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劍閣,九環峰。
栾煥每日都在爬山路上工,那個善功任務的結算還沒有完成,這讓他越來越焦躁。
他知道自己一定有失誤,但他不明白自己的問題在哪裏。
又是一日爬山上工,栾煥站在山腳下,擡頭看着山峰嘆氣。
左右有不少修為不足以禦劍的弟子。
新入門的弟子們活潑得很,叽叽喳喳地結伴登山。
“欸,那塊石頭上寫的什麽?”有年輕弟子問道。
那是立在九環峰入口處的一塊大石,天長日久,大家早已習慣且忽視了,只有新入門的弟子還會好奇。
“‘道路九曲,可登險峰’。”另一個年輕弟子念道,“是講九環峰的山名吧?”
“快走吧,路長得很呢,走慢了上山就太晚了。”
幾個弟子沒有在意這句話,歡快地向山上進發了。
栾煥卻如雷鳴入心,他看着這塊大石上的字,怔怔良久:“道路九曲、道路九曲……”
他明白了!他終于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山路如道途,峰頂即天道。
九環峰的道路是給無法飛行的弟子們準備的,修行的功法是給修為不足的衆生們準備的!
登山路必為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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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只認得一心閉關是修行、不樂意承擔雜務的同門們是在走曲路,他把處理這些雜務當做修行同樣也是曲路。怎可傲慢地認定人家是走歪了道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才是祖師為何要他來登九環峰。
善功牌中的結算狀态悄然變成已完成,栾煥對着起雲峰的方向深深一拜。
……
是日,福德閣當家大掌櫃萬稱心将天庭事通傳天下。
沒有在公道當中試圖謀求任何利益。
諸宗門的聯合會議被往後推遲了一個月,給天下散修一個準備的時間。曾經會議的範圍只限在諸宗門範圍內,是因為散修不像宗門可控,也沒有什麽可以代表他們、上行下效的角色。但現在事涉神位,這個機會不可能只給宗門修士。
萬稱心既然下定決斷,立刻就定下了獲取神位的規矩。
此時太歲正在侵染乾坤,這些混亂污穢的力量會使得事物異化。萬稱心定下的規矩就是,讓欲争奪神位的修士去解決這些異化的侵染,以其方法手段、成果大小為憑,最後得取不同種類的神位。
其重點在于“解決”,而非祛除。追查到異化的蹤跡、預防太歲的侵染、調理被異化的存在,與祛除太歲的力量等等,都算是解決。
故此,對于欲争神位的修士們來說,他們并不一定要競争,也可以合作。當然,還是不帶魔修玩。
乾坤中又熱鬧了起來,正法修士們忙着争奪神位,魔修們也在琢磨該怎麽才能從中咬下一塊肉來。在這一片熱鬧當中,萬妖洞也起了波瀾。
争奪神位之事,妖修也有參與。萬妖洞中有許多天生神通的異獸,專長于某一方面,單打獨鬥或許不行,但合作起來絕對是一把好手。
“給他們開個平臺,誰想要去争神位自己找人聯合去。”監戎斜倚着大老虎的肚子,一手支在虎頭上,舉着卷宗看屬下的彙報,與楚山震随口聊着神位的事,“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去撈個神位玩玩,我就不參合了。”
她已用不着靠神位去體悟道,何必搶別人的機緣?
楚山震化作原型,把監戎圈在懷裏,愣大的腦袋往人腿上擱,甕聲甕氣道:“你不去,我自個兒有什麽意思?”
不如在家陪媳婦兒。
監戎有一搭沒一搭撓他下巴:“我……”
她忽然眉頭一皺,坐直身體,腿上出現一柄長|槍,震動不休嗡鳴陣陣。
楚山震一個翻身站起來,一雙虎眼警醒地看着長|槍:“怎麽了?”
這把長|槍名為百相槍,是凝練了監戎兵主之道的兵器。
“有殺意。”監戎嘴角拉平,氣勢兇悍,“針對妖修的殺意。”
這殺意自天地當中而起,目标乃是乾坤中所有的妖修。
“楚山震,去查查最近有沒有什麽事被我們疏漏了。”監戎輕撫長|槍,按下它的嗡鳴,“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樣的好膽!”
