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什麽時候
尤伽映開始每天去ktv門口等阮則下班。
因為去的次數太多,他也逐漸成為象棋攤的固定選手,每晚參賽三到五場,戰績挺差,旁邊站着觀戰的大爺替他着急,總是忍不住用手裏的蒲扇敲他腦袋,尤伽映也不生氣,只是笑着站起來給讓座,然後退出戰場。
阮則出來的時候總是一眼就能看到站在槐樹下的尤伽映,他脖子上挂着白色的小風扇,手裏拿着保鮮盒,裏面裝着洗幹淨的櫻桃。大概過去幾秒,尤伽映就會看到他,一邊朝他走一邊低頭打開保鮮盒蓋子,把最紅最大的那個挑出來給他。
回家的路不算長,尤伽映會站在他身邊講今天做的report,跑了什麽數據,社團又要招新,原本申請的獎學金被副校長的侄女擠掉,阮則看了一眼舉着小風扇自言自語的尤伽映,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有人會為了幾顆櫻桃動心。
但後來阮則站在那棵死掉的櫻桃樹邊上發呆的時候,他開始想起尤伽映給他帶來的櫻桃,那個時候因為櫻桃吃的太多,他開始上火,嘴裏起了兩個很大的潰瘍,而且那些櫻桃甚至算不上甜。開始走分岔路的瞬間,應該是看到站在路燈下拿着小風扇,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熱風消暑的尤伽映。
但那個時候阮則沒有時間複盤動心瞬間,在某一天尤伽映走上來推開那只搭在他身上的手時,阮則只覺得尤伽映越線,他刻意忽略被尤伽映拿在手裏的保鮮盒,對尤伽映說:“以後不要來了。”
阮則送完人回到家的時候,尤伽映坐在沙發上出神,屋裏沒有開燈,阮則沒說話 ,去浴室沖了個涼轉身走進卧室。淩晨的氣溫變低,阮則吃了褪黑素躺在床上,沒幹透的頭發在枕頭上暈出一片水漬,在快睡着的時候,阮則聽見有人敲他的門。
敲了兩下,聲音很輕,阮則躺着沒說話,門也沒有被推開。停了幾秒,阮則聽見站在門外的人念他的名字,然後小聲問:“阿澤,你什麽時候能喜歡我。“
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大概促進睡眠,阮則很快睡了過去。這一夜他沒有做夢,完整的十三個小時都是閉眼瞬間那樣的空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将近下午三點,尤伽映不在家,阮則站在陽臺上抽了一根煙,灰青色的煙霧順着空氣往上竄,阮則擡頭看了一眼,雲層很低,天空灰的像大片沒抹開得水泥。
看起來要下雨了。
晚上八點,雨水預期而至,在出門之前阮則聽見天氣播報員站在畫着區域地圖的綠布前講:今晚十點至淩晨有暴雨藍色預警信號,後半截阮則沒聽,直接關掉了電視。
或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ktv的生意不太好,原本預約了今晚包廂的客人也打來電話取消。十幾個男人樂得清閑,聚在休息室裏打牌,阮則坐在吊床上玩貪吃蛇,來回十幾局都在吃掉第四個蘋果時死掉,阮則把這些歸咎于雨天自帶的壞運氣。
游戲機提示着電量不足,阮則歪着身子在櫃子裏找充電線,正站在牆角抽煙的男人瞥見阮則突然問:“哎,每天來找你的那個小男生什麽來頭啊?”
“學生。“各種顏色的數據線纏在一起,阮則試圖抽出最長的那根藍色。
“真學生假學生啊?”男人撣了撣煙灰,笑的滿臉褶子,“我還天天扮學生呢,脫光了紅領巾一帶,幾個大姐樂的直往我內褲裏塞錢。“
一團數據線越扯越亂,阮則沒了興致,把游戲機扔到一邊,擡頭笑着說:“閉上你的嘴吧。“
屋裏抽煙的人越來越多,打牌的幾個人開始為了上家有沒有藏牌吵架,阮則往窗外看了一眼,站起來向經理提出早退,經理忙着打牌,沖他點點頭便繼續投入戰局。
下雨的日子不會有大爺圍在便利店門口下象棋,阮則往路口走,距離第一個紅綠燈還有些距離的時候,阮則看到站在電線杆旁邊的男人,撐着一把透明雨傘,身上映着綠光,像一顆水盈盈的花椰菜。
花椰菜朝他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開口對他說:“今天怎麽這麽早。”
阮則走過去,看了一眼尤伽映拎在手裏的一大袋櫻桃,胸腔裏落了灰的大鐘突然被撞的發出悶響,太過突然,阮則自己被吓了一跳。
“我記得我說過,讓你以後不要來。“
“我知道啊。”尤伽映把雨傘從左手換到右手,擡頭看他,“我沒在店門口,就不算接你。“
阮則不知道上大學的人是不是都這麽幼稚,他低頭笑了一下,對面的綠燈再次轉紅,在斑馬線後等待的行人步履加快,路口就只剩下兩個甘願淋雨的傻子。
“你爸媽是做什麽的?”
阮則這話問的突然,尤伽映愣了兩秒才回答說:“都是國企的員工。“
和阮則想的一樣,不算大富大貴,但擁有父母的寵愛,良好的教育,出現在這個地球上的小二十年,遇到過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考試沒能達到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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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則停頓了一下,語氣軟了下來:“尤伽映,真的沒必要。“
“所以呢。”尤伽映聽得認真,但阮則覺得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尤伽映擡手抹掉眼角的雨水,接着說:“你什麽時候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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