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一巴掌不算冤枉他

君麒玉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将宋禮卿的自尊撕開,體無完膚。

他寒窗十年,為的就是掙下一個功名,讓自己和小爹擺脫被人指責的屈辱,他想當上朝廷命官,不是為了俸祿權利,僅僅是以此來護住自己的尊嚴。

然而這一層保護的盔甲,被君麒玉狠狠地鑿穿了,直擊命門。

“麒玉,你明明知道……我爹爹是遭人陷害,滿門抄斬,才被迫流離到煙花柳巷,你明明知道,我從小就被他們戳着脊梁骨罵,你以前還維護……維護我的。”

宋禮卿以為君麒玉和那些人不同,可原來,最知道戳人心窩子的人,就是他,他知道自己的軟肋,知道自己的痛楚,随口一句就能在上面插滿利劍。

君麒玉眼皮跳了跳。

“你既然懂身不由己的滋味,胡奴兒就該被你罵賤奴嗎?”

宋禮卿嘴唇嗫嚅,只覺得說什麽都枉然無力。

“爺。”胡奴兒拉了拉君麒玉的衣袖幽幽啜泣道,“你別責怪太子妃,胡奴兒不委屈。”

“爺向來公正,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你把這一巴掌還回去,爺就算扯平了。”君麒玉看着宋禮卿說。

胡奴兒瞪大了眼睛:“這……這不好吧?哪有奴才打主子的道理,這不合身份。”

“你在爺面前是奴兒,卻不是別人的奴才,爺的奴兒輪不到誰來欺負,去!”

君麒玉義正詞嚴下了令。

胡奴兒扭着身段走到宋禮卿面前。

宋禮卿雙目失神,他的尊嚴被“娼.妓之子”已經擊潰了,

“皇太子妃,論姿色也好,地位也好,胡奴兒自愧不如,您又何必擔心我搶了您的寵愛呢?殿下有的是精力,我不過是……替你分擔一下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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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罷,胡奴兒奮力揮手打過去,力道之大只有他自己知道,一聲脆響後,胡奴兒的手都疼得麻了一下。

“得罪了,太子妃。”胡奴兒揉了揉手。

宋禮卿側着臉,良久不能回神,耳朵嗡嗡直響。

他閉着眼感覺天旋地轉,十幾個呼吸才緩過來。

他的臉上赫然出現了血紅的掌痕,印子上還有明顯的刮痕,這是胡奴兒暗暗在掌掴之時,用上了指甲。

若是仔細看,胡奴兒的指甲縫中都殘留着血跡。

宋禮卿這次沒有掉淚,他的眼淚只為君麒玉而落,胡奴兒不配。

他張開布着血絲的眼睛,臉上沒有了悲喜,只是清清冷冷,好似被打的不是自己。

君麒玉看他不哭了,心中莫名有種怪異的情緒。

他知道宋禮卿原本是最軟弱的,極易落淚。是因為受了屈辱,所以用不哭來維持最後那點驕傲嗎?

宋禮卿開口,聲音啞啞的。

“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

“嗯?”

胡奴兒沒想到他被打了,不是争辯不是謾罵,而是還在讨要那流蘇穗子。

“你拿了他什麽東西?”君麒玉問。

胡奴兒立即從袖子裏把玉佩拿出來。

“爺,昨夜皇太子妃把這東西落在行樂齋了,我今日看到,正要送去您的院子,只是皇太子妃來得早一步,便劈頭蓋臉訓斥我幾句……”

君麒玉把玉佩拿在手裏。

“還給我!”

宋禮卿忽然聲音高昂起來,只是夾雜着嘶聲,顯得并沒有氣勢。

君麒玉頓時被激出火氣,宋禮卿居然敢沖他喊叫了?

“拿去!滾出爺的視線!今日去給父皇請安,我看你也免了吧!”

君麒玉随手一丢,但他力氣不自覺便比旁人大好幾倍,宋禮卿閃躲不及,正中額角,當下就開始紅腫起來。

宋禮卿渾身也不止這一處痛處,竟然也就麻木了,比起心裏的傷,這些皮肉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從地上拾起玉佩,流蘇穗子還安然無恙,只是沾了塵土。

宋禮卿拍了拍灰塵,但流蘇穗子好似拍不幹淨了,顏色暗淡,還布滿了污跡。

宋禮卿将它藏進胸口,離心髒最近的位置,一聲不吭離開了行樂齋。

“宋……”

君麒玉下意識要叫住他,但又不知道為什麽要叫他,可能是宋禮卿走時,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令他很不舒心。

君麒玉百思不得其解。

都說宋禮卿随和柔弱,偏執起來,抱着個老舊的玩意兒,死活都不肯撒手。

“這破東西誰稀罕?”君麒玉憤然說,“胡奴兒,你喜歡這東西?”

胡奴兒眼珠一轉,心中已經有了回答。

“皇太子妃珍貴的物件,胡奴兒哪有福氣享用?”

君麒玉不屑地說道:“爺明天給你買一箱,随你拿着玩,買鑲金帶玉的。

“爺……”

胡奴兒深情地望着他,滿含愛慕的熱淚。

君麒玉琢磨着新的主意,道:“如果爺将你封作側妃,他便不敢肆意欺淩你。”

“不不不,胡奴兒只要陪伴在殿下身邊,當一輩子奴兒也甘之如饴。”

胡奴兒清醒得很。

側妃再尊貴,能比皇帝欽賜的皇太子妃尊貴?既然都是位居人下,這點虛名還不如君麒玉誇一句恭順懂事來得重要。

太子爺的心在他這兒,便無往不利。

“嗯。”

君麒玉只應了一聲,胡奴兒察覺到他情緒不佳的樣子。

“爺怎麽了?還在為方才的事情煩心?胡奴兒願意替爺寬心……”

胡奴兒說着,身子就往君麒玉身上貼,用什麽寬心再明白不過了。

君麒玉卻揮手推開了他,然後反手抓住了胡奴兒的手腕。

“你日後不要在爺面前耍心眼,懂嗎?”

胡奴兒驚恐道:“胡奴兒不知道哪裏做錯了,請爺責罰。”

“宋禮卿揚的是右手,怎麽能打到你的右臉上去?”

君麒玉手指一用力,胡奴兒便疼得冷汗下來了。

“爺……胡奴兒知錯了。”他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再狡辯。

“哼。”

君麒玉甩開了他,坐下喝了一口茶,降解心中的悶火。

胡奴兒立馬跪在地上,替他輕錘膝蓋。

君麒玉喜怒無常,高興時把你捧在手心裏,不悅了可殺可棄,胡奴兒門兒清,他終究只是君麒玉的一介玩物。

“不過……宋禮卿仗着有父皇撐腰,剛過門就敢拿喬作怪,這種兩面三刀,争權好勢的人,受這一巴掌也沒冤枉他!”

君麒玉喃喃說道。

“再磋磨他幾日,他撐不住了,便會和父皇主動提和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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