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甜軟 (1)
賀南樓冷睨了他一眼,自己動手脫了內褲,踩上寶寶踩腳凳,邁進浴缸。
浴缸底部做了防滑設計,喬安年還是不大放心,看着小團子安全坐在了浴缸裏,水剛好到小孩兒腰部往上一點點的位置,“那我出去了啊?衣服就放在這裏。等會兒出來你自己把衣服給穿上就可以了。”
出去前,喬安年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不要泡太長時間,泡太長時間身體容易流失水分。過二十分鐘我過來叫你。OK?”
賀南樓冷冷地掀了掀眼簾。
小團子的眼睛很好看,瞳仁很黑,真的就像是夏天的星子,很亮,雙眼皮很深,很漂亮。
喬安年被小孩兒這一眼給萌到了,巴不得抱着小孩啃一口。
為了避免小孩兒又拿手背狠狠地擦自己的臉,到底忍住了。
“吶,一言為定。來,蓋個章。”大拇指在小孩兒的額頭上輕輕地摁了摁。
賀南樓:“……”
浴室門被輕輕帶上,少年出去了。
…
賀南樓坐在浴缸裏,浴缸的水剛好沒過他的腰際。
這是一個對于兒童相對安全的水位。
之前有過一次,賀南樓習慣性地将浴缸的水放滿,導致他坐下時,浴缸的水快要淹沒他的肩膀。
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細節,喬安年卻注意到了。
不僅如此,移動物架的位置也是剛剛好,目測只要他起身,伸手就能夠觸到的位置。
這種細心,絕對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想要演就能夠演出來的。
人的下意識反應,很難騙得了人。
他在沒有任何預警的情況下,喊喬安年的名字,喬安年回應了他,那種情況下應該是完全出自本能的反應。
賀南樓眉眼覆了一層冷霜。
是同一個人,性格卻截然不同。
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
“怎麽?是怕我把你拍得太醜?放心,我拍人物作品還是挺出圈的,不少明星跟藝人工作室都跟我約……”
賀南樓驀地想起少年之前無意間說過的話。
當時,他以為是少年在吹噓。
如果不是呢?
如果少年說的是真的……
賀南樓試着理清思緒。
自從他重生以來,喬安年像是變了一個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之前懷疑過,喬安年會不會跟他一樣,也是重生了。但是,他很快就推翻了那個猜測。
面對他,喬安年不可能不露半點怯意以及……恨意。
如果不是重生,在排除少年是在演戲的情況下,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具殼子裏根本不是喬安年。
偏偏,他試探性地喊喬安年的名字時,對方卻又回應了他。
賀南樓眼露譏诮,除非對方也是叫喬安年,否則根本沒有合理的解釋……
倏地,賀南樓手心攥緊,眼底陡然迸出冷芒的光。
這就是真相嗎?
那具殼子裏住的人,根本不是十二歲的喬安年,而是一個跟喬安年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賀南樓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如果,連他是重生的這種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那麽,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
“阿嚏——”
喬安年單肩背着書包,手裏拿着他在賀南樓房間裏脫下來的針織馬甲。
走到房間門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喬安年一只手推開房間的門。
“年年——”
喬安年沒想到房間裏會有人,吓了一跳。
張倩柔在替喬安年整理書桌,聽見喬安年的噴嚏聲,轉過頭。
母子兩人打了個照面。
“抱歉,媽媽是不是吓着你了?媽媽不是故意的,你的校服,剛才落在院子裏了。”
張倩摸了摸挂在椅背上的喬安年的校服外套,柔聲解釋道。
“嗯……謝謝。”
喬安年站在門口,沒進去。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不太合适。
張倩柔哪裏知道喬安年在想什麽,看見兒子站在門口,朝兒子招了招手,“傻孩子,跟媽媽還說什麽謝謝。書包背着不重麽?放椅子上吧。”
喬安年:“……”
習慣性地拿自己當奔三的大男人,總是忘了他現在只有十二歲。
總不能就這麽在門口幹站着,喬安年只得走上前,把書包連同手臂上的針織馬甲給一起放在椅子上。
張倩柔眉心微蹙,“要不還是把馬甲給穿上吧。媽媽聽見你剛才都打噴嚏了,是不是?”