楚山震目光大兇:“是!”
天下誰人不知,萬妖洞主監戎乃是兵主,掌殺伐之道。敢針對妖修起這樣大的殺意,這是在挑釁!
敢挑釁他媳婦,就是在挑釁他!他要咬死這膽大包天的家夥!
楚山震去查萬妖洞最近的情況了,監戎雙目一閉,感應殺意的來源。
這股殺意藏得很隐秘,自微毫之處而起,逐漸積聚漫延,開始也不是針對于所有的妖修,最近才成了這股狂妄的勢。
監戎順着殺意追溯而去,她看到了一個修士。
……
王餘正在逃亡。身後追捕他的都是他的同門——曾經的同門。
他原本沒想這麽快叛出獸王宗,畢竟這裏他最熟悉,而且,別的地方很難找到像獸王宗中這樣多、這樣溫順的妖獸。
可惜……他在獸王宗的育獸場中偷偷煉化的妖獸太多了,被人發現後,也只能提前逃出來。不過,臨逃跑前,他還坑了一只護山靈獸進他的煉妖壺中。
王餘和身後追捕他的幾個同門并不認識,但他聽說過他們。這幾個修士都是宗門中的天之驕子,與他這類早早走到潛力盡頭的人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存在。
像他這類修士,每個宗門當中都有很多。他們修行的天賦不夠好,卻還有那麽一點兒天賦,他們懷着點兒自以為是的盼頭,拜入宗門努力修行,直到卡在自己潛力的盡頭,能夠從宗門獲得的資源越來越少,卻還在渴望着遙不可及的奇跡,日複一日地為宗門建設,而他們努力的成果呢?
都成了這些天之驕子的資糧!
宗門當然會收下他們這些一眼就能望到前路盡頭的修士,否則怎麽能有足夠的肥料供養得起那些天驕的修行所需?
王餘又吞下幾枚恢複法力的靈丹,運起遁法繼續逃亡。他不能停下來,他知道追捕他的唐擇海有一只異種銀絲豹。那可是擁有孟極血脈的異獸,繼承了部分孟極的神通,既擅潛匿又擅尋蹤,極為難得,追蹤他輕而易舉。
唐擇海開始修行的時間比他還要短許多,但修為已至第四重開陽境。王餘就是一直卡在開陽境不得突破,他尚不能獲得銀絲豹這種血脈極高的妖獸,唐擇海的銀絲豹也不是自己獲得的。那是宗門的給他的獎勵。
但沒關系。
他現在已經不同于往昔了,若不是顧忌這幾人身上戴着的秘寶,他早就把這些平常高高在上的“同門”們給收拾了!
王餘摸了摸挂在腰間的銅壺。
煉化已經完成了。
他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反擊的時候到了。
……
是那個壺。
監戎睜開眼。
楚山震已經回來了,效率很高地找到了最近最可疑的事:“最近萬妖洞中一直有妖修失蹤,命牌碎裂得不多,所以沒被注意到。”
妖修多散漫自由,萬妖洞也不像尋常宗門那樣嚴密,許多妖修都喜歡獨來獨往,常有去探了某個密地、一時聯系不上的情況。因此,這些妖修的朋友們在聯系不上他們後,大多也沒有放在心上。
也有一些命牌碎裂的妖修,頻率比往常要高一些,但正值乾坤動蕩,又有血鏽刀一事。死亡率高一些本就是正常的事,誰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就連打算為他們報仇的親朋,也沒誰聯想到,這是一件專門針對妖修的事。
監戎目光遙遙落在王餘身上。
那幾個追捕他的獸王宗修士已經一死兩傷,他們豢養的妖獸都被吸進了王餘手上的那個銅壺中,包括那只銀絲豹。
銅壺表面光輝流轉,正在煉化被收入其中的妖獸。王餘原本幾近幹涸的法力卻迅速增長起來,一身氣息也壓得極低,隐匿于周圍幾乎不存。這是銀絲豹的神通。
王餘借此神通,很快就擺脫了獸王宗的追捕。
他手中的這只銅壺名為煉妖壺,是無意中得到的。當時他被鄭誠傑拿話逼着退出尋找血鏽刀,不想卻得到了這樣一樁機緣!
