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柳映在地下室訓練時看到鐘肖他們都下來,沒有看到柳意的身影也沒有多想什麽,可是,到了下午,連韓智都到了,要知道韓智的媽媽之前因為韓智頭疼問題還有一些她不清楚的原因将韓智看重的不得了,盡管最後因禍得福,但那心态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而且,看現在韓智的樣子也是準備和她們之前想的一樣,在這裏常駐了。這也能從側面說明一個隊伍在一起這件事有多重要了。

只是現在還是沒有看到柳意,一直到天快黑了,她确定柳意不會再出現了,眉頭終于深深的皺了起來。

在大家都準備上樓休息一下在吃晚飯時,柳映叫住了程諾他們幾個:“我跟家裏人說好,這幾天晚上回家吃晚飯,就先走一步。”跟家裏人當然是已經說好了,可是說的情況并不是這樣,當時,跟媽媽說的是這幾天和隊伍們一起訓練,也會住在這裏,家人們自然知道隊伍的配合是多麽重要,特別是爺爺更是一口答應下來,而且,他們的工作也不輕松,沒有多少時間回家。

他們停下看着柳映,鐘肖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了一個理解的笑容:“那是應該的。”

而韓智站在一邊看着柳映,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莫名,要是在平時,柳映一定會在韓智這種目光下炸毛,可是現在,她什麽都沒有做,只是說了一聲再見就往上面走去。

柳映走出大門的時候,一股悶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雖然已經快要到十月了,但是,要是沒有下雨的話陽光依然明媚的刺眼。天氣也還沒有降溫的打算,所以盡管已經傍晚,但是還是讓人感到不舒服。柳家距離這裏并不遠,快跑的話也就花上十幾分鐘她也沒有開車回去的打算,就這麽跑回去。

當柳映一踏入柳家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飯菜香味,還有濃郁的肉香,一聞她就知道是雞肉和鹵鴨肉的味道,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起來,口中也在不停地分泌唾液。

不是說柳映有多饞還是多餓,主要是在喪屍病毒剛剛爆發的時候,無論是誰看到肉都會是面如菜色,甚至嚴重一些很多人一提到肉都會下意識的想到喪屍的腐肉,嘔吐不止。所以,一般食堂做飯也就不放肉,柳映也将近有三個月沒吃過肉了。

只是現在,都過去那麽久了,該想的也都想完了,該經受的打擊也有些緩過來了,人總是要活着的,既然要活着,總是要适應的。對于喪屍看多了也有了一些抵抗能力,因此,現在一聞到這味道,柳映的第一反映不是惡心,而是肚子餓。

不過吃飯不是現在最重要的,柳映不知道柳意在哪,就問還在廚房中忙活的林姨。雖然被那也許幾十個人都吃不下的飯菜還有無數的蛋糕面包還有餅幹震了震,但還分得清主次,問道:“林姨,意意呢?”

林姨轉頭,看到了顯得有些狼狽的柳映,應該是訓練狠了:“映小姐回來了,孫小姐在房間裏。”

“恩,謝謝。”柳映轉頭就往樓上走去,下意識的忽略不斷傳來的香味。

站在柳意房門前,柳映伸手敲門。

“砰砰砰”

“進來吧,門沒鎖。”柳意清脆的聲音在門後面響起。

柳映開門進去就看到了靠在床頭的柳意,手上還拿着一個小綠蘿的盆栽,即使綠蘿不是這個季節的植物,可是現在技術發達,看上去也是碧綠茂盛有幾片葉子上還帶着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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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映将門關上,打量着柳意,顯得有些驚訝:“在家裏你怎麽還穿着制服。”

柳映說的制服是最新發下來的獵鷹制服,肩膀上沒有标示軍銜,可是在右胸前有着獵鷹的隊徽,一看就知道屬于特殊部隊。但是現在又不是出任務的時候,即使是她在外面也穿着寬松的運動服。而不是這種顯得有些悶熱包的嚴嚴實實的制服,現在,她已經有些想不起來柳意早上穿着的是什麽了。

柳意擡頭看着突然回來的柳映,可能是因為剛訓練完沒有洗澡就回來了,而且是跑回來的,額頭上還帶着汗漬,現在已經有些幹了,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跡。

她沒有回答柳映的話,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上輩子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讓她的心理年齡也顯得有些蒼老,一直比較抗拒穿鮮豔的顏色,倒反對于那些厚重而深沉的顏色比較喜歡。而且,就算是最熱的天氣,她也是一身長衣長褲,從來沒有選擇過清涼的夏裝。獵鷹的制服是黑色的,并且設計的極為合理,無論是訓練還是作戰,都很方便,符合她的任何要求。因此,她就沒準備要穿過其他衣服,還特地準備了好幾套放在空間裏等以後換着穿。