喬安年:“不用。我剛剛就是鼻子有點癢,而且我出了一身的汗,等會兒也要洗澡。”
“噢。”
張倩柔應了一聲,手無意識地摸着喬安年放在椅子上的書包上來回摩挲着。
喬安年将張倩柔的小動作給看在眼裏,看這情形,好像是有話要跟他說,他試探性地問出聲:“您是,有話想跟我說?”
張倩柔明顯愣了愣,片刻,她遲疑地點了點頭,“嗯,媽媽是有話想對你說……”
喬安年點頭:“您說。”
張倩柔反而沉默了下來。
喬安年眼露疑惑,張倩柔到底想跟他說什麽?
許久,張倩柔輕聲地道:“年年,對不起。”
喬安年眼神微訝。
張倩柔在椅上坐下,她握住喬安年的手,唇瓣微抿着,神情愧疚:“剛剛,是媽媽不對。媽媽不該不先過問你一聲,就認定你是逃課,更不該,在周媽還有小樓的面前責備你。媽媽是太着急了。你能……原諒媽媽嗎?”
喬安年:“……”
咱就是說,道歉就道歉,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握着他的手哇?
喬安年尴尬地想要抽回手。
張倩柔以為兒子還是不願意原諒自己,她的眼神黯了黯,“年年……你是不是,還在生媽媽的氣?”
喬安年:“……沒有。您別多想。我說過了,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不應該在沒有跟您知會一聲的情況下就打車回家,讓您擔心了。我跟您保證,如果以後我有事向學校請假,提前回家,我一定提前打電話告訴您一聲,不讓您擔心。”
所以,您能先把手給松一松嗎?
…
張倩柔彤紅着眼睛,欣慰地摸了摸喬安年的腦袋,視線落在他受傷的那一只手臂:“你的手臂,現在怎麽樣了?你說你今天在學校上了一天的課,手臂有點疼,現在呢?好點沒有?有沒有給醫務室的醫生看過,校醫有重新給你包紮一下嗎?”
喬安年的手臂白天的确是有疼過,不過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才疼的。他傷的是左手,也不是右手,不至于上個課,還能把手臂給弄疼。要是他的手臂真疼得那麽厲害,他也不可能陪小團子玩了那麽長時間。
他就是不想上體育課,所以才去醫務室開的證明。
沒想到,他之前那麽随口一說,張倩柔竟然就記下了。
喬安年:“嗯,給重新包紮了一下。校醫說的跟顧叔說得差不多,讓我最近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傷口小心不要碰水,需要養一陣子。”
聞言,張倩柔眉心微擰,“是這樣,你這傷口是不好碰水。那你等一下洗澡能搞定嗎?需要媽媽幫……”
“不用!”喬安年果斷打斷了張倩柔的話。
張倩柔一怔,繼而失笑,帶着幾分無奈道:“好。媽媽知道了,年年長大了,會害羞了。”
喬安年:“……”
他這是害羞麽?他這是不想耍流氓好麽?
他太難了。
張倩柔松開喬安年的手,站起身,“那你等會兒洗完澡就下樓,媽媽等你一起吃飯。記得洗澡的時候,傷口要千萬小心,不要碰到水,要不然發炎就不好了。”
喬安年點點頭,“嗯。”
張倩柔溫柔地笑了笑,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腦袋。
喬安年生無可戀。
他到底得頂着這個十二歲的殼子到什麽時候?
…
手臂上的傷口不方便碰水,喬安年也就沒有選擇沖澡,只是擠了點沐浴露在濕毛巾上,稍微擦了下身體。
這事兒他有經驗,小時候被他爸跟他繼母揍得皮開肉綻,他就是這麽處理的。避開傷口部分,只擦洗身體其他部位。
只不過那個時候受傷的面積太多,他是直接用溫水洗得澡,沐浴露都沒用。
沐浴露要是不小心沾到傷口,可比溫水碰到傷疼多了,關鍵是泡沫也不好沖洗。
洗完澡,下了樓,喬安年意外在餐桌上見到小團子的身影。
小家夥坐在專屬的兒童餐椅上,桌前,放了一個紅色的卡通餐盤。
喬安年想起小家夥的那條紅色小內褲,差點沒笑出聲。
原來幼年期的BOSS喜好這麽特殊的麽?
偏好紅色。
不愧是男主!哈哈哈哈!