煉妖壺極為克制妖類,哪怕是修為遠高于王餘的妖獸,一不小心也會吃了大虧。壺中那只獸王宗的鎮山玄龜,就是在他叛逃前被他坑騙進去的。
煉妖壺可以将被煉化的妖獸的十分之一的法力返還給他,這部分都是去蕪存菁的精華,用起來比丹藥還好。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獲得被煉妖壺煉化的妖獸的神通!
只可惜,他得到煉妖壺的時間太短,煉妖壺的能力要随着它煉化妖獸的數量逐漸提升,他現在喂給煉妖壺的妖獸太少,自己的修為也太低,一時半會煉化不動獸王宗的玄龜。除了玄龜,煉妖壺裏面還有許多被他坑害進去的厲害妖修,都暫時煉化不了。煉妖壺中空間有限,若不是為了盡早煉化這批妖修,他也不會因為煉了太多獸王宗豢養的低階妖物而被發現。
但現在他已經叛出了獸王宗,以後再難找到那麽方便煉化的小妖群。想要盡快提升煉妖壺的能力,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湊齊分屬五行且靈力調和的妖獸,煉化之後,能夠在煉妖壺中形成法陣,大幅度提高煉化能力。
分屬五行的五只靈獸并不難找,但靈力互相調和的可就難了。這種情況一般只出現于大宗門刻意從小豢養的靈獸當中。
王餘知道獸王宗有這麽一組修為足夠的靈獸,但他們在一個長老手下,王餘沒機會。除此之外,五靈宗也有這麽一組靈獸,就在他們的五靈池當中。這五只靈獸實力不差,沒有主人,也用不着看守,要好取得多了。
他還記得五靈宗的那幾個修士是怎麽羞辱他的,正好,這幾只靈獸豈不正該被他所取?
唯一的難題就在于,他該怎麽進到五靈宗的五靈池當中。
好在,他有合作的對象……
……
“殺意來源于界外。”監戎道。
煉妖壺不是乾坤內的事物,它對妖修的克制來源于規則碎片。
無論是王餘還是煉妖壺,對監戎來說都稱不上麻煩,但煉妖壺這種極針對妖修的殺戮規則碎片,在吞噬了如此多的妖修之後,才被她覺察到殺意,本身就代表着一種不正常。
在煉妖壺背後,必然有為它遮掩的存在。
是誰在觊觎乾坤?
因為此中緣故,監戎并沒有直接對王餘動手,而是先聯系了雙文律。
……
起雲峰。
雙文律傳召岑瑞:“你帶朗擎雲去五靈宗一趟,解他們的滅門之禍。”
岑瑞訝異。
他知道朗擎雲,這是血鏽刀一事後,師叔帶回劍閣的人,經峻極峰打磨,一躍而入五重玉衡境。但讓他驚訝是五靈宗的事。
五靈宗可不是什麽小宗門,好端端的,怎麽會有滅門之禍?
岑瑞領受命令,正要繼續往下聽情況,以便準備。
但雙文律接下來說得卻不是五靈宗現在的情況,反而講起了別的:“修士已開始争奪昊祇神位,魔修們無法參與,卻不想放棄。”
岑瑞若有所悟。魔修沒能耐強逼正法修士們把神位也分給他們一些,且不說魔修本來就不團結,其中最頂尖的拾柒大魔,在這次血鏽刀的事中就被劍尊斬了兩個。他們若想要神位,只能以別的手段去騙。然而,就算他們在争奪神位的時候騙過了所有人,等到神位授予時,還是掩藏不了身份。除非他們能真正改換……
岑瑞心中忽然一緊。他想起自己被魔替換了身份的那一次。
“他們得到了類似的東西。”雙文律繼續道。
岑瑞心下凜然。
他知道那有多可怕。那是一種概念上的身份互換。所有的一切每時每刻都在告訴他,他就是那個魔,他所有的術法手段都變成了魔的術法手段,除了一顆劍心。若事先沒有警覺,連他師父柏崖那般修為的人都會被蒙騙。
“他們想要替換掉整個五靈宗的身份?”岑瑞将兩件事串聯到一起。
好狂妄!