柳映對于柳意沒有回答她的話也并不在意,這一段時間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柳意的寡言少語,現在才有些反應過來,一個人的性格大變,這是很不對勁的事情。之前也有過好奇,只是連叔叔嬸嬸都沒有說什麽,她也沒有去問過,畢竟,在如何,她都沒有他們朝夕相處來的了解柳意。

她走到柳意身邊,将手擡了起來,想要輕輕為她整理了下落在旁邊的碎發。

卻沒想到柳意下意識的一躲,她的手沒有碰到,就那樣立在那裏,顯得有些尴尬。

柳映有些怔住,看着柳意的側臉,和她之前印象裏的柳意,漸漸的彙成了兩個不同的人,現在的柳意和以前溫柔像極了嬸嬸的柳意,相比以前,現在的柳意更加堅毅,更冷靜,應該說更像一個軍人世家的出身的人,可是,一看上去,卻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涼入骨髓。柳映看着面前柳意,柳意在她的注視下目光依舊深沉,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她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叫人看不出任何表情,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

心裏一旦有了計較,所有的疑問都在這時候冒了出來,一個接着一個,原來,在她心裏,意意有那麽多不對勁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笑了笑随即又睜開,卻沒有将手收回來,而是将手重重的按在柳意的肩膀上。

柳意有些皺起眉頭,說實話,她很不習慣這樣子。身體動了動卻發現掙脫不開,不得不擡頭看向柳映,目光中有些無奈:“阿映,你怎麽了?”

看着柳意目光中的疑惑,柳映知道,柳意是真的在疑惑,是真的不知道她這樣是為了什麽,柳映抿了抿嘴:“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到底怎麽了?”

柳意目光愈發不解。

“今天的訓練為什麽不去,而且,我看你這樣子,你在之後的幾天也不會打算出去?”柳映漸漸帶上了情緒。

柳意将手中的盆栽放到床頭的櫃子上:“你不要想太多,我在家裏也是一樣的,之前蔣靈峰和蔣嘉城教的的體術還沒有很好的掌握,最近就不用過去了,在家裏也能很好的練習。”其實柳意覺得她不用解釋,可是看着柳映有些皺着的眉頭,就這麽說了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柳映眼中的情緒漸漸帶了一股柳意看不懂的東西,她将柳意的身體扳過來,注視着她的目光:“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合理?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出身在這樣的家裏,隊友的重要性你不會不知道,之間磨合的重要性你也不會不知道。”

柳意眉頭有些蹙起:“我并沒有不重視隊友,阿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看着這樣的柳意,柳映胸口大力起伏着,心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憤:“是,你沒有不重視隊友,你是不在乎,你不在乎很多人,不在乎別人是怎麽想的,甚至不在乎別人是怎麽做的,除了自己,什麽對你都沒有影響。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自私、孤僻,不接受任何人的真心和好意。”

柳意沉默,其實自己到底是怎麽樣的,她是心知肚明的,柳映說的一點錯都沒有,但那又怎麽樣呢?

柳意看着對面的柳映,唇邊卻勾起一絲冷笑,溫和的假象頓時崩塌,顯出幾分冷酷的味道。

她緩緩的側過了半張臉,不去看柳映的目光,旋即掙開柳映在她肩膀上的手,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天邊只留下夕陽的餘光。雙手撐在窗沿上,聲音有些冰冷,臉上帶着捉摸不透的表情,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那笑容空洞而疏遠:“我是孤僻,我是不在乎別人,可那又怎麽樣呢!”

這是柳意的真心話,也是第一次這麽不帶掩飾直白的對着柳映說出她內心的想法,上輩子不是沒付出過,可是,她得到了什麽,是背叛,是留在鮮血裏的仇恨,上一世最後得到那樣的下場。現在讓她怎麽樣再來一次。

柳映看着走過去的柳意,聽到她的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明明知道,我們已經和安行程諾他們編入了一個隊伍,隊友之間的訓練配合默契多麽重要不用我說你也很清楚,多一份默契就會在戰鬥中多一份希望,現在不是和平社會。”

“現在哪怕是單兵最強的特種部隊也需要最少3人為一個單位的作戰,每個隊員相互之間都是無私相對的,這樣才能互相的依托後背,他們能夠相互為隊友擋住子彈,可是你呢?你這樣子,他們是否能夠讓一個從來沒有愛過他們的人站在前面?或者站在你的前面為你擋下那顆子彈?”