像是察覺到他的眼神,坐在兒童餐椅上的小團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喬安年笑着朝小孩兒揮了揮手。
小家夥跟黑珍珠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喬安年唇邊的更加燦爛了。
“快過來坐下,小樓等了你有一會兒了。”
張倩柔在擺碗筷,餘光瞥見喬安年從樓上下來,招手讓他趕快過來坐下。
“好。”
喬安年高興地應了一聲,聽說小孩兒等他有一會兒了,心裏頓時就跟咬了一口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軟。
他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拉開小團子邊上的餐椅,“肚子等餓了沒有?想吃什麽?我給你夾。”
賀南樓的餐盤裏,周媽給打了排骨玉米,雞丁肉,他的右手邊,還擺了一碗魚丸湯,俨然已經十分豐盛。
喬安年還是給舀了一勺的蛋羹,夾了兩、三朵西藍花,放在他盛米飯的那個盤裏,“多吃點,不可以挑食,要長得胖一點,壯一點,這樣以後就沒人敢欺負你了。知道嗎?”
想了想,又問道:“有沒有想要喝牛奶?我去給你泡杯奶粉?”
他記得,小時候他繼母就是給弟弟每天早晚沖泡一杯奶粉,後來小弟果然長得又敦實又壯。
在用筷子給小少爺挑魚刺的周媽連忙道:“不用了,喬少,我去就可……”
賀南樓:“嗯。”
周媽錯愕地朝小少爺看了過去。
喬安年高興了,他從位置站起身,“好,我這就去給你泡。”
…
喬安年會知道小團子現在還有喝奶,是因為書中提到過原身拿這件事取笑過男主,嘲笑小男主六歲了還喝牛奶,笑他是長不大,羞羞。還趁着周媽跟張倩柔都不在的時候,把奶粉直接就往小男主頭上天女散花似地兜頭灑了下去。
總之,原身幹的那些糟心事兒,是只要讀者看了,拳頭立馬能硬的程度。
張倩柔不放心,“年年,你會泡牛奶麽?泡奶粉沒有你想得那樣簡單,首先,水不可以太燙,奶粉量也要……”
“我知道。奶粉的量要适當,溫水沖泡,不可以用太燙的水,不然奶粉裏的營養會流失。放心吧,只是泡個奶粉而已,我會的。”
喬安年說着,往廚房走去。
張倩柔美眸微微睜大,透着訝色,不由地疑惑地看着周媽:“竟然都被他說對了。周媽,是你教的他麽?”
周媽茫然地搖搖頭,“不是我教的。”
她怎麽可能會教喬少怎麽沖泡牛奶?何況,就算是她教了,喬少是會聽話的主麽?
“會不會是我平時給小少爺泡奶粉的時候,喬少瞧見了,見多了,也就會了?”
張倩柔遲疑地點了點頭:“嗯,可能是這樣……”
透明的落地窗隔出廚房跟用餐區,從賀南樓的角度,剛好能夠清楚地看見廚房裏的喬安年。
少年明顯不知道奶粉位置,進廚房後,四處找了找。
沒有找到,少年臉上也沒有半分不耐煩,最後,在在微博爐的上面找到奶粉罐時,神色一喜。
喬安年并沒有馬上去拿杯子,而是端起奶粉罐看了看。
之後,把奶粉罐放下,這才去轉身去倒了杯水,打開奶粉,舀了三平勺的奶粉,用勺子攪拌。
應該是牛奶外溢,或者剛才舀奶粉時,有粉末灑出,喬安年手裏拿了塊布,在擦流理臺。
去洗了手,拿紙巾擦幹淨手,奶粉罐的蓋子被合上,放回原處。
細心、愛幹淨,脾氣不壞。
這是短短幾分鐘內,賀南樓觀察得出的結果。
視線裏,少年端着泡好的牛奶,往外走。
賀南樓垂眸,收回視線。
…
“對了,小樓,年年。晚上惟深有事,在外面應酬,不回來吃飯。所以晚上我們三個人吃。”
盡管喬安年跟賀南樓兩人,誰也沒問起過賀惟深,吃飯時,張倩柔還是跟兩個孩子解釋了一句。
喬安年聽了,在心裏頭“啧”了一聲。
什麽應酬啊,這麽重要?親生兒子發着燒呢,也沒見關心過。
不想要孩子當初就做好安全措施啊,既然把人帶到這個世界上了,憑什麽這麽不管不問的?