雙文律點頭:“五靈宗的滅門之禍,不在乾坤的正常運轉當中。但若成功,這将是目前為止天外規則在乾坤當中引起的最大波瀾。”
岑瑞肅然。他已從師父那裏聽過冥虛中有人謀算乾坤的事。
坐忘島是乾坤的天乾之守,水月坊是乾坤的地坤之守,劍閣的七十二峰大陣,則是乾坤中最鋒利的一柄劍。
他是劍閣的當代首席。劍尊是在教他。
“拿着它。”雙文律一擡手,袖底飛出一柄劍,落到岑瑞面前,“此劍名為破妄,可以破除一切詭術。你帶着它,不要有漏網之魚。”
破妄劍是他曾經用過的一柄法寶飛劍。雙文律拿着它的時候劍身兩面通透明亮,到了岑瑞手中,劍身就變得迷蒙,似籠着一層水霧。也是一件能夠照見心性的法寶。
“與這群魔修合作的還有另一個修士,他帶着個名叫‘煉妖壺’的規則碎片。這件事也涉及到了萬妖洞,你拿着劍令,同他們合作。
“覆滅五靈宗是幹擾乾坤的運轉,煉妖壺則是想在乾坤的規則之上另覆一條規則。
“去吧。”
岑瑞領命而去。雙文律在起雲峰頂俯瞰。此時雲聚風急,雲霧躍過矮崖,如瀑布流瀉,蕩起波瀾無數。
王餘是被利用的小卒子,魔修們也是被利用的小卒子。
雙文律曾搜查過那個替換了岑瑞身份的規則碎片的數據。那個規則碎片的目标是他,因為一個在冥虛平臺世界中接到的任務。
那時雙文律便知曉有人盯上了他或乾坤。
血鏽刀是乾坤尚未完善時的遺留,但其上也有雙文律的一世身。他拿血鏽刀來做餌,也是在拿自己做餌,在這一年裏抓到了小卒無數,其中最出挑的就是道種,卻也只是個什麽實情都不清楚的卒子。
餌下得太明顯,大魚不肯咬鈎啊。
所以他們幹脆将乾坤肅清了一波。少一些這群擾亂視聽的小卒,才能逼出隐在後面的大将。
他手上的線得松一松,卻也不能松得太明顯。
……
五靈宗,外宗,雨霖坡。
雨霖坡常年有蘊含靈氣的細霧飄散,水韻柔和,是豢養靈魚的地方。
白芽正在葦塘旁喂魚。這是外門安排給她的任務。作為雜役弟子,宗門提供修行功法,他們則要負責雜役任務,每月也可以領取一定資源。
喂魚這個活很輕省,靈魚健壯,很少生病,池塘也不怎麽需要打理,只有靈雀前來偷魚時需要留心,但靈魚機警,自己會躲着鳥兒,只有她喂食時才會露頭,那時留意一下周圍就行了。
這個活計是程雨帶她回宗門後,打過招呼安排的。她剛入五靈宗的時候,因為身體虛弱,養了一個月,沒有領任務,月例也照發。
能夠吃飽穿暖、不再生病、能夠修行……這是以前她做夢也想不到的日子。
但這些并不能使白芽滿足。她已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已見到了,那些她曾經拼盡全力都無法獲得的東西,在這裏卻稀松可見。
她和這些外門弟子們聊過,他們都不太難相處,起碼比起她曾經接觸過的那些人來說,這些同門們簡直稱得上溫柔可親了。
她從他們口中知道了許多,這些同門們在知道她在遂州曾經過得有多糟糕後,對她也顯得友好又同情。
這些人對她說:沒關系。都過去了。以後在五靈宗中,她再也不必擔心這些事。
沒有誰嫉妒她白拿了一個月的月例,沒有誰嫉妒她可以幹喂養靈魚這樣輕省的活計。
可是白芽并不開心。
憑什麽?憑什麽曾經她拼盡一切也得不到的東西,在這裏,這些人輕易就可以得到?然後帶着他們輕而易舉就得到的東西,來可憐她拼命争取的生活?