柳意緊緊抓住窗臺上的邊沿,那個力道讓她骨節都有些發青泛白了,她很想對柳映說她從來不在意有沒有人會願意為她擋住子彈,可是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安行程諾他們都是值得交付的隊友,這是爺爺對我們說的,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不相信爺爺的嗎?你可以不去在乎,但是人這一生,能有一個機會得到隊友,或者朋友,這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更不用說是在這樣一種病毒爆發的時候。”柳映的聲音有幾分氣急敗壞。

柳意知道柳映說的都對,也是為了她好,只是前世五年的所有的印象一瞬間像是在播放老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裏不停的翻滾,悲傷的、絕望的還有那些虛假的美好,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讓她的心變成了堅冰,即使重來一次,上一世的事情,也仿佛近得一直就在身邊盤旋一樣。

柳意的眼前一片模糊,雖然她重生了,雖然她努力在将自己曾經犯過的錯誤一一糾正。可是,聽了柳映的一番話,似乎她無論怎麽做,都是錯的。

“意意,你之前不是這樣的。”看着這樣油鹽不進的柳意,柳映的聲音裏帶上了一股顯而易見的挫敗感和失望。

之前不是這樣的!

只是柳映這句話,像是一枚鋼針一樣,狠狠紮在柳意的胸口,沒錯,之前她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她天真、幼稚、愚不可及,所以最後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将所有的一切都賠了進去。

柳意最近想要在心中一直竭力隐藏着的東西就這樣被柳映突兀的說出來,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幾乎在這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她突然轉過頭去瞪着柳映,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種狠戾,看得柳映心驚膽戰。

柳映一下子愣住,就這樣看着柳意那孤狼一般的神色,最後走上前去,看着柳意的怨恨涼薄,有些心驚,事情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嚴重,不管什麽感覺都已經被擔心所取代,她伸手蒙住了柳意的雙眼,另外一只手緊緊的拉住了柳意的左手。只是柳意那如同冰淩一樣的手指讓她的掌心都疼了,她打了個寒戰,擡頭望向了柳意那被她遮住眼睛的面孔,原來想要繼續質問的話也軟了下來低聲的苦笑起來,将柳意僵硬的身體抱在懷裏。

“意意,我不管你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心裏是怎麽想的,只是我們應該珍惜現在這樣的時候,我們的家人都在身邊,雖然也有不再了,可是比別人好上了很多。還有,我們将會有自己的隊伍,自己的夥伴,為之依靠的人……”看到這樣的柳意,她的聲音也都哽咽了起來,她還想繼續說下去,可是,就那麽停住了。

因為,柳意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柳映的手很涼,可是相比于柳意的冰冷,卻還有一點屬于人類的溫度,柳映捂着柳意雙眼的掌心裏有黏黏的液體緩緩的滲出來,帶着灼人的濕潤在柳映的手掌裏暈開。

她抓着柳映的手,看着柳映眼中都要溢出來的擔憂,一開口才發現,只是那麽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聲音已經嘶啞的過分了:“所謂真正的隊友,那是要沒有任何的利益關系。一旦隊友還是朋友這種東西沾上了利益的這種事情,就會變質,變得面目可憎。”

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可否認,柳意心底的深處也有什麽東西被扯了一下,漾出了綿長的刺痛,讓她無法平複。上輩子她沒有為之過命的隊友,只是她知道感情這種東西,都經不住考驗,受不起磨難,比如郭凱,比如自己。

“那就不要将他們拉進你利益的圈子,而且,也沒人要将你帶入利益的圈子”柳映聽着柳意的話,突然笑了起來,如沐春風的笑了起來,她知道柳意只是需要一個确定的答案。

柳意看着柳映的笑容,她從來不知道柳映還能這樣子笑出來,能讓她整個人之前暴躁的情緒平複了下來。

柳意咬着嘴唇,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似乎陷入了自己所制造出來的一個奇怪的圈子裏,讓她兜兜轉轉卻怎麽也繞不出去。

看着這樣為她擔心的柳映,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她是柳意。她的眼睛漸漸的帶上了水光,她以為,她這一生,除了父母會一直這樣一個人,因為就算父母也不能陪她一生。她以為,在這世上,她将看着周圍不論是虛幻還是清晰的身影從身邊走過,茫然四顧,站在那裏,永遠都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只是,原來她的一生,盡管有過孤獨,受過打擊,也經受過背叛,但是終究,老天還是厚待她的。她那顆堅硬冰冷而且疏離的心似乎在某個小小的角落裏碎了一小塊,露出裏面溫暖柔軟的跳動。

一瞬間,柳意只覺得淚眼迷茫,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這樣從她眼角滾下來。她從小到大哭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喜歡哭,雖然眼淚是女人的武器,流淚是女人的特權,可是她不喜歡,從小就不喜歡哭。而這一次似乎就這樣留在了她生命的記憶中。她一開始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淚,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可是哭着哭着她竟然完全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竟然連身體也抽動了起來。

柳映看着柳意,那漫天的悲傷似乎是要将她淹沒,她再度緊緊的将柳意抱住,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只要是能哭出來,那就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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