不負責任。
喬安年對天底下所有只管生,不管養的父母都沒有任何的好感,他淡淡地“噢”了一聲。
他不是原身,對賀惟深這個渣爹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喬安年有點擔心小團子,在原小說裏,男主幼年期對賀惟深這個父親的依戀還是很深的。
擔心小團子難過,喬安年給剝了一尾蝦,放小孩兒餐盤裏,“賀叔可能忙。沒事,你晚上要是想聽故事了,或者是做噩夢了,就來我房間裏。我給你念。”
賀南樓兜飯的勺子,避開那塊蝦肉。
被喬安年的手碰過,髒。
喬安年瞥見小家夥在蝦肉的邊上挖走一口又一口的飯,就是不碰他的蝦肉,給氣笑了。
他還以為經過下午的“沉浸式”陪玩,小孩兒挺喜歡他的了。
敢情,還是嫌棄他吶?
喬安年倒也沒氣餒。
原身對小團子做過那麽多壞事,哪能指望小孩兒這麽快就喜歡上他。
慢慢來吧。
…
“噔噔,噔噔噔——”
喬安年洗完漱,放在床上的手機一直在響。
刻在社畜DNA裏的本能,令喬安年在聽見信息響時,趕緊去拿手機,就怕會錯過客戶的重要信息。
點開手機,極富視覺沖擊力的自拍屏保令喬安年生生呆愣了好幾秒。
得,他手機裏有鬼的客戶。
這手機都不是他的!
喬安年頹喪地嘆了口氣,在兒童床上坐了下來,雙眼失神,盯着手機屏幕,發了好一會兒呆。
過了好長時間,喬安年才動了動。
他可能是真的回不去了。
手機長時間沒有使用,自動息屏。
喬安年點了在屏幕上點了下,視覺再一次受到了“暴力醜學”的沖擊。
哪怕這張屏保喬安年不是第一次見,還是會被原身蜜汁自拍角度給SHOCK到。
真的,別人自拍要麽帥氣,要麽搞怪,原身好像是……怎麽醜,怎麽來。
半明半暗的打光,陰間的自拍角度,修一修圖,完全可以成為恐怖片的宣傳照。
喬安年倒是不至于被原身過于陰間的自拍照給吓到,但是實在辣眼睛也是真的。
這手機畢竟不是他的,喬安年在心底說了一句多有得罪,點開設置。
喬安年沒有點開相冊,或者是在網上搜索手機屏保素材,而是點開微信,找到“文件傳輸助手”,熟練地點開,點擊屏幕裏的照片,保存,保存,保存……
将文件傳輸對話框裏的照片都保存了之後,喬安年這才重新點開設置,在相冊裏挑選了其中一張。
OK,搞定。
喬安年美不滋滋地欣賞着屏幕裏小團子低頭喝橙汁的可愛照片,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照片是喬安年在删除相冊裏的照片前,就給提前發送保存在了“微信傳輸助手”裏。
喬安年眼露得意。
這叫什麽?
這叫姜還是老的辣。
…
手機還在“噔噔噔”地響着。
喬安年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會看手機,就是因為手機信息響得頻繁。
結果剛剛只顧着換屏保了,完全忘了看微信消息。
喬安年再次點開微信。
六年(6)的班級群就飄在最上面,群消息的右上角,是顯目的三個省略號。
喬安年被震驚到了。
這群孩子是離開學校以後就一直報複性地玩手機麽?
這也太能聊了!
林可樂:“啊啊啊!我要死了!今天的卷子是人寫的?!你們誰寫好了嗎?@所有人”
子航:今天的數學試卷是有點難。
錢飛:嗚嗚嗚嗚,連數學課代表都覺得難嗎?難怪最後兩道大題我死活做不出來。咬手帕.jpg.
駱傑:今天的數學難到讓我覺得我是來人間湊數的。哭了,家人們!!!
