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爸爸
賀南樓冷瞥了喬安年一眼,一言不發地下床。
跟喬安年一起躺一張床上這件事,已經足夠他反胃。
他是半秒都不想多待。
至于他為什麽會睡在喬安年床上這件事,賀南樓懶得想。
無非是喬安年故意惡心他。
賀南樓眉頭嫌惡地擰起,小孩子的身體太沒沒用,只不過是發個燒,就全身沒力氣。
“哎,你先等會兒,我看看,你體溫稍微下降了點沒。”
喬安年把人給拉住,後者冷冷地盯着他。
喬安年一點也不受他态度的影響,他彎過腰,伸手探向小團子的額頭,摸到了溫熱的軟狀物,是退燒貼。
小團子的劉海有點長,把額頭上的退燒貼都給遮住了,他給一時忘了,小團子腦門上還貼着退燒貼了呢。
在小孩兒嫌棄的視線注視下,喬安年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也不知道我們睡了多久了,你這退燒貼,是不是得重新換一片新的了啊?”
賀南樓從喬安年嘴裏聽見“我們”這兩個字就一陣生理性反胃,他揮開後者的手,來到床尾。
喬安年的床有點高,以賀南樓現在的身高,一腳,是邁不下去的,腿太短了。
除非跳下去,或者是背轉過身,爬下去。這兩種選項,都不在賀南樓的選擇範圍之內。
他在床尾坐下,他的腿剛剛好能觸碰到地板。
賀南樓他發着燒,這一覺又睡了太長時間,身體其實還沒醒透,身體沒穩住,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小臉蛋上的肉肉還跟着顫了顫。
“噗嗤——哈哈哈哈哈!”
喬安年坐在床上,笑疼了肚子。
男主特麽小時候是喜劇人吧?哈哈哈哈!
…
張倩柔跟賀惟深走到二樓,聽見兒子房間裏傳出的笑聲,心底頓時一陣七上八下。
她太了解她的兒子了,年年只有在惡作劇得逞的時候,或者是看見別人成出醜,才會笑得這麽開心。
賀惟深輕勾了唇角,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看來兩個孩子處得不錯。”
賀惟深是接到好友顧崇山的電話,就命游輪往回開,提前結束度假。
張倩柔則是直到回到賀家,才從周媽的嘴裏,才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自己的兒子把賀家的小少爺給關閣樓裏關了一夜,還導致小樓發起了燒!
如果惟深從接到以後就責備她,她可能心情也不至于這麽忐忑。可是沒有,由始至終,惟深一個字也沒有提。
張倩柔跟賀惟深交往多年,外界已然默認了他們的關系,甚至不少人以為他們已經扯證,只差舉辦一個婚禮而已。只有張倩柔知道,她未來賀家女主人的這位置坐得坐得并不穩。惟深遲遲未曾開口跟他提過結婚的要求。
張倩柔勉強扯動着唇角,困難地從喉間擠出一個“嗯。”字。
賀惟深一只手插在兜裏,另一只手摟上張倩柔纖細的腰身,“走吧,他們如果看見我們回來了,肯定會很驚喜。”
張倩柔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冒出了細小的疙瘩。
張倩柔只能慶幸,慶幸現在是冬天,長袖跟毛衫遮擋住了她的手臂,不至于讓她在面前沒有任何遮掩。
…
“來,我扶你。”
房間裏,喬安年下了床,沒有受傷的那只手,伸出去扶小孩兒,臉上全是笑意。
賀南樓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得将其挫骨揚灰,哪裏會讓他扶。
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了。
喬安年伸出去的手改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還是笑得不行。
賀南樓起來後,就往門外走。
喬安年這會兒算是反應過來了,沒跟上次一樣問小團子去哪兒,他猜小團子應該是要回他自己的房間。
“把退燒貼帶上。”他手裏拿着退燒貼,給小團子遞過去。
“我不需要。”
賀南樓看也沒看喬安年一眼,打開了房門。
房門被從外面被推開。
視線的緣故,賀南樓并沒有注意到門鎖在動。
喬安年眼疾手快,拉着人往後退了一步。
張倩柔輕聲地推開房間的門,見到的就是兒子将小樓的手給握在手裏,兩人牽着手,齊齊地看向她。
…
張倩柔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兒子跟小樓會有這麽相處融洽的一面。
美目微怔,很快她便朝兩人溫柔一笑,“小樓,安年,你們,你們醒了?”
