細說。

林止寒看着車外,三年前……

“三年前,林錦十二歲。一次中秋家宴。我照例沒有參加,娘死後,我的地位更不如從前。我因此變得更沉默,除了每日送飯的,其他人,幾乎都忘記了我的存在。所以,就算是中秋的團圓夜,林劍鋒,啊,也就是我所謂的爹也沒有要讓我參加的意思。家宴之前,林錦還來找我,說如果在家宴上得了好的玩意都給我帶來。他一向聰明讨爹喜歡,爹時常會給他些好東西。可是那晚,我沒有等到他來。我只以為他回去睡了,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昨夜林錦溺死在了池塘裏。”

“林錦不識水性嗎?”獨孤離接口道。

林止寒搖頭,“林錦水性是兄妹五個中最好的,所以,我不相信林錦會溺死。不過他們說是因為林錦喝醉了酒才栽倒在水中,不能自救。可是,林錦雖然愛喝酒,卻一直被林劍鋒管着,從不敢喝醉。我不懂,為什麽那晚林劍鋒會任由林錦喝醉。我開始四處走動,躲起來悄悄的聽別人的談話。從各種傳聞中隐隐知道,那晚是二夫人方氏一直的對林錦勸酒,還幫林錦說話,讓林劍鋒不要管林錦。而且我聽說,爹平日就看中林錦有意等林錦長大,将莊主之位傳之。所以,我想那晚一定是方氏先灌醉林錦,然後派人推林錦下水。”

“可是,你沒有證據。這些都只是你的推論。”獨孤離打斷他。

“為什麽要證據,”她反問獨孤離,“你殺人的時候講過證據嗎?我只是要報仇,又不是要把她送公堂。”

“那麽,你殺了她?”

“我是殺了她,本來,我想用更隐晦的手法,比如下毒。如果,我有毒藥的話,我必可以做的不讓人察覺。只可惜,我沒有。于是,我用了最直接的方法。我寫了紙條,趁和她相遇的時候,不被人察覺的塞在了她手裏。紙條上寫着‘若不想被人知道你殺了林錦,就在未時到林錦房間一見。’結果,那時,她真的來了。于是,我從暗中悄悄出來,在她背後直接用匕首捅進了她的心髒。是的,即使在背後,我依舊能夠找到心髒的地方,因為那個地方,我研究過無數次,無數次的幻想直接就那麽殺了她。所以,十歲那年才是我第一次殺人。”

“匕首?”獨孤離皺眉,“是你哥林青允給你防身的匕首?”

“是的。之後,我就離開了。”

“可是,你用她兒子給你的匕首殺了她。你讓林青允情何以堪啊。”

“為了報仇我顧不得那麽多了。我沒有利器,沒有毒藥。只有林青允的匕首了,我只有對不起林青允了。”

“那他們沒有懷疑嗎?”獨孤離問。

“有吧,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可是,大概沒人那麽肯定一個十歲的孩子敢殺人吧。可是……”可是,林止寒突然想起那時林劍鋒看自己的眼神,難怪當時覺得怪怪的,現在回想起來,林劍鋒看自己的眼神第一次沒有嫌棄,他盯着自己,甚至有點意味深長。為什麽?

獨孤離看林止寒欲言又止沒有深問。只是,終于開始理解林止寒身上的那股揮之不去的殺氣。原來在林家,在她十歲或者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接觸這些血腥。他突然覺得,或許根本就是林止寒在地獄裏轉世投胎的時候将上輩子的仇恨,恩怨一起帶到了今生。

或許,有些仇恨是從在地獄裏做鬼的時候就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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