林可樂:能都先別聊天了嗎?家人們!誰行行好,大發慈悲,甩下數學卷子的答案???黃老師太狠了,在家長群裏公開@老林,說我數學作業有好多空白頁。以至于老林突襲了我的書包,從我書包裏翻出了三張皺巴巴的卷子,差點我人就沒了!家人們!說是以後再讓他發現我只考了單位數,他就把我逐出家門。嗚嗚嗚。為了不流浪街頭,我只好奮起而抄作業了。握拳.jpg.”
程雲溪:你這是治标不治本,作業最好還是自己完成。只有自己完成的作業,知識跟成績才能是自己的。”
若依:哈哈哈哈哈,雲溪,你這樣群裏會冷場的。
程雲溪:為什麽?
林可樂: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楚楚可憐.jpg.
駱傑:挨揍了嗎?受傷了嗎?哭了嗎?來,上圖吧。如果真的奄奄一息,我可以考慮貢獻一下我的答案。
林可樂:TVT,家人們,不要介個樣子。
子航:我的寫好了。@林可樂,我私發你吧。
林可樂:噗通跪下.jpg.爸爸!!!!!
駱傑:子航,你怎麽可以直接給樂樂答案!!!
駱傑:既然你已經做好了,麻煩雨露均沾一下,謝謝爸爸。@子航
喬安年:“……”
麻了。
他完全沒想起放學回家就要寫作業這件事!
…
喬安年趕完全部的作業,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
喬安年甩了甩酸疼的右手,一看桌上的時鐘,攤在桌上的作業都沒收,就趕緊推開椅子起身——
他得給小團子去量下體溫!
快要走到小團子的房間門口,喬安年放慢了腳步。
這麽晚,小團子肯定睡了。
喬安年點開手機的手電筒,輕聲地推開門,冷不伶仃地見到幽幽冷光中張倩柔的臉,吓了一跳。
張倩柔給賀南樓蓋上被子,怕開燈會把孩子弄醒,就只開了手機手電筒的燈。
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她轉過身,見到從門外照進來的光束,也是吓了一跳。
喬安年率先把手電筒給關了,張倩柔先是食指覆在唇上,接着,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出去再說。
喬安年會意,點了點頭,退出房間。
沒多久,張倩柔也拿着手機出來了。
寫完作業喬安年其實就有點困了。
他在走廊上打着呵欠,聽見門被輕聲帶上的聲音,他擡起頭。
張倩柔走上前,眉心微擰着:“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又打游戲到這個點麽?年年,媽媽不反對你玩游戲,你可以周末或者是平時放假的時候玩在上學期間,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夠……”
擔心自己語氣過于嚴厲會惹孩子不高興,好不容易緩和的母系關系又會變得緊張起來。張倩柔趕忙放緩了語氣,“媽媽希望你在上學期間,能夠盡可能地少玩。好嗎?”
喬安年欲言又止。
算了,就算是他這個時候就算是告訴張倩柔,他是因為寫作業到這麽晚,對方估計也不會信。
喬安年打了個呵欠,“嗯”了一聲。
張倩柔剛才就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語氣太過嚴厲,見喬安年沒像以前那樣出言頂撞,更沒有一言不合就甩頭走人,反而乖乖地應了一聲,心裏頭不由更加懊悔。
她放柔了語氣,猜測兒子會出現在小樓房間的原因,“你是來看小樓的?”
喬安年點頭,“您也是麽?”
張倩柔:“嗯。我剛才給小樓量過體溫了,已經不燒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很晚了,快回房睡覺。”
先不說小樓是因為被年年在閣樓關了一夜才導致發的高燒,即便是日常生病,張倩柔身為賀家半個女主人,自然是放心不下,這才夜裏過來看看。
原本,張倩柔昨天夜裏就應該過來看看的,只是她昨天習慣性地睡覺前服了一粒安眠藥,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真的?小樓燒退了?”
這麽說小團子不會再得肺炎了?那他的危機算不算是解除了大半?
接下來只要他好好表現,刷好感,應該不會再被男主報複了吧?
“嗯。真的,媽媽能拿這件事開玩麽?你明天還要上學,快回房睡覺。”
喬安年點了點頭,轉身往回走。
沒走幾步,折回,越過張倩柔,又跑到了賀南樓的房門前。
張倩柔一臉錯愕:“年年,你做什……”
喬安年手放在門把上,轉過臉,他伸出食指,強調道:“我就進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張倩柔拿他沒辦法,無奈地道:“看過以後就出來,不要吵醒小樓,知道嗎?”