賀南樓甩開喬安年的手,他的視線在看見張倩柔時,瞳孔猛地一縮,被銳氣捅破腹部的疼痛,令他的手指都神經質的縮了縮。
賀南樓冷漠地越過張倩柔。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遲早,會同這對母子慢慢清算。
這時,一雙穿着煙灰色休閑褲的長腿出現在賀南樓的目光當中。
他的視線上移,看見了賀惟深那張同他日後很是有着幾分相似的妖孽的臉。不同的是,賀惟深的眼睛邊上,有一顆淚痣。這也使得他本來就極為妖孽的張臉更添風情。
卻是他最為厭惡的一張臉。
“怎麽?幾天時間不見,見到爸爸都不知道叫了?”
賀惟深唇邊勾着笑,伸手在賀南樓的臉蛋上輕掐了下。
态度與其說是對獨子的親昵,不知怎麽的,更像是在逗弄寵物。
爸爸?
一個在他被綁架,綁匪威脅再不交出贖金,就要砍去他一根小拇指,賀惟深卻還是絕情地挂斷了電話,甚至在接話挂斷前,電話裏還能隐約能夠聽見男人暧昧的聲音,這樣的男人,也配當他的父親?
在賀惟深的世界裏,即時享樂才是最重要的。
賀惟深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甚至男人,兒子只要他想要,就有女人願意為他生,哪裏有他的快樂重要。像是賀惟深這一類的人,根本不配有兒子。
賀南樓極其厭惡地揮開賀惟深的手,走了。
…
喬安年黑人問號臉。
男主小時候這麽酷的嗎?
他怎麽記得小說裏,男主小時候只是不愛說話,但是性格還是很軟糯的,在徹底黑化之前,被喬安年欺負了,也只是一個人躲起來哭鼻子。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男主黑化,小說各路配角被打臉,讀者爽得嗷嗷叫的原因之一。
而且小說裏,男主小時候明明是很喜歡父親賀惟深的。還一度因為想念父親,夜裏夢游,巴巴地走到大門前,就是為了等父親回來。
兩人關系真正的惡化,是小團子被警方救回以後。
盡管小說交代,當時賀惟深是因為磕了藥,精神處于極度亢奮的狀态,才會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挂了綁匪打來的那通電話。
不過讀者,包括他在內,都沒有把握,以賀惟深的性格,即使當時是在清醒的情況下究竟會不會答應交付贖金。
張倩柔也挺奇怪小孩兒的反應的,以前每次惟深回來,小樓明明都很高興的。
張倩柔試圖緩和氣氛,柔聲道:“小樓可能是因為發燒,身體不舒服,所以才……”
“唔~~~”
賀惟深伸了個懶腰,打了個懶懶的呵欠,對張倩柔道;“好困,昨晚上打了一夜的牌,你跟周媽說一聲,吃飯的時候不用叫我了。”
似乎一點也沒有在意兒子的态度,又像是對賀南樓這個唯一的兒子也絲毫不在意。得知兒子發燒,也沒有追上去,過問一句半句的意思。
張倩柔一怔,“喔,好。”
賀惟深朝喬安年這個繼子勾了勾唇,算是打過招呼,便施施然走了。
喬安年:“……”
男主這個爸爸,是真的狗啊。
喬安年以為張倩柔會跟着賀惟深一起離開,但是并沒有。
張倩柔不但沒走,反而牽了他的手,拉他在沙發坐下,眼圈發紅地看着他小手臂上纏着的紗布。
嗯,這就有些尴尬了。
“疼嗎?”