這世界上有人,可以如此輕易地就得到她不敢奢求的一切!但她也看到了,在這些人提到內門的修士時、提到那些修為更高、可以在天上飛、可以翻山倒海的修士時,眼睛裏羨慕又渴望的光。
曾經她對這些人的日子已經是羨慕到不敢想象。以後她也想要成為這些人羨慕到不敢想象的對象!她也要得到這一切!
但是她的天賦并不好。她的修行速度也很慢。她已經在外門看到過許多個修行速度和她差不多、甚至比她還要快一些的老修士了。他們勤勤懇懇修行了一輩子,一輩子都沒能踏入內門,走到天賦盡頭,壽命再無增長,年華開始老去。法力衰退、生出皺紋、逐漸虛弱……
白芽不想落到那種地步。但她還有什麽是比這些人強的呢?她已經用血鏽刀的消息交換來了眼前的一切。程雨在把她帶回五靈宗安頓好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白芽一邊想事一邊撒着魚食。池中的靈魚聚到葦塘邊上,鱗片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美麗的微光,攪得水波動蕩。她怔怔地盯着這些水波,她的倒影被水波打破,變得好像是她,卻又好像不是她。
那倒影的嘴角好像被波紋牽起一絲笑。
“不要發愁,我替你完成呀……”
……
程雨正與其他同門們一起聚在宗門內的大廣場上。五靈宗正在進行一場內部的遴選。這場遴選也是為了神位争奪的事。
任何乾坤當中的正法修士都可以參與神位的争奪,但宗門內的資源卻是有限的。與其分散門派資源,每個弟子的競争力都不強,不如集中資源在一部分優秀弟子身上,讓他們有更大的可能奪得更好的神位。這些許多宗門的想法,五靈宗也不例外,所以就有了這場事先進行的內部遴選。
負責此事的是五靈宗的胡儀長老和戚準長老,他們正坐在前面的雲臺上。程雨注意到,有一位師兄來到雲臺邊,俯身低聲說了什麽,兩位長老就相繼離開了。
發生了什麽事嗎?程雨正琢磨着,忽然聽到有人從背後叫她。
“程師姐,”來人是一個與她相熟的師弟杜豐,正輪換負責處理外門的事務,“白芽說有重要的事找你。”
程雨皺了皺眉。
她對白芽的觀感不太好。當時她和鄭誠傑師兄以及其他幾個修士一同去追尋血鏽刀,久無結果後,她對血鏽刀的想法淡了,就主動提出願意留下,把白芽帶了回來。
她回到宗門內後,才得知鄭誠傑師兄與其他幾個一起尋找血鏽刀的修士留在宗門內的命牌都碎裂了。只是一次不同的選擇,就成了生死之別。
血鏽刀的線索是白芽帶給他們的。這件事固然怪不得白芽,但程雨既然已經知曉她的線索因何而來,對她的看法已經不太好,現在又有同門師兄殒命的事,對她難免更多了幾分不喜。
白芽的天賦并不算好,程雨做到了應允她的事後,便把她丢在外門,任她自己發展,也再沒接觸過。程雨能參與追尋血鏽刀的事,本身就是五靈宗內的優秀弟子,兩人地位天差地別,她不想理會白芽,白芽怎麽找得到機會托人給她帶話?
