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看着終于不再傾斜的大廈, 西奧多像是得到了救贖一般,終于支撐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場覺, 他足足睡了四個小時, 而在這場夢裏, 西奧多罕見的沒有夢見任何東西,就連那場折磨了他足足十年的噩夢也一并從夢裏消失了。

那是他這輩子睡得最好的一覺。

好香……

真的好香……

原來睡覺的感覺, 居然是如此的踏實。

在一場長夢之後, 西奧多總算是醒了過來。

他醒來時, 腦子還有些呆呆的。

看着身邊的其他人, 西奧多嘴巴張了張,連自己想要說什麽都忘了。

随後, 西奧多急忙開口道:“怎麽了?那些大廈裏的人死了嗎?有沒有被救下來?”

守在西奧多身邊的覺醒者在聽到這話之後,沉默了一會,随後緩緩點了點頭。

在得到準确的回答之後,西奧多終于控制不住, 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太好了……太好了……

他們真的活下來了……

沒有因為那個炸彈客而白白的丢掉性命。

真好啊, 這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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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現在所處的位置離那些大廈并不太遠,他稍微擡起頭,就能夠看見那些大廈。

即便在睡過去之前, 他已經親眼看見了那些大廈恢複了原樣, 但是直到看到真實發生的事情時,他才恍惚間知道那不是夢。

那些大廈真的恢複了原樣, 裏面的人也在一個接一個的被轉移下來。

因為有未知的東西降臨了,那棟大廈的污染值很重, 有不少人受到了污染。

但是這些損失比起因為爆炸而帶來的大面積死亡來說, 已經很少很少了。

他們對着西奧多道:“西奧多, 如你所預料的那般,那個炸彈客出現了。”

西奧多點了點頭。

那個炸彈客确實出現了。

可是很快,他就又有些落寞。

雖然預言成真了,但也因為他的幹涉,爆炸範圍擴大化了,更多的人差點死去。

對方又接着道:“你知道最後阻止那些大樓傾斜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嗎?”

當那個東西出現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嚴重沖擊。

即便他們已經面對過無數個污染物了,但是當那個東西出現的時候,卻依舊讓人感覺到了自身的實力究竟是多麽的弱小,就好像是螞蟻和未知之間那強烈的對比。

那個東西還無法記憶,無法複刻,甚至只要稍微一細想,就讓人腦袋傳出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西奧多見對方詢問之後,臉頰漸漸紅潤了起來,道:“是許願石的主人。”

“是許願石的主人救下了那些馬上就要死去的人們!”

而且那個東西還是是他召喚過來的。

這于他而言,就像是彌補了十年前的遺憾一樣,多麽讓人激動,又高興……

感謝您,願意回應像我這樣犯下過重錯的人。

對方喃喃道:“許願石的主人……”

許願石告訴了西奧多今天要發生的事情,它的主人居然又救下了那麽多的人。

随後,對方的手指輕輕顫抖了起來。

那個東西能夠讓十幾棟大樓停住爆炸,其實力必然已經恐怖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那幾個出現的東西遮天蔽日,很有可能是其本體。

而本體一出現,居然就又讓那麽多棟大樓停止坍塌,它絕對比那些大樓都要大!

比那些大樓都要巨大,那該有多恐怖啊。

能夠這麽巨大以及恐怖的東西,除了邪神外,已經沒有其他什麽可以解釋的了。

邪神已經巨大到了那麽厲害的地步了嗎?在目前所有的邪神裏,明明什麽巨大到這麽誇張地步的邪神。

未知存在降臨的那一幕,被附近的一個覺醒者拍下了視頻。

那名覺醒者的覺醒能力和拍攝有關,平時擔任情報收集工作。

她拍攝的視頻質量非常高,也十分清晰,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那個東西降臨後的瞬間,畫面就直接黑屏了。

等待視頻再度出現畫面時,那些大廈已經停止了坍塌,恢複了正常,而那些肉塊也已經枯萎了過去。

從這視頻上,根本看不出那個人究竟是怎麽動手的。

她想盡各種方法,想要讓視頻複原,但是每每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的全身都會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不能被記憶的東西,居然能夠影響得這麽遠又這麽恐怖,真是可怕。

和對方比起來,他們真是渺小啊。

米摩絲覺醒者中心将這段視頻發到了全世界覺醒者論壇裏,想要讓其他覺醒者分析出視頻裏的那個邪神到底是什麽。

【我草,這是什麽?不是吧,這麽叼?】

【這力量的壓迫感好強,讓我感覺自己像是遇到了什麽怪物。】

【這個污染物到底是什麽?那可是足足好幾棟大樓,它怎麽能夠這麽輕易的就将那些大樓恢複正常?】

【它肯定擁有什麽權柄吧?要不然怎麽會做出這麽恐怖的事情?可怕,真是可怕。】

各國的覺醒者圍繞着這個主題,一直在瘋狂議論着,但是始終沒有得出結論。

此時,離藍國有差不多四個小時飛行距離的地方,一個名字叫做丹爾的國家裏,一輛來自藍國的飛機正在緩緩落地。

這輛飛機上面都是來自藍國的醫生,他們來這個國家進行支援。

這輛飛機上面,走下來兩個來自須城中心醫院的醫生。

林衣和主任混在人群之中,看向四周,忍不住開始喋喋不休道:“主任,我們現在到丹爾了,聽說這裏最近病人有些多,我們需要認真工作了,主任,你餓不餓啊?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一長串話像是機關槍一樣,讓主任苦不堪言,頭上最後幾根頭發都快要保不住了。