喬安年點頭。
他推開門,開着手電筒的光,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把手機倒扣着,免得手電筒的燈照着小孩兒,就着手機幽暗的燈光,喬安年瞧見跟他一起睡覺時還拿腳抵着他嘴,睡相奇差的小孩兒,這會兒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
小孩兒一個人睡時,睡姿竟然意外地規矩,只是這躺得未免也太邊上了。
擔心小孩兒一個翻身回頭就掉地上,喬安年繞到床的另一邊,輕聲地上床,把小孩兒從床沿費勁地往床中央抱了抱。
電子溫度計張倩柔用過後就放在床頭,喬安年給重新量了一次,36°4。
是真的退燒了。
喬安年心底止不住的高興,他把溫度計放回去,笑了笑,拇指指腹笑着輕輕在小孩兒臉頰上蹭了蹭。
身上的被子被重新蓋好,房間門被輕聲關上。
床上,賀南樓睜開了眼睛。
…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趕卷子的緣故。
晚上,喬安年做了一夜關于考試的夢。
夢見馬上就要開考,他的準考證不見了。已經打鈴,他還在挨個找教室。
一扇一扇的教室門被他推開,教師裏坐這的都是一張張陌生的臉。
“這位同學,你走錯考場了。請你出去,不要影響其他學生考試。”
“對不起,對不起。老師,我這就出去。”
監考老師讓他出去,不要打擾其他同學考試,他一個勁地說着對不起,慌張又着急地從教室裏退出……
終于找到他的考場。
他還是被攔在了教室外。
“老師,求求您,求求您讓我進去吧,中考對我真的很重要。老師,我求求您……”
“這位同學,距離開考已經過去15分鐘了,按照規定,我們不能讓你進入考場。”
“老師,我求求您……”
“哎……這,這你求我也沒用啊。別哭,別哭啊。我們現在要是放你進去,對其他考生怎麽交代?你還是調整好心态,積極準備其他的科目考試吧。或許這樣總分能稍微拉上去一點。啊。”
“老師,我求求您,老師……”
“老師,求求您,讓我進去,求求您……”
喬安年還是一個勁地央求着,求到最後,嗓音都有些沙啞。
“這位同學,我們真的沒有辦法讓你進去。如果能讓你進去,我們肯定讓你進去啊。”
“老師,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喬安年沙啞着嗓子從夢裏醒了過來。
窗簾沒有拉緊,有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透進房間。
喬安年盯着窗外的光,有片刻的失神。
許久,喬安年動了動。
臉上不知怎麽的,感覺有點冰冰的。
喬安年擡手,摸了摸臉頰,濕的。
擰開水龍頭,喬安年彎腰,掬冷水潑在臉上。
冷水凍得手有點僵。
喬安年拿毛巾擦了擦臉,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有點紅。
都奔三的年紀了,做個夢還把自己給整哭了,這事兒整的。
喬安年又擰開溫水,溫水舒服地毛孔都張開了。他把熱毛巾給蓋在臉上,閉上眼,敷了一會兒,這才擠了牙膏刷牙。
洗漱完,習慣性地閉着眼去摸放在盥洗臺邊上的刮胡刀,手摸了空。
喬安年被自己給整笑了。
12歲,毛都沒長齊,刮個屁的胡子。
…
把身上的睡衣換下,喬安年單肩背着書包,推開門,腳踢到了什麽東西。
喬安年低頭一看,竟然是張倩柔送他的那個大黃蜂手辦。
手辦沒有長腿,肯定不會自己走到他門口。
他記得,那天他是去小團子房間裏,把禮物給小團子。小團子不肯收,還把無人機給砸了。他當時只顧着趕緊回房确認無人機有沒有被摔壞,倒是把大黃蜂給落小團子那兒了。
小團子不喜歡原身,所以不願意當面把大黃蜂給他。這玩具是他的,小團子也不可能會要,就通過這種方式間接給他。
喬安年想象着,小團子抱着大黃蜂,輕手輕腳地放在他的房門口,搞不好放之前,還轉了轉腦袋,看一看有沒有人經過,會不會被看到。
艾瑪。
他的崽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喬安年彎腰撿起地上的大黃蜂,在大黃蜂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
客廳裏,賀南樓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IPAD,面無表情地看着視頻畫面當中,少年瞬間放大的臉。
之後,視頻畫面微晃,應該是大黃蜂被拿在手裏。
果然,畫面裏只出現喬安年的手臂,以及随着他走動時,偶爾露出的下巴。
餘光瞥見少年從樓上下來,賀南樓眼睑微斂,關了視頻。
大黃蜂裏的納米攝像頭,是賀南樓改裝時裝上去的。納米攝像頭,是他昨天在附近的電子商城下的單,他還在大黃蜂裏編寫了實時監控跟蹤的程序。
納米攝像頭的單位很小,只要喬安年不仔細去看大黃蜂的眼睛,就不會發現……
“年年,快過來。小樓已經吃完早餐了,你也趕緊過來,把早餐給吃了,媽媽送你們兩個人一起上學。”
嗯?