現實生活裏,喬安年都快二八了。他一個大齡男青年,跟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女性單獨處在一個空間裏,對方還拉着他的手,這他媽太鬼吊了。
哪怕對方名義上是他媽,可他畢竟不是正主啊!
喬安年渾身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連忙道:“不疼。一點也不疼。”
“怎麽可能會不疼?媽還不了解你,要是不疼,你連傷口都不會包紮一下。”
說着,眼裏就泛上了淚花。到底是忍住了,大概是不想當然自己兒子的面哭。
當然,也有可能是不敢哭。
原身是真的混賬。張倩柔在上一段婚姻當中,沒少遭遇家暴,原身只會躲在自己的房間裏,拼命地用打游戲來麻痹自己。
飛上枝頭的生活也遠不像外界以為地那麽容易,每次母親張倩柔只要當着他的面掉眼淚,他就會很不耐煩,有時候還會生氣地摔東西,赤紅着臉問他媽有完沒完,或者是冷着臉把人給趕出房間。
母子關系可以說很糟糕。
喬安年瞧着,張倩柔看樣子很年輕,年紀比原來的他攏總也大不了幾歲,他張着嘴,那句“媽,您別難過”了怎麽也說不出口。
好在,原身也不是什麽小暖男,喬安年這麽一言不發的,其實更符合原身壞逼少年的人設。
“年年,你不要嫌媽媽煩。媽跟你說過的,小樓是你的弟弟。而且,這是賀家,是你賀叔跟小樓的家。我跟你都只能算是客人。你,你不應該總是欺負小樓,更不應該……更不應該把人給鎖在閣樓裏……”
這些話,張倩柔不止一次說過,她知道兒子不喜歡聽。她也知道,在年年心裏,更希望惟深就是他的親生父親,賀家就是他的家,他是真正的賀家大少爺。可是不是就是不是,賀惟深,賀南樓姓賀,他姓喬。
雖然賀家的傭人跟保姆尊稱他們夫人、少爺,可事實上上,那些人裏頭,有幾個打心眼裏瞧得起他們母子二人呢?他們就只是借住在賀家的客人而已。
哪一天惟深要是膩了,或者不高興了,他們随時都有可能會被趕出去。
豪門生活就算是再不容易,至少吃得飽穿得暖,可是在吃穿用度上,惟深也從來沒短過他們母子二人。
張倩柔拉住兒子的手,“等你賀叔睡醒了。你跟媽媽一起去向你賀叔跟小樓道歉,好嗎?”
張倩柔這些話,十二歲的喬安年聽不進去,不但聽不進去,還會在心裏記恨母親,恨母親當初為什麽要嫁給他的賭鬼生父,為什麽要讓他姓喬,而不是姓賀。
穿書過來,身體裏住着一個二十幾歲靈魂的喬安年卻是比誰都清楚張倩柔包括他自己在賀家的處境。
喬安年是養不熟的白眼兒狼,沒有吞大象的能力,最後反而被賀南樓這個狼崽子給拆皮剖腹,在大男主的爽文裏,要麽繞着男主走,要麽可勁抱男主大腿,這才是生存的硬道理。
以他現在的身份,繞着男主走顯然是行不通的,只能可勁刷好感度。
他點點頭,“知道了,您放心,我去跟賀叔還有小樓道歉的。”
張倩柔已經做好兒子會大發雷霆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兒子今天竟然意外地好說話。
“年年懂事了”,張倩柔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腦袋。
喬安年避開了。
他現在多少有點體會小團子為什麽不喜歡被他摸腦袋了。
不對,他是因為他一個老黃瓜,被迫裝在了嫩黃瓜裏,所以不自在,小團子應該純粹是……嫌棄他。
咳。
他怎麽覺得這以後的日子,可得熬呢?
作者有話要說:
年年,咱不怕。你以後可是唯一一個在小賀面前橫着走的人!
小賀以後可得看你臉色呢!
拍胸脯.jpg.
大喬:你這麽一說,我可就更慌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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