老天,為什麽這次來這兒是他和林衣啊,這也太倒黴了。

不過主任好歹工作多年,最終還是克制自己,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們開始跟着大部隊走,去到需要支援的地方。

他們進入一家醫院,開始看病,而在這家醫院的樓上,一個小姑娘就這麽默默地看着他們。

她的眼睛裏帶着希望,帶着渴望,也帶着滿滿的遺憾和自卑。

這個小女孩的名字叫做莎莎,身體很是瘦弱,頭發已經全部剃光了,臉上的頰肉緊緊貼在骨頭上,瘦得仿佛骷髅一樣。

她擡起自己的胳膊,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青色針孔。

一些針孔還沒有恢複,上面還有血在滲出,甚至一些針痕還沒有恢複,下一針就又來了。

但是莎莎卻并沒有難受,因為身上疼的地方太多了,她已經不知道哪個地方最疼了。

小女孩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當她看到看見自己這醜陋的模樣後,她忍不住開始哭泣。

這個歲數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愛美的,當她看見自己那醜陋的模樣,完全無法接受。

好醜……

真的好醜啊,這個模樣的自己,真的好醜啊。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變得這麽醜陋,會變得這麽難看。

為什麽自己要得病?為什麽自己和她的同學完全不同?

她其實也好想……和其他人一樣。

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她甚至只能每一天都躺在這床上,打着針,做着化療,吃着藥。

只有這樣,只有才能夠有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小女孩的旁邊,還有幾個同樣得病的人,他們瘦得不成樣子,完全看不出人形,仿佛下一秒就會沒有呼吸。

過了一會,女孩的母親走了進來。

她端着一個碗,臉上有兩個黑眼圈以及許多痘痘。

碗裏的東西是由水兌出來的,看起來黑糊糊的,格外惡心。

她小心翼翼靠近,道:“莎莎,該吃飯了。”

小女孩望着那碗東西,小心翼翼道:“可是媽媽,我不想再喝這個了。”

母親忍住淚水,道:“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莎莎的內心裏知道,媽媽在騙她,可是莎莎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吃了一口。

莎莎吃得非常小心翼翼,可是她的舌頭上,牙龈處全部都是潰瘍,那些潰瘍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當她張開嘴巴的時候,嘴巴裏滿是鮮血。

醫生看到後,趕緊走了過來,他道:“小女孩以後不能再吃東西了,她只能輸液。”

母親捂住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事後,母親和醫生走了出去,“你們住院費以及化療費已經拖欠了足足一個月,如果再不交的話,我們會給你們暫停治療。”

母親立馬卑微祈求道:“請再等等,請再等等好不好?”

“我丈夫已經去借錢去了,很快就會送錢過來了。”

醫生沒有說話,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母親的心情逐漸沉重,但是當她回到病房的時候,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臉上挂出笑容。

她對着莎莎道:“莎莎,醫生說你的狀況很不錯,已經在慢慢治愈了。”

這麽久了,莎莎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

将莎莎哄睡着後,母親從病房中出來。

她和莎莎的父親見到了面。

莎莎的父親臉上滿是滄桑,一只受傷的手臂在身旁耷拉下來。

母親用略顯緊張的語氣道:“有借到錢嗎?”

父親緊張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沒有借到……”

母親眼睛裏的光瞬間全部消失。

但是,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畢竟誰會借錢給他們這麽一個家庭。

莎莎一家的生活,在丹爾本來也是平靜且單調的。

丹爾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家,只有一千多萬人。

他們一家三口在丹爾這個國家,雖然算不上頂層,但也能夠算得上是中層。

可是這一切全部都毀于三年前,三年前,年幼的莎莎被确診為了一種絕症。

被确診了絕症之後,醫生告訴他們,只要配合治療,就有痊愈的機會。

他們相信了,并将莎莎送入了醫院裏。

在醫院裏,為了配合化療以及各種各樣的手術,莎莎的頭被剃成了光頭,她開始吃醫生開的各種各樣的藥,打各種各樣的針,整日與藥味相伴。

在最初治療的時候,他們滿懷信心,相信莎莎定然能夠被治好。

可是在經過一年的治療後,莎莎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了。

她身體更加消瘦,瘦得脫相,她也開始吃不下東西,差點将胃給吐出來,整個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莎莎原本也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喜歡跳舞喜歡唱歌,夢想做一名教師,教出更多未來的棟梁。