一起上學?
喬安年手裏捧着大黃蜂,聽見張倩柔的話,下意識地往客廳看了看,果然,在沙發上看見了穿戴整齊的小團子。
這才反應過來,按照書裏的設定,小團子這會兒是六歲。
六歲,可不就是上幼兒園的年紀麽。
小團子之前不用上學,是因為發燒了。今天退燒了,當然也逃不了要上學的命運。
啊,小霸總這是要去上幼兒園了嗎?
哈哈哈!!!
果然只要是人類幼崽就沒有辦法逃脫上學的命運!
“怎麽上學還帶玩具?來,玩具給媽媽。”
“不用,我自己拿着。”
乖崽悄摸地給放在門口的玩具,當然要親手拿着。
喬安年自己拿着大黃蜂,等到坐下後,才把大黃蜂連同肩上的書包給放一旁的椅子上。
張倩柔拿他沒辦法,只是催促他盡可能吃快一點,免得讓小樓等。
“來,麥片記得喝。”
張倩柔把桌上的麥片推至他的桌前“
“謝謝。”
注意到桌上還有一份早餐沒動過,喬安年有些不大自然地開口說了一句,“您……您也坐下吃吧。”
張倩柔一愣,“哎,好,好。”
…
喬安年吃完早餐也沒見到賀惟深,也不知道是還沒起床,還是昨晚又醉倒在哪個溫柔鄉裏,沒回來。
小團子對于賀惟深這個親爸夜不歸宿這件事似乎也早就習以為常,從他下樓吃早餐到現在,也沒聽小團子問過一句,只是捧着IPAD在玩,沒聽他問一句。
當然,也有可能是小團子問過了,他下樓得太晚,沒聽見。
喬安年背上書包,第一時間就拿着他放在椅子上的大黃蜂,見狀,張倩柔不贊同地道:“上學就不帶着玩具了吧?把玩具放在家裏先,好不好?”
那不行,他還沒跟小團子親口說一聲謝謝呢。
“我不帶去學校,我放車上。”
喬安年說着,捧着大黃蜂去了客廳。
“夫人,這是小少爺的水壺,還有吸汗巾……”
周媽從廚房出來,給張倩柔賀南樓的水壺跟吸汗巾。
張倩柔只得先伸手接過,“嗯,給我吧。”
…
“嘿!猜猜,我是誰?”
喬安年故意繞到沙發的後面,手裏的大黃蜂在小團子的面前晃了晃,故意粗聲粗氣地問道。
沒有聽見任何回答,喬安年腦袋趴在沙發上,認真地對自家崽崽提了個建議,“寶貝,這個時候,你可以配合我表演一下的。”
賀南樓轉過臉,漆黑的眸子審視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既然是攝影師,且在業界小有名氣,說明應該頗有資歷。年紀不會太小,至少,不至于是個未成年。
現在,賀南樓深深地懷疑,會不會是他的推斷有誤。
喬安年拿着手裏的大黃蜂,手臂在小團子的肩膀上輕快地碰了下,捏着嗓子,“謝謝你呀,小樓哥哥。謝謝你把我送還給年哥哥。”
賀南樓:“……”
也許,他的推斷真的嚴重有誤。
張倩柔手裏拿着保溫水壺跟吸汗巾走了過來,“年年,別玩了。該出門了,帶小樓一起去玄關處換鞋,要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噢,好。”
喬安年站起身,繞到沙發的另一邊,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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