杜豐又走近兩步,低低傳音道:“程師姐,她說,她知道鄭師兄是死在誰手裏的。”
杜豐本來也沒想替一個才入門沒多久的雜役弟子傳話,可是白芽這樣說了,他雖然不知消息真假,卻也不能自己處理了。
“我去見見她。”程雨道。
宗門內的遴選得花上幾日時間,先去見見白芽也來得及。她和鄭師兄關系還不錯。當時追逐血鏽刀的幾個修士們都死得迷霧重重,各門派用過追蹤術後,卻連他們的屍首都沒能找到。
如果白芽當真知道線索,那最好不過。
程雨和身邊相熟的同門說了幾句後,就依杜豐所言,來到了外門弟子居住的雨霖坡。
白芽已在雨霖坡的葦塘旁等着了。她看上去和剛被撿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時她餓了很久,瘦得皮包骨,又有病,現在在五靈宗中養了許久,病也治好了。毛發都還是白的,但眼睛已經變回了正常的黑色,膚色較常人還是白了許多,卻已不像其他白子那樣容易被日光灼傷。這種健康卻又異常的相貌賦予了她一種奇異且柔弱的美。
來時草白芽,歸時青郁郁。她的确是青郁郁地長了起來。
“是誰殺死的鄭師兄?”程雨停在白芽五步外,直接問道。
鄭師兄他們死在追逐血鏽刀的途中,她當然知道他們很有可能死在了當時血鏽刀的持有者手中。白芽雖然見過他,但那時她只是一個什麽都看不清的白子而已。
在鄭師兄他們死後到後來劍尊毀掉血鏽刀之間,又過了許久。誰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裏血鏽刀輪換過幾遭持有者。而現在,血鏽刀的最後一任持有者已經拜入了劍閣。
“程師姐,”白芽對她笑得甜美,好像根本看不出她的冷淡,“我聽說血鏽刀被劍尊毀掉了,是不是?”
程雨道:“的确如此。”
當時在場的修士有許多,有些人憑借記憶做了溯影術,将之賣了出去。雖然在涉及劍尊他老人家的部分只能留下一道水墨般模糊的虛影,連聲音都是飄忽的,其他厲害角色也被模糊了面貌,但話語大多都清晰可聞。
“今天尤師兄給我看過了他找來的溯影術。我聽見了那個拿着血鏽刀的人的聲音。”白芽道,“我聽過那個聲音。”
程雨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白芽聽過的聲音能是誰的?只有當時給過她兩塊碎銀的那個修士。血鏽刀的持有者在那之後就沒有變過,殺死鄭師兄他們的修士,就是拜入劍閣的修士!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程雨板着面孔道。
誰知道白芽有沒有說謊?誰知道她是不是為了博取一點好處,故意找機會聯系她?她寧可白芽是在撒謊。
“眼睛不太好使的人,耳朵就必須特別好使,才能在遂州的荒野活下去。”白芽輕柔笑道,“程師姐,你要是害怕我撒謊,我可以起道心誓。”
程雨的氣息斷了微毫一瞬。假如殺了鄭師兄他們的修士,當真就是拜入劍閣的那個修士,那鄭師兄他們的性命又該怎麽讨?一個為了血鏽刀殺了無數正法修士的人,竟也可以拜入劍閣嗎?
“程師姐……”
程雨回過神,才發現在剛才她道心波瀾的一瞬間,白芽已經到了她近前。太近了,近得呼吸相聞,眼前就是白芽的眼睛。
那雙已經恢複黑色的眼睛裏,好像又從瞳孔中透出一圈圈粉紅色的漣漪。
她怎麽這麽快?
“不要愁,我可以替你完成呀……”白芽對她笑。
那粉紅色的漣漪像毒一樣蕩進程雨的識海,她僵在原地,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整個人都被吸進了漣漪中心,越陷越深,渾渾噩噩。
铮!
一聲清亮的劍鳴忽然驚醒了程雨的神智。
她從漣漪裏掙紮出來,眼前的白芽雙目圓睜,胸口透出一節劍尖。
白芽的身形像幻象一樣消散了,倒地變作一個陌生的魔修。
長劍一振,倒飛而回,滴血未沾。
程雨沿着飛劍的方向看去,一個頭戴烏木冠的劍修站着雨霖坡上,長劍撕開的雨霧如簾慢慢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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