可是一場疾病就這麽打敗了她,從三年前開始,她就再也沒有踏入學堂了。

并且就算她進入學校,枯瘦的臉以及身上那古怪的藥味依舊會讓懵懂的孩子嫌棄她,害怕她,這會讓莎莎更加難過。

孩子身上所受的每一份苦,都會以十倍的痛苦疼在父母的身上。

莎莎的疾病,像是石頭一般壓在他們身上,他們辛苦多年賺的錢全部都花在了莎莎身上。

他們把房子賣了,車子賣了,借遍了所有親戚,莎莎的疾病依舊沒有好轉。

他們的親戚見他們這麽痛苦,忍不住開始勸說他們,勸他們放棄莎莎,讓她就這麽死去,等到莎莎死了,所有一切折磨都會消失,他們也能夠喘口氣。

如果實在放不下,他們還可以生第二個孩子。

可是這怎麽可以?他們怎麽甘心?每一個孩子基本上都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的,她親身感受着莎莎從一個胚胎緩緩長大成一個可愛的小孩,他們怎麽能夠忍心讓莎莎活生生的死去?

她應該有光明的未來,她應該站在明亮的教室裏,成為一個教師,而不是如此狼狽,如此痛苦。

為什麽是莎莎?為什麽是莎莎要患上這種疾病?

如果是她該多好,如果是她的話,她就可以代替莎莎,然後從容不迫的死去。

可惜,這一切都是妄想。

普通人的一生就必須這麽悲慘嗎?随随便便的一場疾病,一個車禍,就能夠讓他們十幾年的努力全部毀于一旦,突如其來的一個住院可能就把一切都毀了。

那些心血那些金錢全部投入熔爐一般的醫院裏,被燒得面目全非。

但又總是心存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夠看見重新健康的家人,為此一直苦苦掙紮着。

莎莎……

莎莎……

莎莎的母親整理好自己複雜的情緒,擦掉眼角的眼淚,去到了一個十分偏僻的房子裏。

在這個地下室裏,擺放着一些潦草的石像,不知道在供奉着誰。

在這個國家裏,是不允許向神明祈禱的,也不允許向邪神或者是污染物祈禱,這是害怕他們祈禱來什麽古怪的東西。

可是當一個人身處地獄,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改變不了的時候,他們唯一能做到,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了。

每天晚上,莎莎的母親都會來祈求,祈求這裏的神能夠拯救莎莎。

她邊祈求,邊磕頭,額頭上滿是鮮血,磕得她的衣服上面全是肮髒的灰塵。

每磕一個頭,她都在內心裏祈求,祈求莎莎病情好轉。

神明啊,求求你,讓莎莎好起來吧,讓她早日康複吧。

在這個地方的不只有她一個人,還有好幾個和她一樣在祈禱的人。

他們的額頭同樣鮮血淋漓,內心深處散發出無與倫比的悲哀。

這些人裏,有的是病人,有的則是病人的家屬。

患上疾病的人,身材瘦得不成樣子,身上散發着異味,甚至因為吃了大量激素藥,某個部位還會腫得不成樣子。

病人家屬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他們表情麻木,目光呆滞。

絕症之所以讓人那麽害怕,不僅僅是病痛的折磨,還有随之而來金錢的減少,對家人精神肉體的摧殘以及內心的惶恐。

這種狀态于他們而言,與其說是活着,更不如說是死的。

望着這些人,莎莎的母親覺得整個人有些恍惚,也有些麻木。

在這個國家裏,和他們一家被折磨的人其實并不少見。

不知從何時起,丹爾這個國家的人們,似乎就經常得絕症。

每年生病的人數不斷上升,無數人染上絕症,無數人生活在痛苦中。

明明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還活生生的,有說有笑的,可是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卻患上疾病,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無論如何也治不好。

他們患的疾病還各不相同,她親眼看見,一個本來肥胖的人竟然越吃越瘦,不管吃多少東西,最後始終無法變成脂肪和營養,最終只能活生生撐死,在死的時候,他的嘴巴裏含着大量食物,但是人卻只有那麽四十斤,瘦得完全沒有人形。

而為了治病,這個國家已經開始變得混亂了,無數人為了治病,會幹出各種各樣的事情,會進行偷盜會進行搶劫,甚至偷盜的對象,也是身患絕症的人的救命錢。

在疾病面前,人是那麽的弱小,那麽的無能為力。

即便他們去到其他國家,也總會生病死去,無論怎麽逃也逃不掉。

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夠從地獄裏走出來?

對于一部分普通人而言,折磨他們最深的,其實并不是污染物,而是疾病,痛苦的無法被治愈卻又只能苦苦忍耐最終散盡家財的疾病。

在這裏祈求了一會,莎莎的母親就離開了。

她恍恍惚惚的回到莎莎的病房裏,用枯槁的雙手摸了摸她的頭。

明明眼睛旁沒有淚水,卻像是在哭泣一般。

別擔心莎莎,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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